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重逢〉
一隻翱翔天際的信鷗穿越翠色的大海回到了牠的目的地,俱利磨皇宮的偏殿。 「帝釋天大人,人馬兄弟的回信到了,請過目?!箵碛斜躺垌c長發(fā)的美艷侍女將書卷從信鷗身上取下,恭謹(jǐn)?shù)倪f給因陀羅。 「你唸吧,我現(xiàn)在很累?!挂蛲恿_臉色不佳的枕在穿著露骨的一眾侍者中間,任身邊的侍者對他尊貴伺候著,有的為他扇風(fēng),有的手捧玉壺為他斟酒。 這些舉止嬌媚的侍者或男或女,無一不傾慕于救世主因陀羅,無論是因陀羅身負(fù)的撼天神威,抑或是因陀羅俊美剛烈的外貌,無不令他們神魂顛倒。 「迄今都半年了,丹努許總該清醒了吧。」因陀羅舉著健碩的手臂遮住雙眼,喃喃自語著。 「帝釋天大人,您如此心心念念著丹努許大人,我相信巫者大人總有一天回應(yīng)你的期望清醒的,在此前,你若寂寞,你還有我們陪著您啊?!姑榔G的侍者迫著自己說出違心之論,只為討好因陀羅。 「是啊,帝釋天大人,我們永遠(yuǎn)都會陪著您的?!刮覀儠肋h(yuǎn)永遠(yuǎn)愛著您的。 因陀羅面對眾侍愛慕的表白不做任何回應(yīng),聲音更低沉了些,「怎么還不唸,告訴我阿須云他們信上寫了什么?!?/br> 心知因陀羅不耐煩的侍者趕緊道,「是,請帝釋天恕罪,我馬上唸?!?/br> 「因陀羅,很抱歉這么晚才通知你,但除了你來信用的信鷗,我們實在沒有其他辦法向你傳遞訊息,謹(jǐn)在此向你宣布兩項重大的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故膛迩搴韲?,緩緩道來。 「好消息是,丹努許清醒了……」侍女語末抽聲,消息一出,靜如死寂。 因陀羅瞠大了眼眸,不敢置信,「你說什么!」隨即站起身,也顧不上腰間松垮落下的群裳,一把奪過侍女手手中的信件。 「丹努許清醒于上個月回信后的第三天,我們無法及時通知你這個重大的消息,丹努許隨后在半個月內(nèi)完成復(fù)建,并決定離開阿育吠陀隻身南下,欲前往俱利磨與你會合。 但壞消息是,丹努許在離開阿育吠陀后便落入奴隸獵人的魔掌了,我們輾轉(zhuǎn)從市集上看見丹努許的坐騎流落他人手中,后來多方打探從而得知,丹努許稍早前,便從奴隸拍賣會中被人買走,據(jù)消息指出,標(biāo)走丹努許的買主是位非西域出生的異國人,丹努許現(xiàn)在……下落不明。」 「……」死寂,空氣剎那凍結(jié),靜默的令人窒息。 「丹努許,丹努許……你怎么可以這樣對待我,我苦苦等著你甦醒,我那么耐心地等著,你怎么能…你怎么又這么一聲不吭的消失了,丹努許…丹努許啊?。?!」 因陀羅灰色的眼眸暗沉著,捏著書信的手抱出了青筋,整個人隨之顫慄著,強(qiáng)悍的力量連帶著周圍的空氣都躁動不安著,遂然,青色的雷勁隱隱竄流。 「帝…帝釋天大人…懇求您息怒啊,帝釋天大人!」青發(fā)的侍者們無不惶恐著。 「滾出去,通通滾出去!」因陀羅怒不可抑,嘶聲咆嘯道,剎那青雷衝天,雷霆大作。 「丹努許啊──」因陀羅仰天咆嘯,強(qiáng)大的威迫瞬間將房內(nèi)的擺飾震得支離破碎。 因陀羅將所居的宮殿大肆的破壞了一番,最后,置身之處早以不復(fù)瓊樓玉宇模樣,盡是一片廢墟殘骸,滿目瘡痍。 