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睡了一下午，麻辣鮮香味兒飄進(jìn)屋里，左靈肚子叫了兩聲悠悠轉(zhuǎn)醒。

    身下已經(jīng)好了許多。

    邁入廚房，先生的手從水里撈出，輕輕抖了兩下。

    “你醒了，先吃著吧，左朝一會兒就回來?！?/br>
    宋淮書尋到墻上掛的帕子，擦干水珠。

    沒有聽到聲響，他轉(zhuǎn)頭看去，只見左靈盯著他的手。

    他也想起了今天下午的孟浪。手指不自在地勾了勾，掩到身后。

    “先生，我在院兒里撿到一袋銀子?！弊蟪_步聲越來越近。

    左靈渾身一顫，走到桌邊坐下。桌上擺的是今日他們一起討論過的菜色。

    左朝進(jìn)來就看到二人對向而坐，長姐規(guī)規(guī)矩矩坐直，先生正在盛飯。

    氣氛有些古怪。

    他將錢袋提高，疑惑道：“先生，這銀兩……”

    左靈不敢看那銀兩，她會想起今日程向陽的侮辱。

    宋淮書看了對面少女一眼，微不可見皺了皺眉，“你且收好，等會兒有用?！?/br>
    “是?！?/br>
    日落黃昏，孤雁斜陽。

    今日的風(fēng)格外大。

    左靈看著前方那人。青絲勁揚(yáng)，白衣如雪，衣訣翻飛，獵獵作響，好似隨時會乘風(fēng)而去。

    宋淮書停下腳步，在外面她總是喜歡走在身后，與他拉出一段距離。

    他轉(zhuǎn)過身，向少女伸出手，“快來?！?/br>
    勁風(fēng)緩下，將先生吹得極其溫柔。

    左靈環(huán)顧四周，沒人。她小跑幾步，將手放進(jìn)先生手心。

    宋淮書彎起手指，將少女的手攥進(jìn)掌心里，這才踏實(shí)了幾許。

    她的手指很細(xì)，牽在手里小小一只。

    事實(shí)上，她整個人的骨架都很細(xì)小。與她做那事時，他總怕力氣大了會將她折斷了去?？伤质菆皂g的，任他如何雨打風(fēng)吹都不會倒下。

    米鋪老板已經(jīng)用木板封好一半店門。

    “二位，今日不做生意了，還是明日再來吧。”

    米糧無論在何時都不愁生意，亂世里更是日日溢價。

    宋淮書提出那袋銀子，和氣道：“店家，買了就走，耽擱不了多長時間。”

    老板只好又進(jìn)去，數(shù)了數(shù)銀兩，不算少。

    “二位買哪種？”

    宋淮書看了看身邊少女，她乖巧地跟在身邊。

    他指著稍次一些的大米，“這種，勞煩再借個背篼?！?/br>
    先生背了很大一個背篼，左靈在身后撐著。

    宋淮書心情甚好，他打趣道：“要不要背上試試？”

    竹篾割得手有些疼，左靈搓了搓手，發(fā)現(xiàn)沒她幫忙先生也沒被壓彎腰，身姿挺拔。

    她又走到他身旁，“先生好大力氣?！?/br>
    他的身子被掩在寬大白袍之中，知道他高大，但到底是個教書先生，她從來都覺得先生是文質(zhì)清逸的。

    宋淮書牽住她的手。怎的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他力氣大，也許是平日對她還算顧及。

    碎云遮了一半清月，夜色朦朧。

    宋淮書取下背篼，放在破舊小巷，這兒已經(jīng)快一年沒人打理了。

    左靈識得這條小巷，家里男人上了戰(zhàn)場的女眷幾乎都搬到這里來了。

    畢竟不是所有女人不幸離世都有一個求親三次的男人幫著料理后事。

    有些鎮(zhèn)民逃到城里，有些投奔了親戚。如今鹿鄉(xiāng)鎮(zhèn)十室九空，是以這些房屋隨意被占也就不是個什么事兒了。

    街上賣菜的都是附近的村民，他們有良田，除了家里少了人倒是沒什么影響，反而因著賣菜過得更滋潤了些。

    宋淮書看著發(fā)呆的少女，向她靠近，攬著她的腰。

    左靈下意識反抗，推了推男子的胸膛，“先生，不要在這兒……”

    宋淮書捉住他的手，靠近她耳邊無奈道：“輕點(diǎn)兒聲，等會把她們都喊出來了?！?/br>
    左靈一僵，耳邊又響起先生的輕聲細(xì)語，“你歇會兒，我把米糧分完就回家?！?/br>
    原是自己誤會了。

    也是，先生怎會如此不知分寸。

    她放松下來，這個姿勢跟以往先生耳摩斯鬢十足相像，她不自在地微微偏頭，不讓耳郭被他嘴唇再次碰到。

    于是她聽到先生低低笑了兩聲。

    面頰一瞬爆紅，她捂住臉，先生已經(jīng)離開，白色身影拿起幾包米一一放到門前。

    她也趕緊過去每戶一包米分了下去。

    小巷不算太長，最后一包分完，先生已經(jīng)提著背簍在巷口等她。

    她興奮地朝他跑去。先生心善，助人不留名，她跟著做了，心里也熱脹得像干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她主動去牽手，宋淮書彎了眉眼，將背繩繞過她的手臂。

    “你背背簍?！?/br>
    左靈雙手握住肩前的背繩，重重點(diǎn)頭。

    乖巧的模樣讓宋淮書心里軟得跟什么似的。他在少女身前蹲下身子，聲色愉悅，“我背你?！?/br>
    “不用了先生。”

    這如何使得，左靈急忙擺手，哪管身前的人看不看得到。

    蹲著的人沉默不語，身形也沒動一下。

    左靈心里一個咯噔，先生是不是……又生氣了。

    剛剛她已經(jīng)很乖地在米鋪老板那兒和先生在一起了。

    她蜷起手指，蹲到男子身邊歪頭看去，陰影打在他臉側(cè)看不清神情。

    “先生？”

    她總是隨時隨地拒絕，與他的界限劃分得明明白白。

    宋淮書掃出心底的失落，側(cè)頭對著少女笑了笑，“那把背篼給我吧?！?/br>
    先生神情沒什么異樣，但從小敏感的她又怎會察覺不出先生不開心了。

    站在先生身后，趴到先生背上。

    宋淮書心里又妥帖起來，他托著少女，漫步在月色下，月光將二人影子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