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晚沒有回去。”

    秦杏幾乎是下意識地掩上了飯盒的蓋子，一臉警惕地看向不請自來、落座在她對面的趙元謹。

    他扶了扶眼鏡，“我看你沒有換衣服。”

    她身上還是昨天那條水仙黃的長裙，秦杏語氣平淡地回答：

    “是的，我在餐館里找了個不知姓名的陌生男人，去他家廝混了一整晚，我很喜歡他，打算下個星期就和他結(jié)成伴侶。”

    “你沒必要這么說話?！壁w元謹訕訕的，“我只是隨口問問，出于關(guān)心而已?！?/br>
    “那謝謝你對我個人生活的關(guān)心，趙先生?！?/br>
    秦杏輕描淡寫式的語氣反而更令他更不自在，趙元謹非常窘迫：

    “我以后都不會問了，我是過來跟你說正經(jīng)事的?！?/br>
    秦杏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xù)說，自己則專注于手下的飯盒。托利亞特意早起不僅做好了早餐，還給她準備了這份午餐，他沒告訴她是飯盒里是什么菜色，只說她一定會喜歡。的確，秦杏瞧著飯盒里的那份香煎鮭魚佐時蔬，不自覺地露出微笑來。

    趙元謹?shù)哪抗鈴哪欠菡T人的菜肴移到秦杏的面龐上，他猜得出這餐食是別人親手做給她的，他也很想知道它來自于誰。但趙元謹更明白，他此刻不應(yīng)該問這個問題。

    “我剛剛知道有一個特別的訓(xùn)練項目，不是任務(wù)，更偏向于體驗。主要內(nèi)容就是測試目前不同身體素質(zhì)、不同種族的高等智慧生物在納恰列星能停留的時間。他們會給測試者充足的保護措施，隨時可以選擇退出?！?/br>
    “或許你可以先參加這個試試？”

    這倒是個好建議。秦杏點了點頭，她甚至有點納罕趙元謹能這么快給她提供有價值的幫助。

    “麻煩你把項目的名稱和編號發(fā)給我。我再看看。”

    “好的，我也搜集了一些這個項目的資料，還有幾個參與者的反饋，都一起發(fā)給你。我覺得這個項目應(yīng)該是比較安全可靠的，但我建議你最好還是先和導(dǎo)師聊聊，有可能會存在什么隱而不報的危險。”

    “嗯，我會和老林說的?！?/br>
    坐在對面的趙元謹似乎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飯盒里的鮭魚香氣撲鼻，秦杏皺起了眉頭，問道：

    “你還有別的事嗎？”

    “我……”他明顯有點心虛，“我想著我們已經(jīng)約好中午去研習(xí)室，現(xiàn)在我也沒有別的事情，就正好坐在這里等你吃完午飯一起走。這樣……也更方便一些?！?/br>
    “哦?！?/br>
    她干脆利落地把飯盒蓋好，取出一支營養(yǎng)液一飲而盡，“好了，走吧?！?/br>
    他沒完全想到她會這樣草率地解決掉這一餐，她瞧見了他不加掩飾的訝異，不咸不淡地道：

    “別浪費時間?！?/br>
    那當(dāng)然不是真正的原因，秦杏只是純粹不想在趙元謹面前享受這份午餐，她覺得那會辜負托利亞的用心。

    趙元謹并不愚蠢，但他也只能裝傻著接受這個理由。他明白她短時間內(nèi)是絕對不可能對他有什么好感的，這是自作自受。

    “好吧，我們今天之后還要進行別的訓(xùn)練嗎？要進模擬重力場還是模擬艙？”

    秦杏和投影里的老林大眼瞪小眼，終于，她敗下陣來，開口告饒：

    “我昨天確實沒回宿舍，但是我沒在外面鬼混，我借住的朋友家?！?/br>
    老林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不屑的冷哼。

    “你也不是沒看到我的數(shù)據(jù)，我一切正常，沒有嘗試違禁物品，今天的訓(xùn)練量照常，還多進了一次模擬重力場?！?/br>
    “我管不著你的私生活，不用你向我報備?！?/br>
    秦杏忍不住在心里腹誹，要是真的不在乎，他也不會給那間宿舍設(shè)置什么宵禁了，更不會是現(xiàn)在這個神情。但這話她可不敢說出口，秦杏看著氣鼓鼓的老林，心中竟浮上一種怪異的甜蜜。

    “老林，這樣行嗎？我下次要是再有事不回去，一定提前通知你一聲。”她有些無奈地開始哄他，愈發(fā)感覺自己頗有小女兒之態(tài)，“昨天我是真忘了，沒想讓你擔(dān)心。而且我也的確沒做任何不好的事。我向你發(fā)誓！”

    “發(fā)什么誓發(fā)誓，天天就知道搞這些沒用的東西?！?/br>
    老林的語氣雖然惡劣，但是神色卻好了許多，“你找我要說什么事？不會就光是要向我發(fā)誓吧？”