就在因陀羅大肆發(fā)洩過后,耳邊傳來了陌生的聲音,「嘖嘖嘖…真是可怕的蠻力?!?/br> 因陀羅瞪了過去,憤怒的咆嘯著,「滾,我叫你們通通滾。」 「嘿,別把我跟你的寵物們混為一談,我是俱利磨王之子穆蒂?!鼓碌僖匀俗藨B(tài),倚在門邊,幸災(zāi)樂禍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我跟你不熟,沒事就給我滾。」因陀羅不屑道。 穆蒂貌似無奈的嘆息道,「哼,脾氣真差,虧我好心想跟你分享一件好消息呢,算了算了,我這就滾,你倒時候可別怨我沒告訴你丹努許的下落──???」 因陀羅一把抓住轉(zhuǎn)身欲去之人的肩膀,面色凝重的質(zhì)問,「丹努許,他在哪?」 穆蒂回以得意的笑靨,「丹努許,就在黃國喔?!?/br> 令一方面,黃國公主府內(nèi)。 「芑姬殿下,你愁眉苦臉的是在琢磨著什么呢?」 「我已經(jīng)寫好了要交給俱利磨王的協(xié)商書信了,但在寫信的時候,我不停在思考一件事,俱利磨鎖國也有將近百年的歷史了,這令我不禁懷疑,俱利磨鎖國的原因是什么呢,這其中是否藏有更深層的意涵呢,我這樣強(qiáng)迫對方大開門戶究竟是對或錯?」芑姬鄭重的躊躇著。 丹努許笑了笑,「這些我們都猶未可知,但正因如此才需要深入了解俱利磨啊,而這正是您賦予我的任務(wù)。」 芑姬疊好書信,將其塞入一個盒蓋上紋有黃國徽印的銀質(zhì)如意鎖中,確保信紙被牢牢保護(hù)后,將如意鎖套進(jìn)丹努許的胸前,「嗯,那就拜託你了,丹努許,千萬收好?!?/br> 「定不辱使命。」丹努許抱拳作揖,「芑姬殿下也早點休息吧,雖然天色還亮著,但你也忙于案牘一整天了?!?/br> 在丹努許的勸說下,芑姬離開了辦公桌前,然而,驀地一陣鑼鼓大譟。 「怎么回事?」丹努許神色不安的問著。 「有人進(jìn)犯了。」芑姬隨即拔腿奔向圍成邊上。 丹努許忐忑的隨后跟上,他的心臟不知為何隱隱作痛著,他總有一個不祥預(yù)感縈繞著。 丹努許看著芑姬指揮著城上的士兵架好床弩,隨即用望遠(yuǎn)鏡遙望著天邊的黑影,「那是……因陀羅???」 「因陀羅?芑姬殿下請把東西借我一觀?!挂慌缘牡づS愕然,連忙接過望遠(yuǎn)鏡遙望天邊,翱翔天空上的黑影正緩緩逼近著。 因陀羅雖然已和自己昏迷之前看見的模樣有極大的出入了,但丹努許能夠判斷前的身影正是因陀羅,「真的是因陀羅?!?/br> 「不管因陀羅出于什么理由出現(xiàn)在這,他這樣擅自闖入黃國領(lǐng)地便視同進(jìn)犯,進(jìn)犯者我絕不輕饒?!管患嫔珖?yán)肅道,隨后以東域語言指揮著。 芑姬一聲令下,眾軍士立刻將對準(zhǔn)因陀羅的床弩長槍疾射而去,「哅──」 面對疾駛而來的數(shù)道寒槍,因陀羅不慌不忙的揚(yáng)起手中的傘槍,傘面一張,張出保護(hù)罩,護(hù)住自身。 因陀羅回身一旋,決定予以反擊,將羽毛化為銳利的攻勢,直逼城門。 芑姬見狀,驚覺不妙,「阿卡爾!」立刻與阿卡爾化身神威,旋起颶風(fēng)擋下這一波羽刃。 丹努許看見了現(xiàn)身于靛色颶風(fēng)之中的威武身姿,芑姬的下半身是覆滿鱗甲的四蹄麒麟身,一手持圓盾一手持長矛,前額突出倆根巨大的珊瑚龍角,臉龐周遭也附著靛色的鱗片,上身以琳瑯瓔珞與珠光云帶半隱半現(xiàn)的包裹著胴體,仙氣傲然,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沛然而現(xiàn),引人懾服。 