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新花年年發(fā)、參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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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永觀把那碗醒酒湯端給江東云喝,江東云小口小口淺啜,他又替江東云按頭上xue位關心道:「好點沒有?」 「嗯。」江東云只喝了半碗就把碗擱一旁,陸永觀把他抱到懷里親了臉和嘴,他感覺陸永觀懷里還很溫熱,自己身子仍有些敏感,小力推擋了下:「再讓我緩一緩吧?!?/br> 陸永觀拉起江東云的手,低頭嘬吻其手腕笑語:「細皮嫩rou的,要是隨我去邊關怕是得吃苦?!?/br> 江東云淺笑:「王爺說笑了,我離不開花晨院啊?!?/br> 陸永觀含笑盯著他說:「只要有心,哪有離不開的?!?/br> 「王爺……明知我不僅僅是這花晨院作主的,更是──」 「不必顧忌陸晏,她只是拿親情綁著你,你還真當他是母親了?她要真想當你的母親,又怎會容忍我來花晨院找你,當年我取了你的發(fā)簪也不見她的人來阻止?!?/br> 江東云見他不悅,湊過去溫柔舔他的唇瓣安撫道:「好了,我們不聊這些?!顾顷戧讨拥氖拢懹烙^也是知情者,而且還知道他在花晨院替陸晏、皇族養(yǎng)暗衛(wèi)、死士,當初他被陸永觀收走發(fā)簪也是半推半就,但如今陸永觀是除了陸晏以外,他最大的倚仗,他得好生哄著。 陸永觀也不想這么咄咄逼人,壞了溫存的氣氛,重展笑顏摸他的臉聊道:「你那徒兒今年滿十六,上元節(jié)會在這里出道不是?到時候安排誰取他發(fā)簪?」 江東云望著陸永觀的笑臉,好笑反問:「王爺這么久都在邊關,還能惦記霞綰的事?」 「只是剛好想起來有這事,畢竟是我們東云的養(yǎng)子,也是你的好徒弟。怎么?」陸永觀拿手指刮他鼻樑,調(diào)侃道:「吃醋?」 「有點。」 「我哄你。」陸永觀的眉眼深邃,帶點笑意時看起來深情又溫柔,不過他低頭親江東云的手,再抬眼勾起笑痕時,又會顯得邪魅危險。 江東云知道自己和陸永觀是luanlun,但他不是自幼在深宮里長大,也沒有像皇子那樣被教養(yǎng)過,更從不將這人當作長輩,那些道德約束都是虛的東西,只要能讓他在京都站穩(wěn)腳步,讓他活得好好的,luanlun又怎樣?況且陸永觀生得英俊挺拔,歡愛時也頗照顧他,又是他初經(jīng)人事的對象,內(nèi)心深處多少有些依賴。 兩人擁吻片刻,陸永觀憐愛撫摸江東云的身子,后者雙頰泛粉逐漸動情,陸永觀卻在此時又問:「你不打算讓霞綰獨立,難道是想養(yǎng)他一輩子?」 江東云嘆息似的笑了聲:「這就不勞王爺費心吧?」 「我可以幫你收了他的簪子。」 江東云的情欲一瞬間被澆熄,不再繼續(xù)和陸永觀調(diào)情,優(yōu)雅抽身拾起那件華美的衣袍披到肩上說:「王爺待在我這兒太久,夫人要不高興的。」 陸永觀挑眉:「沒事提她做什么?我府里如何不關你的事?!?/br> 江東云跪到陸永觀面前,湊過去親他眉心笑語:「是,我不提了,王爺息怒?!?/br> 陸永觀聽出江東云在暗示自己少管花晨院的事,心里不高興,偏偏他對眼前這張臉無法發(fā)作,乾脆將人抓來壓在身下又吻又揉,恣情弄了半個時辰才罷休。 其實江東云對陸永觀的感覺頗為復雜,一方面認為這人好利用,也是各取所需的好對象,但也由于彼此瞭解甚深,一旦陸永觀有意糾纏就變得很難打發(fā)。