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鸞鳥成祥
一夜夢醒。笑春山晨風(fēng)輕柔,滿園落花吹進(jìn)小窗些許碎紅,南柯眉間舒展,悠悠轉(zhuǎn)醒。 她好像做了個春夢。 南柯偏過頭怔怔望著窗外,沒有那片夜里朦朧熱烈的夜合歡,只有一片秾艷的繡球與秋海棠。她夢到她回到了那個小秘境的人間侯府,與那個早忘到后腦勺的道子一夜云雨纏綿、交頸歡好。 她……她竟然對他有如此下作的綺念? 南柯抬起手捂住眼睛,一時更覺得自己無比罪惡。只是那夢太過真實,而今她蜷在榻上,卻依舊覺得腰身間殘留著沉明瑯的撫觸——輕柔、溫暖、踏實。南柯嘆了口氣,她攬衣下榻,兀自坐在小幾旁替自己斟茶,壺嘴涌出顏色很濃重的一線赤葉大羅紅,落在白瓷杯里陳得像血。 入口后茶是冷的,但是并不晦澀,南柯飲過一杯,只覺得喉舌回甘。此時屋中無人,南柯半支起頭,她正好可以打算一下下面的事情。洙赫結(jié)丹勢在必行,只是不知大概要何時落地,所需丹藥也要和朝露峰掌草藥的師叔那邊報備。自己結(jié)丹的話,師父既然定了要將她送到九岳仙宗,那便是他有十足的把握教她在北六郡成丹,雖然不知具體打算如何,但是長湮道尊心思縝密,他所料定之事極少有紕漏,尤其此事與她結(jié)丹有關(guān),師父向來不會冒險。至于剩下的……南柯垂下眼睫,她想了又想,這里最難辦的還是那位道子。 北六郡九岳仙宗的道子明瑯,聽聞出身自人間六郡,俗姓是沉。據(jù)修仙界小報傳聞,其拜入九岳仙宗時便欽定了做洗梧老祖的內(nèi)門弟子,修習(xí)太上忘情與九岳仙宗的太衍神劍,更有著百日筑基、一載洗髓、二載伐神的晉境傳聞,就在蒼洲修行界眾人為這年輕奇才的天賦與修行速度瞠目結(jié)舌時,這位道子又在十六歲就結(jié)成了金丹,堪稱蒼洲古往今來第一人。且聽聞其結(jié)丹之日,雖然劫雷洶涌,但是那道子只是執(zhí)劍佇立山巔,一身道袍豐神俊秀,劈下的雷竟無一道沾染其身!自那日后不久,九岳仙宗便放出了這位奇才弟子乃是身負(fù)蒼洲天道大運而生的道子這一消息,一時眾人嘩然。 “道子么……” 南柯挑挑眉梢,貝齒輕咬唇rou。她忽然猜到一些她師父要送她去九岳仙宗的目了,除卻至陽元精用以雙修,或許道尊也是相中了這道子避雷針的作用吧,如果不用運功抵抗劫雷,她這一身虛浮的修為境界倒也還能再壓一壓。一想到這兒南柯就頭痛,同樣是修行進(jìn)度神速,那位道子就能順利成丹結(jié)嬰,現(xiàn)在已是出竅境界,自己呢?明明因著那朵本命大花在十二個時辰都在自行修煉的緣故,她的修為實際上也應(yīng)該在元嬰左右,只是寒蠱的成長追不上她的修為,為了避免情欲心火焚了她一身經(jīng)脈和神智,長湮道尊只好親手用秘法將她的修為壓在伐神后期大圓滿,只待寒蠱再成熟一些,方可順利結(jié)丹。 真是格外坎坷的修行路啊。南柯自顧自輕笑一聲,這樣想想,她還真有點妒忌那個道子如此順暢的仙途了呢。 回神時半壺涼茶已不知不覺進(jìn)了肚子,南柯盯著空茶杯有些心虛。她是女孩兒家,雖是修行中人,體質(zhì)強健于尋常女子,但生冷之物還是要少沾為妙,一會兒不知哪個混小子要進(jìn)來侍奉她,恐怕又要聽人啰嗦。 就在南柯興致缺缺把玩著茶杯時,忽聞山外一聲禽鳥的嘹亮清鳴,緊接著便如百鳥朝鳳般無數(shù)禽雀應(yīng)和起來。南柯匆匆踱至屋外,只見東天之處霞光爛漫,笑春山的鳥雀竟從山林中飛出聚集,于天邊作舞。 她輕咦一聲,一時也不知曉這異象緣由。