蛋糕和睡前故事
他們坐在同一張桌子前,面對面分享著同一只蛋糕。 安納托利把切下來的第一塊遞到秦杏面前,讓她佐著熱茶吃: “杏說什么口味都可以,我就做了最拿手的莓果口味。嘗嘗看,喜歡嗎?” 玫紅色的果實綴在云朵般的奶油里,造型精致得仿佛出自童話書的某一張插畫。秦杏的叉子毫不費力地陷進蛋糕里,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托利亞,你是不是會讀心術(shù)或者通靈?我總覺得我小時候夢見過一模一樣的蛋糕?!?/br> 他被她頗似過度吹捧的話惹得笑起來,似乎和秦杏在一起的時候,他的心情總會或多或少地輕松些。安納托利煞有其事地迎合她:“或許吧,你得為我保密。” 蛋糕里的莓果口味偏酸,恰好中和了奶油的甜膩厚重,其下的蛋糕胚松軟可口,蛋香濃郁。秦杏抿了一口手邊的熱茶,望著窗外黑夜籠罩下的白雪皚皚,一種輕盈的、溫馨的愜意立時纏住了她。 “真美味!”秦杏一只手托著臉頰,懶洋洋地笑著抱怨:“托利亞,你真是居心叵測,你總給我做這樣的美味,以后我再喝營養(yǎng)劑都像是在折磨自己的味蕾了?!?/br> “如果我能不那么忙,我絕對每天都會來打擾你?!?/br> “現(xiàn)在的戰(zhàn)斗班,課程和訓(xùn)練變得那么多了嗎?我發(fā)現(xiàn)你的空閑時間少得可憐。我很歡迎你來找我,可這對你明顯很困難。” “是啊?!鼻匦狱c點頭,她邊吃著蛋糕,邊回答安納托利,甜點果然可以調(diào)節(jié)人的心情。 “戰(zhàn)斗班的人都太優(yōu)秀了,綜合班的課程也和戰(zhàn)斗班的課程難度差很多。我不但想要跟上,還想要更好的成績。況且——” 秦杏做出一個一言難盡的微笑:“我的導(dǎo)師對我相當嚴格,我不得不一次次給自己提高標準。”盛蛋糕的盤子上繪著一只拿著餡餅的小熊,秦杏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讓它露出了小半個腦袋。 “每天結(jié)束訓(xùn)練過后,我倒在訓(xùn)練室的地面上,總有那么一刻連呼吸都是折磨。我喝掉了好多修復(fù)液,我會盯著修復(fù)液的空瓶很久?!?/br> 他注視著她,秦杏的神態(tài)很坦然,傾訴這樣的辛苦并未使她顯得憂心忡忡。安納托利明白,這只是一點過渡期的不適。 “雖然我的導(dǎo)師嚴格得過分,但他真的很看重我?!睗{果染紅了她的唇瓣,秦杏接過托利亞遞來的手帕擦了擦,忍不住又馬上幫老林說起好話,“這段時間他雖然暫時不能親自指導(dǎo)我,但卻特意為此請了合適的老師接管我,每一天都會細細查看我的數(shù)據(jù),跟我討論我現(xiàn)在的情況。我想他這段時間肯定忙得不可開交。” 秦杏講到這里,安納托利才開口問道: “和暫時接管你的老師相處融洽嗎?” “還好,他是個冷凍人親和派,哦,他還送了我這個?!?/br> 她拿出一只裝滿乳白色膠囊的透明罐子,“是掩蓋氣息的最新藥物,我用過幾次,效果不錯,沒什么副作用?!?/br> 秦杏大方地分出一半的分量給托利亞,“這些分給你,它的生效時間也比較長?!?/br> 他沒有和她過多客氣,只是簡單道了謝,恰好瞧見她碟子里的蛋糕所剩無幾,自然地問道: “杏還要蛋糕嗎?我再給你切一塊?” “好!” “我有個十分過分的請求,我想我不應(yīng)該說。” “什么?”安納托利把清洗好的盤子放回原處,偏頭看她,“你什么都可以說。” “我覺得你可能會因此認為我是個令人頭痛的客人?!?/br> 他無可奈何,但心情卻莫名地輕快,“杏,我們已經(jīng)談過這個問題了,我很歡迎你這位客人,你完全不會讓我覺得麻煩?!?/br> “嗯——”秦杏破天荒地顯得忸怩。 “今晚我不太想回去,我可以留宿一晚嗎?” “為什么不能?”他摘下圍裙,掛在衣架上,朝秦杏走過去,“不過這間公寓有些小,我最近拮據(jù)沒有購置床具,你介意今晚和我一起打地鋪嗎?” “當然不!” 她似乎很是愉快,隨即又不好意思起來:“對不起,我太叨擾你了,托利亞?!?/br> “但我實在不太想回去,房子里空蕩蕩的,有時候我會覺得有點難受?!?/br> “那就留下來?!蓖欣麃喿⒁曋?,他不想過多地迫近她的生活,沒有詢問她“難受”的可能緣由。 “別對我抱歉,也別再說什么‘打擾’、‘叨擾’了,杏,我真心地歡迎你?!?/br> 她的臉頰透著健康的紅暈,聞言輕輕點了點頭,神色卻顯得很鄭重。 結(jié)束了和老林的定期視訊,秦杏做賊心虛般地嘆出一口長氣,總結(jié)道: “他發(fā)現(xiàn)我在外面過夜了,你聽到他的語氣了吧?我感覺他恨不得把我一口吞掉?!?