比如現(xiàn)在他得裝昏睡才能讓陸永觀暫時放過自己,不過陸永觀也不會馬上離開,就算小院外無人使喚伺候,也要待上許久才肯走。 江東云裝昏睡也無法裝太久,最后還是醒來給彼此收拾乾凈,等送走陸永觀時已將近午時分,花晨院多數(shù)人都睡熟了,有別于其他街坊鬧市,風月坊也是這時最安靜。 此時金霞綰睡得正香,毫無預料被江東云叫醒,他睜眼一看,傻笑喊:「是西忽。」 江東云失笑:「睡迷糊了,口齒不清的。起來叫人燒水,我要沐浴。還有你口水擦一下,枕頭都沾上了。」 「喔、是?!菇鹣季U匆忙擦抹嘴邊口水,雖然外面天很亮,但他還是打起精神去叫廚房燒水。伺候師父入浴時,他把乾凈衣物放好就要拿軟布給師父抹身,江東云卻說不必他伺候,趕他出去,他點頭應聲,離開浴室前瞥到師父腿間還淌著一道道白濁的東西,趕緊挪開目光退出去。 因為江東云隨時可能有吩咐,所以金霞綰沒走遠,就在浴室外的廊道下坐著靜候,他摸摸臉覺得有點熱,方才的光景讓他有些害羞。他在花晨院長大,時常會見到一些過于刺激的場面,有時也會見到那些哥哥們在假山水里和客人們廝混,不單是因為客人猴急,更多是追求刺激、情趣,起初他覺得可怕、噁心,但是看多也就麻木了?,F(xiàn)在他看江東云在上那些哥哥們也沒有什么感覺,不過他從來沒見過江東云被人上,也只有陸永觀對江東云做那件事吧。 許是因為這緣故,金霞綰不禁有所聯(lián)想,覺得很對不起師父,心里尷尬又害羞。他覺得陸永觀雖然不是很常來這里,可是好像挺喜歡江東云??? 江東云出浴后穿了素白單衣出來,長發(fā)還帶著一點濕氣,金霞綰拿來乾凈的布幫他壓一壓濕發(fā),他轉(zhuǎn)頭看著少年問:「你覺得陸永觀怎樣?」 「榮親王驍勇善戰(zhàn),英武過人,是條好漢。家有一妻四妾,精力旺盛,好在不是常駐京都,不然師父可能也要受不了?!?/br> 江東云哈哈大笑,搖頭笑睨他說:「誰問你這個了,我問你是喜歡他,還是討厭他?」 金霞綰歪頭思索,這反應像隻小雀鳥,江東云看了便心生憐愛,摸他臉問:「這么難回答么?」 「徒兒對陸永觀沒有什么好惡,只是不想親近他?!?/br> 江東云挑眉問:「為何?」 「唔……」金霞綰低吟后答道:「就覺得他這個人麻煩吧?!?/br> 江東云又是一陣大笑,這會兒點點頭說了幾聲的好,收歛笑意跟他說:「之后上元節(jié)的花草會,你也出道吧?!?/br> 金霞綰錯愕,慌亂揪住江東云袖子喊:「師父!」 江東云溫柔撥開少年的手,有些嚴肅跟他講:「你已經(jīng)十六歲了?!?/br> 「師父之前分明講過我可以不用──」 「是為師太天真,也把你護得太好,才讓你這么不懂事?!?/br> 「師父……」 江東云老實告訴他說:「陸永觀問起你的事,他知道你十六歲了。不只他,其實前陣子開始就有好些熟客都在明里暗里打聽你的事,你那些哥哥們都幫忙應付過去,許多人都惦記著你的?!?/br> 金霞綰茫然不解,垂首喃喃:「怎么會?我又不起眼,跟在師父和哥哥們身后像影子似的?!?/br> 江東云苦笑:「我原先也是這樣想的,你生得并不起眼,但是表情太多,那些小眼神被察覺后就容易勾起好奇,一旦對你有些在意,看久了,不知不覺就會記在心上?!?/br> 金霞綰仍是疑惑,瞇眼低噥:「是這樣么?」 「也是我的疏忽,自以為所有人只會在意我,不會分神留意你??墒撬麄兛次业耐瑫r,也可能看著你,就算你想當我的影子,也終究不會是影子。」江東云一手輕捧少年的小臉,溫柔輕語:「你從小就生得很可愛,我一見你就喜歡,也捨不得讓你去當死士?!?/br> 江東云又問了一遍:「你討厭陸永觀么?」 