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釋天之虹〉
「嗚唔……」因陀羅從漫長的癱瘓中復(fù)甦,眼前卻是一片模糊不清,他試著活動四肢,卻發(fā)現(xiàn)有些力不從心,他眉頭緊蹙,隨即閉目吐納,蓄勁運息,遂之,沛然發(fā)勁。 「滋啦!轟啦──」剎那,熾人的電光乍然流洩而出,頓時戰(zhàn)慄了方圓十里的空氣與大地,駭?shù)梅秶鷥?nèi)的所有物種一時間全遭麻痺的癱瘓在地,范圍越近者遭受的波及越強烈,輕則暫時麻痺四肢、無法動彈,重則意識癱瘓,陷入短暫昏厥,意識清醒的人無不驚惶失措的失聲尖叫。 「呃啊啊……啊……怎、怎么回事?。??」 「動不了,怎么回事???」 「剛才的打雷是怎么回事,難道又是弗立多的新花招,不要啊……」 經(jīng)方才那一驚天撼地一擊,因陀羅雖倚此修復(fù)了自身,卻也不禁慚愧,這力道一個沒拿捏好,竟殃及了數(shù)萬無辜,著實丟臉,「糟糕。」 因陀羅重新回復(fù)了清晰視野,他眨了眨痠澀的眼睛,總覺得視野比起昏迷之前更清晰了許多,他接著伸展筋骨,一邊張望著四周環(huán)境。看這場景,若沒記錯應(yīng)是奈撒特耶兄弟的診所,雖然四周比起當時看來更顯得陳舊斑駁了許多。 「原來是在阿育吠陀嗎?」他不曉得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但身上的肌理并沒有絲毫的萎靡,由此判斷,應(yīng)該沒有太久才對。 「應(yīng)該沒有超越丹努許昏迷半年的紀錄吧?!挂蛲恿_不禁腹誹著。 他踏出了病房來到前廳打算向奈撒特耶賠罪,卻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陷入昏厥的倒地,眼前的是一片尸橫遍野,因陀羅小心翼翼的跨過倒下的身軀,然后探出屋外,發(fā)現(xiàn)外頭的街道上也是同樣的慘況,頓時愧疚不已。 「真糟糕?!挂蛲恿_懊惱的搔搔頭,隨即注意到不斷灑下的黑色雨水,他蹙眉搖搖頭,「這雨真煩人?!拐f罷,曲起胳膊,揚手彈指。 「噠!」彈指一響,白虹乍現(xiàn),立刻在阿育吠陀的上空蒙上了一層漂白而薄透的結(jié)界罩,經(jīng)這么一層阻隔,黑色的雨再難滲透進阿育吠陀了。 「積水的狀況有點嚴重啊?!挂蛲恿_看著積濕了腳背的水患,搖頭一嘆,隨即屈膝一踐,「嘩!」激盪四濺的水花頓時捲起潮水,不斷向著城墻角落的排水口排洩出去,轉(zhuǎn)眼便清空了阿育吠陀街道上的淹水問題。 「雖然無法把所有人都安置好,但至少不會再被雨水淋濕了?!挂蛲恿_回轉(zhuǎn)診所內(nèi),看了看散落滿地的“尸體”,「都是沒見過的生面孔,但不管怎么說都是奈撒特耶他們的醫(yī)友吧,總不好怠慢啊?!?/br> 「我來處理男性,至于女性……呼!」因陀羅吶氣再踱地,泥地上接二連三竄出青嫩柔軟的藤蔓,「請把昏倒的女性都溫柔的送上床鋪。」 因陀羅拾起癱倒的男性“尸體”,而藤蔓也配合著搬運女性“尸體”,一人一植合作無間的將所有的“尸體”移駕到床上。 「總覺得對奈撒特耶挺不好意思的,不過這一番的搬運中,確實都沒看見奈撒特耶和阿須云呢,他們外出了嗎?」 無所事事的因陀羅索性在診所內(nèi)間逛了起來,故地重游,離開阿育吠陀許久了,如今人事全非,熟悉的墻面都泛黃斑駁、壁癌叢生了。 「怎么一陣子不見,竟斑駁得這么嚴重了?」因陀羅摸索著墻柱,感慨道。 