    “當(dāng)然不是。”秦杏笑瞇瞇的。

    “我看到有個訓(xùn)練項目，覺得還不錯。它還設(shè)置了獎金，我想?yún)⒓釉囋嚕憻捯幌伦约?。?/br>
    “什么項目？沒聽說戰(zhàn)斗班最近有項目。你暫時還是不要參加戰(zhàn)斗班的項目，先專心訓(xùn)練?！?/br>
    “不是戰(zhàn)斗班的項目，它是個公開的訓(xùn)練項目。”秦杏一邊說著，一邊把項目的資料發(fā)給了老林，“我看他們的安全措施好像挺不錯，對參與者的要求也不苛刻?！?/br>
    “哦，是這個項目啊。”

    看到資料的老林舒展了眉頭，“康斯坦丁推給你的嗎？”

    “不是，我自己無意間看到的，它有問題嗎？”

    “沒什么問題，我當(dāng)年沒進戰(zhàn)斗班的時候也參加過一次，靠它賺到了戰(zhàn)斗班的學(xué)雜費。這個項目確實比較安全，已經(jīng)挺有些年頭了?！?/br>
    “那我可以去試試嗎？我想報名?！?/br>
    老林點點頭，他有點疑惑秦杏對這個訓(xùn)練項目的熱情：

    “可以參加。就是你怎么對這個項目這么感興趣？你的懸賞金花完了？”

    “沒有，怎么可能?！鼻匦有χ鴵u了搖頭，她沒有揮霍無度的壞習(xí)慣，“之前了解了一些納恰列星的事，對它比較好奇，很想去看看?！?/br>
    “哦，不過這個項目并不會讓你在那里待多久，納恰列星荒廢太久，其實也沒什么可看的了?！崩狭峙υ谟洃浝锼压沃鴧⒓舆@個訓(xùn)練項目的經(jīng)歷，但始終沒記起來什么特別之處。他從軍部退下來前去過的這種環(huán)境極端惡劣的星球太多了，它們?nèi)即笸‘?，以至于那些?jīng)歷全部混一起，老林實在分不清誰是誰了。

    “你記得也跟康斯坦丁說一聲，可能你的請假需要我們兩個一起同意批準。舒瓦瑟爾學(xué)院老是搞這些沒用的條條框框，真不知道有什么意義?！?/br>
    秦杏很贊同老林的抱怨，但她只是笑，她怕她再跟著附和，這場視訊將完全變成老林對學(xué)院的全方位吐槽。于是她主動轉(zhuǎn)移了話題。

    “老林，我昨天的模擬艙數(shù)據(jù)你看了嗎？我覺得還不錯?！?/br>
    “是有點進步，就是你有個部分還是不算太好，我跟康斯坦丁說了，但他不知道怎么給你加強。等我之后過去再輔導(dǎo)你吧，線上指導(dǎo)還是不方便?！?/br>
    “好的?！鼻匦佑制诖貑柕溃骸澳悄闶裁磿r候能過來？我上次在普威狄星給你買了東西，我想著當(dāng)面給你?！?/br>
    “我不是說不用嗎？”老林難得顯出幾分忸怩之色，“我什么也不缺，你不用給我買什么東西?！?/br>
    秦杏眨眨眼，并不接他這話，老林很無奈：

    “好吧，下次你別買了。”他想了想才道：“快的話我應(yīng)該一個月之后就能過去，但是就怕又讓我?guī)裁刺剿黜椖?，那就說不好是多久了?！?/br>
    “兩個月后你總能過來吧？”秦杏不甘心地追問。

    “說不準，要是帶戰(zhàn)斗班之外的，兩個月肯定綽綽有余，但是假如是戰(zhàn)斗班的，那可能就要叁個月了?！崩狭致?lián)想到了曾經(jīng)的不公平經(jīng)歷，仍有些忿忿地道：“有一年甚至讓我先后帶了兩個班，只多給我補了叁天的假?！?/br>
    秦杏深表同情，她嘆了口氣：

    “希望你能早點過來?！?/br>
    老林本想說他來盎緹星的早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自己能夠自律。但看到秦杏隱隱有些郁郁寡歡的模樣，又思及她堅持了這么久的高強度訓(xùn)練量，實在不忍心說出口了。他只是眼神躲閃著摸了摸鼻子，輕聲道：

    “我爭取。”

    秦杏再一抬頭，卻見老林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視訊，她盯著老林堅稱自己“要去備課”的那條訊息，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她整理了一下身后的靠墊，找到一首刺玫前不久推薦的歌曲播放。輕柔的音樂像水流一樣涌向她，秦杏覺得緊繃的神經(jīng)有所放松。

    老林談起納恰列星時的語氣很尋常，這莫名給了她一點信心。秦杏撫摸著抱枕的一角，先試試，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