「因陀羅啊──」芑姬提足,踏空而上,旋起長矛帶起赫赫風(fēng)刃,破空斬向進(jìn)犯的因陀羅。 「喝──」因陀羅重張傘面,擋下了芑姬的攻勢。 「因陀羅,滾出我的國家!」芑姬怒斥著,持著長矛的手堅決不讓。 「交出丹努許,我知道他就在這,把他還給我!」因陀羅開門見山道,堅毅的態(tài)度同樣不容置喙。 「哼,雖然不曉得你是哪聽來的消息,但你不知道嗎,丹努許現(xiàn)在是我的人,想從我眼前帶走我的人,先過我這關(guān)吧?!管患Ш龈幸还蛇`和感衝擊著她的意識,她心知阿卡爾負(fù)傷未癒,強(qiáng)求祂配合自己化身神威實在太過勉強(qiáng)了,但仍不甘示弱的頑強(qiáng)抵抗著。 「閉嘴!他是我的人,不是你的人,你這可惡的小偷,你把他從我身邊偷走了,你這小偷,我要毀了你!」芑姬的一番話激怒了因陀羅,迫使他轉(zhuǎn)守為攻,動之撼雷,磅礡劈下。 芑姬雖勉強(qiáng)舉盾抵御,但負(fù)傷之軀仍不敵怒火中燒的因陀羅,飲恨敗北,被青雷擊毀墜落在城門前,「啊───轟崩!」 當(dāng)因陀羅正打算趁勢追擊予以芑姬致命一記之時,一個聲音阻止了他。 「快住手因陀羅!你忘了你發(fā)過的誓言了嗎。」 丹努許張開雙臂,擋在重傷倒下的芑姬身前,怒上眉梢的面容對著天上的因陀羅厲聲訓(xùn)斥著。 因陀羅赫然收手,張翼飛近,在靠近城門前遂而降落,并解除了神威,他不發(fā)一語的疾步靠近,完全不顧城門周圍瞄準(zhǔn)了自己的床弩銀槍。 眼見因陀羅步步進(jìn)逼,丹努許的內(nèi)心忐忑躁動著,他甚至都不太確定因陀羅是否還是自己熟悉的因陀羅,他試探性的張口呼喚,「因陀…羅?!?/br> 「丹努許?!挂蛲恿_一把將丹努許納入懷中,收緊了雙臂,窒息般的禁錮的擁抱,似要將對方狠狠融入自己的血rou之中。 「丹努許、丹努許、丹努許!你終于清醒了,為什么你這么不注意安全,我差點又要失去你了,丹努許!」丹努許感覺自己快要被這個蠻橫的擁抱給窒息了,但忽聞耳邊傳來令人心疼的啜泣聲,他又不忍掙扎了。 「因陀羅?!沟づS艱難的伸手回抱住因陀羅,并拍撫著他的背,他緩緩道,「對不起,都怪我太不小心了,對不起讓你擔(dān)心了因陀羅?!?/br> 「嗚嗚……丹努許,丹努許。」因陀羅痛哭失聲著,緊擁著失而復(fù)得的丹努許,他暗自發(fā)誓絕不再輕易放手了。 「我在這,我在這……」丹你許面色為難的說著,「因陀羅,你能放開我了,你再這樣勒著我,我的腰會斷掉啊?!?/br> 因陀羅固執(zhí)的搖搖頭,死都不肯放手,反而變本加厲將雙臂的力道收得更緊。 丹努許感受著快被折斷的瘠骨,哀求著,「啊……拜託因陀羅,我保證絕對不會從你眼前消失好嗎,拜託你放過我的腰吧?!?/br> 聞言,因陀羅這才稍稍松懈了擁抱的力道,「別再離開我身邊了?!拐f罷,這才戀戀不捨的放開了箝制。 「呼…我的腰啊?!怪孬@自由的丹努許摸了摸自己的后腰,呻吟著,「拜託你控制一下力道好不好,我只是個一介凡軀啊,可經(jīng)不起你那樣折騰的?!?/br> 「對不起……」因陀羅頹然垂首。 丹努許見因陀羅勇于抱歉,也不好再怪罪于他,欲伸手揉揉他的頭,卻赫然發(fā)現(xiàn)半年不見,因陀羅已比自己高出了半顆頭以上了。 