因陀羅接著走進兩兄弟的研究室,欲抬手撩起珠簾,卻在伸手之際,心臟似受莫名吸引,赫然一震,因陀羅的呼吸不自覺的紊亂急促了起來,因陀羅另一手摀在胸前。 他困惑的捫心自問,「這股揪心的悶痛感是怎么一回事?」他凝眉緊蹙,調(diào)整呼吸,隨即撩起珠簾,隻身探入。 另一方面,通往阿育吠陀的路程上,兩個駿逸的身影在雨中疾駛著,出診外地的人馬兄弟在披風(fēng)帶雨的奔馳著,原本欲出發(fā)往返阿育吠陀時,卻赫然受雷霆之憾震懾,連同周遭所有人都一并深受影響,當所有人都在痛斥弗立多時,只有他倆兄弟明瞭,是因陀羅,因陀羅甦醒了。 眼看阿育吠陀的城邦已印入眼簾,然而,卻在欲闖城門時,卻遭一股光暈所阻擋,頓時更加篤度了因陀羅的甦醒。 「從地道進入阿育吠陀吧。」奈撒特耶建議道,兩兄弟立刻轉(zhuǎn)往緊急用地道。 歷經(jīng)曲折,最后總算繞過屏障回到了阿育吠陀內(nèi)部,兩兄弟目瞪口呆的看著尸橫遍野的街道,連忙上前診視死活,確定所有人都尚存呼吸只是陷入昏迷后,這才松了一口氣。 「我們身在距離阿育吠陀五里之外的小鎮(zhèn)都能遭到波及了,更遑論是與因陀羅同處一地的阿育吠陀眾人,幸好大家的狀況并無大礙?!拱㈨氃聘袊@道。 「嗯,趕緊回去吧?!鼓稳鎏匾枫凡话驳拇叽俚馈?/br> 兩兄弟回到自己的診所內(nèi),立刻直奔研究室,不出意料的看見了久違的身影。 因陀羅背對著兄弟倆,垂首凝視著端在手里的鑽戒,那枚鑽戒原本被兄弟倆收在書架后的暗柜里,阿須云忐忑的出聲輕喚,「因陀羅。」 因陀羅捏著鑽戒的手兀自顫抖著,「丹努許在哪,你們把丹努許藏去哪了,拜託……快把丹努許還給我?!?/br> 「因陀羅……」奈撒特耶不安的呼喚著。 「嗬???」因陀羅回首卻是面目驚詫,他看了看眼前的人馬兄弟,止不住洶涌的惆悵,潸然淚下,「你們,你們……真的是我所認識的奈撒特耶和阿須云嗎?」 因陀羅雖然替許多人便換過物種,但唯二的半馬人只有奈撒特耶和阿須云,然而眼前的半馬人卻是發(fā)鬢星白,英姿高躅,已顯老態(tài)的暮歲之翁了。 「你早已心知肚明了不是嗎,因陀羅。」年事已高的奈撒特耶不忍的嘆息。 「嗚唔……我,我究竟昏迷了多久???」因陀羅崩潰的握緊了掌心上的鑽戒嚎啕大哭著。 「黑陽翳日迄今將近一甲子?!估涎刍杌ǖ陌㈨氃仆褶D(zhuǎn)的陳述著,隱喻了因陀羅昏迷超過三十年以上的事實。 「我竟然昏迷超過三十年……嗚唔,丹努許??!」 年邁的半人馬兄弟安撫著依舊年輕氣盛的因陀羅,并向因陀羅解釋昏迷過后發(fā)生的種種經(jīng)過,以及那枚鑽戒的來歷。 「因陀羅,我希望你能夠冷靜的聽我們解說完?!乖陂_講之前,阿須云先讓因陀羅做足心理準備。 「你要相信自己,相信丹努許,因為你的存在就是他最重大的選擇?!拐f罷,阿須云拿出一面銀鏡,將鏡面面向了因陀羅。 「嗬……」因陀羅看著映在鏡中的自己,他的外貌五官都沒有任何不同,唯一大不如前的異處是眼珠子,那是一雙璀璨如紫晶的眼眸,曾令全世界的權(quán)貴為之傾迷,不吝散盡家財也想得到罕世珍寶,這雙眼眸的原主人,世上也僅此他一人了。 因陀羅埋首掌心,苦澀的笑了,「原來如此,我還在想怎么視力變好了,丹努許啊?!?/br> 等因陀羅心緒平復(fù)過后,奈撒特耶才緩緩說道,「黑雨降下的一個月后,我們收到了來自丹努許的書信,后來我們前往蓬萊半島的椿神社,見到了昏迷不醒的你以及丹努許。 我們?yōu)槟阍\斷過后,本是判定你從此都無法再甦醒了,但丹努許卻是不肯放棄,后來我們將你轉(zhuǎn)移到阿育吠陀。」 