南柯略一偏頭,便看見道尊與長澤也半瞇著眼望向東方。她裹挾了一道劍虹飛至道尊身邊,脫口便問:“師父,這是何事?” 長湮道尊見她長發(fā)未束、衣衫單薄,裸露著頸項一片細(xì)膩白皙的肌膚,晨霞爛漫里一時覺得有些晃眼。他嘆了口氣,脫下外衫披給了南柯,然后重新望向東方,半晌才略有遲疑地答:“……這是神族喜相??墒巧n洲神族僅余一位,或許……是那位神君弄璋之喜罷……” “神族?”南柯細(xì)思片刻,“師父說的可是叁十年前神降鹿野墟、不久前又娶了凡人女子為妻的那位帝君?” 長湮點了點頭:“最近并無老妖怪有突破飛升之意,且這法相來得突然,又確實是神降異象,所以只能是空桑山那位神君的事……不過修為越高在子嗣上就愈加艱難,那位帝君與凡人女子結(jié)合居然都能有一滴血脈,還是天生神族,實所罕見……” “師父何意?” 南柯少見長湮感嘆,一時眨著眼睛看他。長湮給她看得失笑,抬手輕輕敲在南柯額頭:“何意?感嘆命好唄。這可是父精母血孕出的天生神子,娘胎生下來就跳出輪回,日后還不知會有什么大造化。這般運道,誰不覺得命好?嗯?” 不過說笑之語,南柯知曉長湮尊者并不會多慮這種事,一時也不拆他的臺,只挽著道尊手臂看遠(yuǎn)天邊鳥雀成祥的意象。長湮握了握南柯微冷的手,眼神卻看向了鹿野墟空桑山的方向:“這位神君是魔族人,雖然與西南六郡的魔修沒什么關(guān)系,但是終究也是一方大能。他若的確有弄璋之喜,那孩子就是未來的魔族太子,這說不定還是蒼洲少見的一場盛事……北六郡的人應(yīng)該要遣弟子來賀喜,我們也要做些準(zhǔn)備,不要失了禮數(shù)?!?/br> 見南柯拿眼睛看他,長湮輕笑一聲:“別想著躲懶,你是笑春山掌教,賀喜之事當(dāng)然要你去,說不定還會與九岳仙宗那位道子打個照面,所以你非去不可。至于本座去不去就再議吧,回頭我再點幾個人同你一起去,備的禮也從我這兒出,不讓你出血,如何?” 南柯一抿嘴唇,雙手背到后面,故作不悅道:“我替師父跑腿,師父就給阿柯這些好處?” 她一邊晃一邊時不時拿眼神去瞟長湮尊者柔和的眉眼,小指一勾一拉,紅潤的蔻丹映出些許霞光。長湮知她只向他撒嬌,一時不由得失笑,尊者伸手將南柯像抱小姑娘一樣抱在臂彎里,突然的騰空讓南柯下意識雙手勾住了尊者頸子,兩個人一高一低對視著。 長湮微微抬起眼神,笑瞇瞇問:“說吧,想要什么好處?!?/br> 南柯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她下巴一揚,嬌嬌道:“那我要師父親我兩下,然后再親我兩下?!?/br> 道尊挑眉,倒是個會討甜頭的,這小丫頭一向仗著他不動她就敢肆意妄為,連師父都敢打趣,真真是恃寵而驕的典范。長湮故作無奈地嘆了口氣,他顛了一下懷里的典范,笑著問:“在這兒親?” 言罷道尊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兩邊,南柯也跟著扭頭望了望,發(fā)現(xiàn)笑春山支脈也騰起不少劍虹,正是其他峰的弟子或者同門正在看鸞鳥賀喜,只是南柯和道尊這里人少,一時沒人看見師徒兩個在黏糊。 但是掌教還是要維系一下掌教的尊嚴(yán)的!本來南柯以十九歲這修行界的稚齡與伐神后期的修為繼任掌教已是難以服眾,若不是長湮道尊替她彈壓諸事,這掌教位能不能坐穩(wěn)都是一個麻煩事。 思索至此,南柯?lián)u了搖頭:“不在這兒,要去師父洞府,香香涼涼的,阿柯喜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