金霞綰越想越不安,身子都僵了,他嗓音低啞,緩緩道:「師父,求你了,我不想……」他曾以為只要能活下來,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但是他已經(jīng)過慣了被關懷、愛護,有人寵著的好日子,也嘗到人情溫暖,他已經(jīng)不是幼年那個悲慘到必須設法茍活的孩子了啊。 「也是,陸永觀好歹是我在花晨院的夫婿,要是他又收了你的簪子,難免有些彆扭是么?何況他那人也不好伺候。要不,我去拜託六郎吧?」 「什么?」金霞綰愣住,腦子空白。 「傻孩子,你別怕,六郎他對任何人都不感興趣,我只是讓他在花草會上收你的簪子,他也不會對你做什么的。只是你得自己做做樣子,演一演戲騙大家?!?/br> 「對喔,這樣也行啊?!菇鹣季U回過神來,認為師父說得有理,那嚴穹淵也不像是好男色的傢伙,甚至不像是人,身上沒什么人間煙火的氣息。但他松了一口氣后,又立刻面露愁容說:「可我怕嚴叔叔不喜歡我,不肯幫我……」 江東云拍拍他肩膀說:「沒事的,我親自去求他,他會幫這個忙的。」 金霞綰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沒能告訴師父他才剛把嚴穹淵給得罪了。 江東云打定主意后,趁天色還早就去找嚴穹淵商量此事。白日里花晨院的廚房多半不開伙,但也會事先為嚴穹淵準備一份飯菜,涼拌菜或冷著吃也美味的小點,江東云又讓金霞綰親自去有名的餐館買些熱菜回來,親自提了食盒給這位老朋友送飯。 嚴穹淵正在院子里調(diào)琴,院里結(jié)香花正在盛開,不必燃香也瀰漫馥郁芬芳的香味,江東云一來就多了飯菜香。嚴穹淵把手邊的事擱下,江東云也將食盒放到院里的石桌上,后者燦笑道:「六郎,我?guī)湍闼惋垇砹恕!?/br> 「有什么事?」 江東云笑出聲:「我來就一定有事?敘舊不行?」 嚴穹淵想起在花晨院和這傢伙一起度過的童年,可以說常常被拖累,這傢伙來找他總是沒好事。他盯著江東云打開食盒問:「這飯菜沒問題吧?」 江東云笑呵呵說:「當然啦。放心,我已經(jīng)是花晨院的主人,拿好吃好喝的跟你分享也不必再去偷啦?!?/br> 嚴穹淵逕自倒了一杯酒說:「當初不知道你那些東西都是偷來的,被教訓得很慘。」 「我有好東西都會和你分享嘛,因為我們是朋友,所以有福同享啊?!?/br> 「有難同當?」嚴穹淵要笑不笑的看了對方一眼,喝乾一杯酒才舉箸挾菜。 江東云望著嚴穹淵說:「你應該要多笑,你笑起來那么好看。」 「好看有何用?只是招禍罷了?!?/br> 江東云聞言又笑了起來,坐到了嚴穹淵對面說:「你的意思是,我是禍水囉?」 「我沒這么講?!?/br> 江東云也倒了杯酒喝,暗地里觀察嚴穹淵,心想這人的性情還跟從前一樣,不愛說話,沒什么表情,就算挨罰也是冷淡的樣子,也不會怨他什么,想到這里他說:「六郎是真的都沒變,從以前到現(xiàn)在都是這樣,好像其他人怎樣都不會牽動你,但你也還是會這么看著浮世眾生。和你相處,我覺得很自在,因為不管我變成怎樣,你也不會唾棄我,既不會特別喜歡我,但也不會討厭我,就好像……像神明一樣。」江東云輕笑,這話說得戲謔,藏了些感慨。 嚴穹淵再次問:「你有事就說吧?」 江東云也不和他兜圈子了,直言道:「之后的上元節(jié),風月坊的教坊會陸續(xù)辦花草會,你知道的,藝人們都在花草會出道,女子遞出披肩、帕子,男子交出簪子、發(fā)帶。我想你收了我養(yǎng)子的簪子?!?/br> 嚴穹淵剛挾了蜜酒蒸黃魚入口,聞言頓了下又繼續(xù)細嚼漫嚥。 江東云沒等來下文也有些不安,接著解釋道:「我本來也天真的不想讓他出道,既是我的養(yǎng)子,本來不必和別人一樣??晌野l(fā)現(xiàn)太多人惦記上他,他雖然從小在這里長大,很能察言觀色,但他性子有時特別倔,不適合應付客人。