奈撒特耶喝了一口刺梨茶解渴,阿須云則接著道,「自從黑雨降下之后,丹努許入睡不再作夢,這是他一直以來耿耿于懷的事。丹努許苦苦守候了你五年,然而,就在某一天,他睡醒之后和我們討論了說要把眼睛移植給你。 實際上,移植視力這回事早在你視力衰退時,我們便開始著手研究了,而移植眼珠的技術(shù)卻是近幾年才徹底完善,所以當?shù)づS說要移植眼珠給你時,我們是非常反對的,因為這項手術(shù)可謂史無前例,我們沒有信心能夠執(zhí)刀手術(shù)。 但丹努許和我們說,他作夢了,他暌違五年終于做了夢,他說他夢到了少年時的你,你在夢中非常的迷惘,甚至忘了自己的名字、自己是誰,也忘了他,但他相信這是個契機,是你甦醒的契機。 “因陀羅所不足的,都由我替他彌補足吧。”丹努許這么說著。丹努許始終深信著,總有一天你會甦醒過來,他勸說著我們,要我們也別放棄了希望?!?/br> 「原來辛娜登當時的那一番話是這個意思,原來如此,而你也察覺到了,才這么義無反顧嗎,丹努許?!挂蛲恿_一手緊握了鑽戒,另一手摀住了眼簾。 「眼珠移植手術(shù)結(jié)束過后,丹努許將你託付給了我們,并說該去履行和另一個人的約定了。不久后一個男人來接走了丹努許,那個男人我們之前在椿神社見過,丹努許介紹他是來自俱力磨,曾經(jīng)身為海民的鑄殅工匠。」 「休毘。」因陀羅咬牙切齒的道出了那個不討喜傢伙的名字。 「道別那天,彷彿生離死別,我們一路護送直至東西兩地的交界處才停下腳步,丹努許離開了,相隔十年,休毘才帶著丹努許回到了阿育吠陀,以你現(xiàn)在看到的這個模樣現(xiàn)身我們面前?!拱㈨氃普f著,往事歷歷在目,一邊回憶一邊說著也不禁哽咽。 「把眼睛移植給你,便成這副德性全是他自愿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因陀羅?!鼓稳鎏匾牧伺囊蛲恿_的肩膀,以歷經(jīng)滄桑的嗓子勸說著。 因陀縮著肩,垂首端視著手中剔透無瑕的鑽戒,斂目一嘆,「我知道?!?/br> 倆兄弟對視一眼,決定讓出空間令因陀羅獨自靜一靜,釐清自己的心緒。 因陀羅哀愁的凝視著手中的鑽戒,不發(fā)一語的闔上雙眼,隨后躺平假寐。 當因陀羅再度睜眼,眼神堅毅而璀璨,他將始終緊握的鑽戒套進自己的無名指中,眉眼溫柔的莞爾,親吻一下戒上鑽石,輕聲呢喃,「我們走吧,丹努許?!?/br> 因陀羅不告而別的離開了人馬兄弟倆的診所,離開了阿育吠陀,沒有人知道因陀羅去了哪。 一個月后,烏云籠罩的天傳來雷鳴陣陣,閃電、狂風(fēng)、暴雨交錯不斷,倆兄弟知道那是因陀羅正與弗立多鏖戰(zhàn)著,驚心動魄的激戰(zhàn)持續(xù)了八天之久。 最終勝負之時,一彎巨大的彩虹化破天際,一道壯闊的白色雷霆伴隨著龍吼一發(fā)擊碎的黑陽,翳日的黑暗被徹底瓦解,暴雨過后,烏云散去,天色透露出曙光,灑下了暌違已久的光明與希望,長達一甲子的禍世時代就此載入歷史。 這個世界在因陀羅和丹努許的犧牲奉獻下,翻過了新的一章。 征服太陽、終結(jié)末日的英雄因陀羅被人們奉為“帝釋天”虔誠膜拜,謳歌傳誦,全國各地的百姓為他修茸神像與神殿、寺廟,甚至為紀念因陀羅終結(jié)弗立多,令天地回復(fù)乾坤,便將兩方大戰(zhàn)的那八天訂為“彩虹祭”,前七天分別祭祀改過自心,棄惡向善的七位自然神。 艾、夏克緹、瑟刻沙、貝德霍特、瑪翁、尼阿伊、辛娜登。 而雨過天晴的第八天則立為“釋天日”。 