/br> 托利亞整理著床鋪,聽了她這話忍不住笑起來: “他也沒有揭穿你,更沒有數(shù)落你,只是語氣差一些,應(yīng)該是出于關(guān)心。杏,你怕什么?” “不知道,我總是這樣,只要老林,哦,就是我的導(dǎo)師,他的臉色一不好,我就提心吊膽的,生怕他生氣。其實他就算是生氣也不會對我怎么樣,頂多吼我?guī)拙??!?/br> 托利亞鋪好一側(cè)床鋪,示意秦杏過去,她沒有猶豫,在他身旁坐下?!鞍Γ壹扰沃琰c結(jié)課來盎緹,又希望他能來得晚一點?!?/br> “你談起你的導(dǎo)師,倒更像是在講你的父親?!睂儆谕欣麃喌哪且粋?cè)床鋪也整理好了,他笑了笑:“而且是一位嚴格且慈愛的父親。” “是嗎?” 秦杏很快意識到了托利亞所言非虛,她的確越來越把老林當做父親來看。 “的確是這樣,但我的——”她不想用父親這個詞來稱呼秦樟,便簡單地略過,“如果沒有他,也許我的生活還會更好一些?!?/br> “不要聊這些了?!?/br> 她草草地結(jié)束剛才的話題,笑著與托利亞對視:“每次都是我在喋喋不休地說,這真的不公平,托利亞,我也想聽你說話?!?/br> 灰藍色的眼眸總是教安納托利的氣質(zhì)顯得偏冷。但此刻夜已深,屋子里只亮著一盞昏暗的黃色夜燈,或許也有他那身寬松睡衣的作用,安納托利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冷硬感悄然地淡化、趨于柔和。 “我沒有什么可說的,杏。”他的語氣平淡。 “無論是過去的生活還是現(xiàn)在的生活,和你的生活比起來都相當乏善可陳,所以我更愿意聽你講你的事?!?/br> “怎么會乏善可陳呢?不要說其他的,托利亞,你不是還定期去派送物資嗎?這件事多有意義!托利亞,你不能看輕自己?!?/br> 她的反駁并沒有動搖他一直以來的想法,他搖了搖頭。 “我沒有看輕自己,只是這就是事實。杏,我不想再談這個話題。別浪費掉這個晚上,我們可以談些更愉快的事。” 秦杏咬了咬嘴唇,她非常想要繼續(xù)反駁他,她無法理解為什么安納托利的自我認同感如此之低。在他有意無意的表述里,他毫不掩飾地將自己視為某種失敗者。他提供給她那樣多的支持,秦杏很難做到眼睜睜地看著他沒有道理地貶低自己。 “托利亞——” “杏,我們聊聊別的,好嗎?” 安納托利的笑容里多了幾分無奈,她明白自己不能夠繼續(xù)強求,便順著他轉(zhuǎn)移了話題:“你不愿意同我講你的事,那你愿意給我講故事嗎?” “故事?”他怔了一怔。 “《木偶芯》。你提過你的父親很喜歡它,常常在睡前講給你?!?/br> “哦,這個故事我倒的確還記得。如果你感興趣,不嫌棄我可能會有記錯的部分,我愿意講?!?/br> “當然不嫌棄,我很想聽!” 夜燈切換了模式,伴著他們已經(jīng)同步的呼吸節(jié)奏明明暗暗。秦杏和安納托利臥在各自的被窩里,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傾聽著或者講述著一個充滿愛恨情仇的故事。 “——在猶豫了整整叁天以后,瓊答應(yīng)了瑪?shù)贍栨?,公主許諾給她的侍女無法想象的權(quán)勢和財富,瓊拒絕了,也不要瑪?shù)贍栨λH友平安的保證?!?/br> “‘那你要什么呢?我親愛的瓊。’瑪?shù)贍栨娙讨苫蠛团瓪?,詢問跪伏在地上的瓊。?/br> “‘我不要什么權(quán)力、金幣和絲綢。我想要一個真相,殿下,我只求您如實回答我的一個問題?!?/br> “‘一個什么問題?你可以盡管問,我的瓊,我會盡我所能地回答。’” “瓊抬起頭來,她的臉白得像一只面對屠刀的羊羔,聲音在發(fā)抖:‘您之前說得是真的嗎?您真的是我同父異母的姊妹嗎?’” “公主還沒有回答,侍女又補充道:‘我不在乎答案是什么,如果您告訴我不是,我也決定為您付出一切,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殿下,請您滿足我這最后的心愿?!?/br> “‘當然是?!?shù)贍栨дf,‘親愛的,我怎么會對你撒謊呢?’” 身旁的她悄無聲息地睡熟了,安納托利靜靜地瞧了秦杏片刻,輕輕伸出一只手來,幫她把被角掖好。 或許是這一天實在太累了,秦杏雖然很快入睡,卻睡得不甚安穩(wěn),甚至漸漸說起夢話來。安納托利不想打攪她的睡眠,沒有再靠近,故而只聽出含含糊糊的一句: “我沒有看錯,不,你不要騙我……” ———————————————————— 不太擅長寫感情戲,在考慮以后的文索性寫成單戀向,當然,是男主單戀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