我讓他出道也只是想做做表面工夫,之后也不會真的讓他接客,由你收他的簪子,充當他的夫婿,我們也多了個藉口好叫那些人打消心思。」 江東云說完,看嚴穹淵繼續(xù)吃飯配菜,不覺放輕語氣詢問:「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你把他慣壞了?!?/br> 「嗯?」江東云失笑,贊同道:「你說得不錯,我是有點慣壞他了,在我面前他乖得像小貓,在外頭卻有些驕縱,可能兇得像老虎。不過,也只有我慣得了他吧,他也離不開我,我們在京都相依為命。不瞞你說,陸永觀似乎也看上他了,我并不是吃醋,只是不想把自己教養(yǎng)、疼惜帶大的孩子交給別人,我只信得過你。六郎,你一定要幫我,我欠你這個人情,將來一定還?!?/br> 嚴穹淵放下筷子輕嘆一口氣說:「幫你可以,不過你再這么寵他只會害了他。你既然不想讓他出道,而是把他當親兒子養(yǎng),就不該讓他在這里長大。不如讓我?guī)亓鹆?,好好教養(yǎng)幾年?!?/br> 江東云蹙眉,瞇眼看他:「你想收他為徒?」 「那些武功本就是我家學──」 「不行!他不能離開我,我……」江東云有些狼狽,收歛態(tài)度說:「抱歉,我失態(tài)了。他不會想離開的,在來到這里以前,他待的是人間煉獄,我不想再讓他吃苦受罪。你、你若是看他哪里不好,只管教訓他就是,況且以他的性子,就算你想帶他走,他也不會聽你的?!?/br> 嚴穹淵淺笑,那少年的臭脾氣他早已領教過,也懶得和江東云多說什么,免得那孩子說他背地里講人家壞話。他點頭答應:「好,我答應你,花草會上收了他的簪子。不過這事情,他是當事者,你讓他自己來求我吧,你也曉得自己的養(yǎng)子是什么樣的心性,趁著我還在這里,有空就磨一磨他那脾氣好了?!?/br> 江東云得到他的允諾,這才松了口氣微笑答應:「好,我讓他自己來求你,你不必顧慮我,若還有機會能得你指點武功,也是他的幸運?!?/br> 嚴穹淵笑嘆:「他受不受教,這就不好說了?!?/br> 「無妨。六郎,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菇瓥|云把自己那杯酒飲盡,又望向?qū)γ婺凶訙\笑輕喃:「當初要是你還在這里就好了。曾經(jīng)我也想像過,要是由你收了我的簪子……唉,我講了奇怪的話,你不必當一回事?!?/br> 江東云臉沒有紅,卻明顯是害臊的樣子,匆匆找了藉口離開了。嚴穹淵波瀾不興的吃菜飲酒,半點都沒有受到方才江東云那番話的影響,他自認已經(jīng)看透世情,不會輕易為誰而動搖,就算是故舊表白,對他來說也與他無關,因為他并無那種心思。只不過適才的交談之間,他感覺到江東云對養(yǎng)子似乎有非比尋常的執(zhí)著。 *** 酉時末,天色暗了下來,金霞綰來到嚴穹淵的院里,嚴穹淵穿著蘆灰色常服,放下一頭長發(fā),看起來是準備要休息的樣子。 嚴穹淵開了門看一眼門外少年,轉(zhuǎn)身說:「進來吧?!?/br> 室里的燈都點亮,透出燈罩的光暈是淡淡的暖色,聞得到外面結(jié)香花的氣味,嚴穹淵坐在矮桌邊,金霞綰把一盒圓扁的藥膏放在桌面,朝他跪下來低頭認錯:「對不起?!?/br> 聽到金霞綰道歉,嚴穹淵嘴角扯開淺淺笑弧說:「你倒是能屈能伸。」 「是、是,我是大丈夫嘛,自然能屈能伸啦?!?/br> 嚴穹淵臉上恢復淡然無波的神情問:「知道錯哪里了?」 「我不該偷東西?!?/br> 「還有?」 金霞綰額頭抵著蓆子,咬了咬下唇閉眼腹誹:「自以為是在教訓孫子是吧?夠了沒啦?!?/br> 嚴穹淵食指指尖輕敲桌面催促:「還有?」 金霞綰吸了一口氣回答:「不該咬你。