有傳聞?wù)f,因陀羅戰(zhàn)勝弗立多后,去到了北方,也就丹努許的家鄉(xiāng),然而,北方之國卻是不敵歲月崢嶸,沒能熬過末日的摧殘而衰亡,亡國之民落魄四散,因陀羅索性定居在此,將孤苦無依的難民納入羽翼下保護了起來。 而因陀羅為紀念丹努許,將名為丹努許的一枚“鑽戒”埋在國境之北,那土丘卻在一夜催生出了一座高聳的火山,人們便將火山命名為“丹努許”,因陀羅每天都到這座火山腳下作陪。 然而就在某一日火山轟隆大震,火山腳下的清泉中浮出了一顆璀璨耀眼的巨大鑽石,鑽石約有一拳頭那么大,因陀羅撈過鑽石欲瞧個仔細,鑽石被因陀羅捧在掌心上時卻產(chǎn)生了變異,鑽石剎那便成一個女嬰,甚至還當著因陀羅的面吐了一地。 見此,因陀羅非但沒有生氣,甚至樂不可支,他將女嬰帶回宮殿細心照料著,傳言,因陀羅曾說過“猶記與丹努許初次邂逅,那時他也是就著我的面吐了一地,甚是懷念啊,哈哈哈……”。 女嬰在因陀羅的悉心照料下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麗少女,少女有著雪白無瑕的肌膚、發(fā)絲,眼珠也頗為殊異,是黑底銀瞳的眼珠子,但令因陀羅歡喜的是少女復(fù)刻了丹努許的輪廓五官,纖眉貓眼、鷹勾鼻、豐潤的雙唇,以及較之從前更尖長的耳朵。 少女能自然散發(fā)出迷人甜蜜的馨香,因此被人們稱作“麝脂”,即便未滿成年,美好的麝脂仍是吸引了廣大的愛慕者前仆后繼的示愛與求親。 麝脂十三歲的成年禮上,正式被因陀羅訂下,兩人于麝脂十五歲時正式完婚,結(jié)為夫妻。 因陀羅與麝脂一共育有七兒,就在麝脂懷胎第八子時,南方卻赫然發(fā)生了暴亂,原來弗立多慘敗于因陀羅后,化身成黑毒蛇逃竄到人間南方,靠著蠱毒cao縱人心建立蛇教,拉攏了一幫憤世之輩為魁儡,并靜待時機等著向因陀羅報仇雪恥。 然而,因陀羅揪出了主謀弗立多的蛇身,本想引導(dǎo)他從善,但弗立多本性邪惡,教化無用,麝脂認為不能夠再縱容弗立多茍活,便一口把黑蛇弗立多給吃了,卻不料引毒上身,就此驟逝。 南方的暴動仍在持續(xù)著,并沒有隨著弗立多的消失而散去,反而變本加厲的不斷向北擴散,因陀羅強抑下麝脂之死的悲慟,吩咐族人將麝脂的尸體厚葬在丹努許火山旁,便向著暴亂的方向前去。 因陀羅秉持著不殺生的原則,苦口婆心的勸導(dǎo)遭蠱惑的人們,但蒙蔽了心志的人們卻展現(xiàn)出了對于因陀羅神力的貪婪,他們覬覦因陀羅的力量決意弒神。 因陀羅察覺了人類可怕的貪欲,唯恐人類傷即自己的族人,便施展神力將北方土地從大陸上撕裂,并隔了出去,先后大顯神威而筋疲力竭的因陀羅終是不敵人多勢眾的凡人們,最后甚至慘遭分食。 人類透過食下因陀羅的血rou得到了不屬于自己的力量,從此擁有了cao縱自然的能力,但他們?nèi)允怯蟛粷M,他們還想要更多,尤其還缺了一樣如同麝脂那樣可化成兵器、亦可化作羽龍成為坐騎的“伴”。 因陀羅在臨去前留下了一句話“唯有真正的天選之人方能得到虹的指引,找到身在彼岸的靈魂之伴”。 被分裂出去的北方之境成了大陸上人們尋尋覓覓的藏寶之地,那里有著無法名狀的寶物,是貨真價實“上帝的遺珠”。 而獲得了異能的凡人無不炫異爭奇的展現(xiàn)自己,望圖從百家爭鳴的大時代中異軍崛起。 人心涌動,風(fēng)云變幻,異能者們即將在潛龍大陸上掀起一場翻天覆地的大亂斗,時人稱之“云起時代”,然而被排除在外的北方彼岸之境,真的能毫無瓜葛的置身事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