發(fā)現(xiàn)丹努許頓在半空中的手有點尷尬,因陀羅頗有自知之明的彎下身子,將自己的頭頂湊到丹努許面前,眼下溫馴的模樣與方才剛猛強(qiáng)勢的態(tài)度差之千里,因陀羅與丹努許之間的親暱舉動令一旁圍觀的群眾無不瞠目咋舌。 「半年不見你都長得比我還高了,明明之前你還是個不及我肩頭的小鬼呢?!沟づS揉著因陀羅的頭顱,不禁感慨道。 「不僅僅身子變得更健壯了,嗓音低沉了,連頭發(fā)也長了,肚臍與胸前的兩樣飾品便是瑟刻沙與貝德霍特吧,我都聽阿須云他們說了,另外……」丹努許一一勘驗著許久不見的因陀羅,最后捧起他的臉仔細(xì)凝視。 令人懷念的紫色美眸近在咫尺,二者四目相交,紫眸的主人肅然簇緊眉頭,「嗯,眼珠的顏色真的淺了很多,能跟我解釋解釋怎么回事嗎,因陀羅?」 因陀羅趕緊抑下躁動不已的心跳,垂首遮住暈著赧紅的臉頰,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奈、奈撒特耶替我檢驗過了,說我視力有點退化,但并無大礙。」 「視力退化還說并無大礙!」丹努許聞之怒喝,「奈撒特耶有無給你開藥,或叮囑你什么護(hù)目方針?」 「我有好好照顧眼睛,所以才沒讓視力繼續(xù)惡化?!挂蛲恿_趕緊安撫道。 丹努許卻環(huán)抱胸膛,瞇起紫眸,質(zhì)問道,「那酗酒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因陀羅心下一沉,頓時如鯁在咽。 「聽說你在俱利磨被王奉為座上賓,好生招待呢,美酒佳人應(yīng)有盡有,嗯?」 「那個……」因陀羅羞愧不已,更是百口莫辯,口中咀嚼了千言萬語最后匯做一字的坦白,「是。」 丹努許深深的嘆息,一時間心底五味雜陳的,他揉著簇緊的眉頭,一方面欣慰因陀羅的誠實,令一方面也不禁憂愁因陀羅的花心風(fēng)流。 丹努許原本是打算果決的斥喝著因陀羅讓他一夕戒掉酒色惡好,但腦海內(nèi)隨即閃過芑姬的指責(zé),深思熟慮過后,遂而改口問道,「你心底可是愛上了誰?」 因陀羅垂著頭默不作聲,但也沒有搖頭反駁,丹努許便將此視同默認(rèn)了,隨之又嘆了一口氣。 「看來你是心里有底了?!沟づS頹然作罷,只好叮囑道,「我希望你考慮清楚,如若你真深愛著對方,我不管對方是男或女抑或是雌…雌雄同體的生物……」 丹努許一想到人魚那總雌雄同體的體質(zhì)不禁又一陣頭痛,「你若真心愛著對方那就把你的花花心思都收起來,好好對待對方,假如你與對方兩情相悅,我必定會獻(xiàn)上最真誠的祝福?!?/br> 「丹努許……」因陀羅抬起頭,看向目光誠摯的丹努許。 丹努許扣住因陀羅的雙肩,鄭重道,「因陀羅,你能懂得愛人我為你感到高興,但我不希望你以“愛”的名義去游戲人心,所以拈花惹草是不對的,不要為了貪求別人戀慕的崇拜而去任意的挑動他人的心,人的愛心非常的狹隘且脆弱,玩弄感情是最要不得的,甚至有可能遭到致命的報復(fù)。 所以,我不想看著你鑄下大錯,因陀羅,趕緊收手吧?!?/br> 「我答應(yīng)你,丹努許?!挂蛲恿_握住丹努許的手,肅容以對,「我會戒掉一切你不樂見的惡習(xí),我知道你是誠心為我好,我絕不會辜負(fù)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