不該出言不遜?!?/br> 室里靜得落針可聞,少頃嚴穹淵說:「看來你也曉得自己有什么不對,可你卻選了不對的事在做,是仗著江東云會護著你?你已經(jīng)十六歲,可曾想過要是在長公主府行竊被逮住會有什么后果?這次的事還好說,長公主畢竟與江東云關係不一般,倘若犯了彌天大禍,連江東云都保不住你,你自己出事不說,你敬愛的江東云也要被拖累?!?/br> 金霞綰知道嚴穹淵說的都對,可他就是莫名有股火氣,他仍低著頭,闔眼深呼吸,嗓音低啞道:「叔叔教訓得是。」 嚴穹淵說:「頭抬起來吧?!顾瓷倌昃従徶逼鹕碜茫畹溃骸附瓥|云捨不得你,別人也看你年紀輕不計較,但我不會。每個人生來都是一樣的,會生老病死,也會犯錯,但是錯了要改,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你要找到自己的道?!?/br> 金霞綰眨著圓亮烏黑的小眼睛,瞅著對面男子問:「叔叔眼里我不是特別的么?上回你還想收我為徒呢?!?/br> 「只是覺得你悟性不錯,但太過聰明反而容易走偏,可惜了?!?/br> 「不可惜的,你還是能指點我武功。師父說,我們學的武功其實都是你本家所傳的,怪不得我上回看你使的那些武功那么老練……」金霞綰差點又要得意忘形,收歛態(tài)度,裝出溫順無害的模樣低頭閉嘴。 嚴穹淵看他那樣暗自好笑,方才被少年盯著看的時候,好像有一剎那心志動搖的錯覺,不過那異樣來得太快,他也沒細究是怎么一回事。他拉起右袖露出前臂,拿起藥盒打算搽藥,金霞綰搶先拿過藥盒說:「我來幫你吧?!?/br> 嚴穹淵淡淡看著金霞綰,后者旋開藥盒的盒蓋說:「我沒什么壞心思,這不是無事獻殷勤。我弄傷了你,既是有誠意來道歉,做這個也是應該的?!?/br> 嚴穹淵把前臂遞過去,金霞綰瞅他一眼,他看少年那雙眼睛像是因為獲得些許信賴而高興,亮晶晶的,有些明白江東云為何這么疼愛少年了,被少年這么看著,好像會被攝走心神。 金霞綰看到自己在對方手臂咬出來的瘀傷,并沒有幸災樂禍,他當時咬得狠,瘀傷比他以為得還嚴重些。他揩了藥膏搽抹在對方傷處,嚴穹淵的手臂摸起來非常結(jié)實,不過皮膚意外平滑薄嫩,也許是因為藥膏很滑的錯覺,他邊搽邊聊:「這是我們花晨院才有的傷藥,專門外敷的,結(jié)了痂以后也不容易發(fā)癢,等傷口好了以后再搽個一、兩日就不會留疤的?!?/br> 他又看了看嚴穹淵的指尖傷口說:「這里還沒完全好,記得不要沾水?!?/br> 嚴穹淵直視前方半掩的窗沒有回應少年,他其實不在乎少年是不是在藥里加料或搞其他花樣,但他此刻相信少年是老實的,這種感覺有些奇怪,好像他本來就認識金霞綰,而且知道這孩子本性不壞。 金霞綰看嚴穹淵不理睬自己也沒有不高興,替人上完藥后,拿出一條發(fā)帶把對方的袖子挽好系了一個結(jié)說:「這樣衣服就不會沾到藥膏了。這個藥搽完最好就這么晾著才好,包起來反而減弱藥性。啊,我多帶了一盒藥,送你的??赡苡腥藭f男人多些傷疤沒什么,可是你們文人不也說了,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要愛惜么?能不留疤比較好吧?!?/br> 嚴穹淵的目光從窗縫收回來,睞向少年說:「你的話真不少。」 金霞綰瞅著他,看他沒有嫌棄的樣子,只是單純在講一件事實,驀地咧嘴笑出聲:「嘻嘻。是啊,師父也常說我聒噪,像麻雀一樣?!?/br> 嚴穹淵聞言揚起淺淺笑痕,金霞綰歪著腦袋湊近看他,認真跟他講:「嚴叔叔,你笑起來很好看,怎么不多笑呢?」 「沒事就笑,顯得蠢?!箛礼窚Y無奈,心想這話他今天聽兩遍了。 金霞綰哼了幾聲笑說:「那我們花晨院就全是蠢蛋了,成天沒事都得笑臉迎人的。其實我從不咬人的?!顾÷曕止荆骸付际鞘迨迥惚频锰o。」 「怪我?」 「不敢?!菇鹣季U低頭抿了抿嘴,把桌上藥盒往嚴穹淵那里輕推一下說:「兩盒藥都給你?!?/br> 嚴穹淵拿起藥盒看了幾眼,暗紅的木質(zhì)盒蓋上浮雕花草的圖樣,這么一件小東西也精緻講究,因為花晨院就是用金錢和欲望堆起來的地方,應該說整個風月坊皆是如此,是個銷金窟,也磨蝕人的心志。他有感而發(fā)說:「當初我?guī)煾竵砭┒疾恢皇且獛易?,也是想帶江東云一起走的。但他離不開,他惦記長公主,明明那時連一面也沒見過,長公主也永遠不會以母親的身份見他?!?/br> 金霞綰垂眸低喃:「要是師父走了,恐怕就沒人會救我了。琉璃天那么遠,是個窮山惡水之地,不適合我?guī)煾浮!?/br> 嚴穹淵淺笑:「放心吧,我沒有要搶你師父。」 金霞綰直盯著他狐疑道:「真的么?可我?guī)煾赶矚g你啊,說不定你一招手他就跟你跑了。」 「他去哪里也不會扔下你的?!?/br> 金霞綰聽他這樣講,安心的低頭微笑,他不曉得自己這樣更像是個怕被遺棄的孩子,反而教人憐愛。 嚴穹淵忽然跟他說:「虛庭鶴舞施展時,大姆指要強韌,但不能僵硬,你用力太過,差了一點?!?/br> 金霞綰趕緊請教:「要是夠放松的話,殺傷力更大么?」 嚴穹淵微微蹙眉說:「我在指教你音律,指法,你在跟我談殺生?」 金霞綰心虛抿嘴別開臉,小聲念:「不是差不多么?」 「不一樣。你要當武功練也可以,但是不能用來恣意傷人,更不該胡亂殺生。」 「嚴叔叔吃齋念佛當和尚是么?你就不殺生?」 「人活著總會殺生,但不能濫殺?!?/br> 金霞綰問:「怎樣才不算濫殺無辜?如果是為了自己活命,殺誰都不算濫殺么?」 嚴穹淵直視他眼睛,答道:「這就是你要自己尋覓追求的道。對我來說,這條命是眾多犧牲換來的,所以我必須好好活著,體會這一生,正因為不愿辜負,所以我是為我自己而活,不為別人。即使他們對我還有別的期望,若那期望會使生靈涂炭,我也不會做。」 「……你指的是……」金霞綰用氣音問:「謀逆?」 嚴穹淵若有似無笑了下:「嗯。放心吧,我并無這種心思。」 金霞綰暗自驚詫,壓著嗓音驚呼:「瘋了么?怎么能聊這種事?」 「原來你也知道怕?。俊箛礼窚Y調(diào)侃他。 少年氣呼呼的瞪人:「你不怕我出去亂說?」 「你不會?!?/br> 金霞綰納悶問:「你到底是相信我,還是瞧不起我?」 「都有一點吧?」 金霞綰忽然又不氣了,翻白眼哼了幾聲笑,在蓆子上膝行過去,湊到嚴穹淵身旁問:「那你肯原諒我了?之后花草會,你收不收我的簪子?」 嚴穹淵雙臂抱胸看身旁一臉仰視自己的少年,興起逗弄的念頭說:「喊一聲夫君試試?」 「夫君?!?/br> 「你沒有半點矜持么?」 金霞綰理所當然回嘴:「我不就為了你所謂的矜持而不想賣身,然后來求你的么?」 嚴穹淵發(fā)現(xiàn)這孩子歪理一堆,輕蹙眉心笑應:「好吧,你等著我,那日我會取你的簪子。不過你得答應我,之后不再做那些荒唐事。至少我在的時候,別讓我察覺?!?/br> 金霞綰拍胸口保證:「好,我答應你。那我就等夫君來收簪子啦,嘻嘻嘻?!?/br> 嚴穹淵目送金霞綰離開,淺色衣衫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他摸上自己嘴角,不知不覺掛著明顯的笑意,隨即輕嘆,在心底告訴自己這短暫的邂逅并沒什么,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罷了。因為江東云和金霞綰是扎根在花晨院的人,誰都不會和他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