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女孩蹦蹦跳跳的來到圖書館前，在踏進(jìn)館內(nèi)的前一刻，上一秒的匆促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躊躇不定。

    進(jìn)去？不進(jìn)去？會不會很尷尬？不、不，他應(yīng)該無論如何都不會令自己難堪吧，畢竟他和自己……

    「好，進(jìn)去吧?！?/br>
    他前腳才剛跨過門檻，男孩清朗的嗓音立即傳入耳中。

    「諾諾，你來啦。」

    今日的他有些異常，若是平時，他會先裝作沒看見她，待自己主動找他交談。除非他有甚么話急欲向她說出口。

    會是這個原因嗎？

    不過，還是先把自己要做的事完成吧，趁勇氣尚未消失的時候。

    「學(xué)長，我今天家政課做了些果凍。我記得學(xué)長很喜歡甜食，所以想給你嚐嚐?！柜T諾諾遞上自方才一直慎重捧在手中的保鮮盒，輕聲說道，話中不乏些許顫抖。

    賴維維滿是欣喜的接過保鮮盒，「好感動哦，我一定會吃的！你以后不管做了甚么，儘管拿給我就對了?！惯@些話聽來夸張，但從他口中道出便一點也不浮夸了。

    馮諾諾見他的反應(yīng)如此熱烈，總算是松了口氣。他會愿意相信賴維維所言全是出于真心，因為這就是相信的意義。

    「諾諾，你覺得我幸福嗎？」

    就在她思索著有沒有其他事能與他分享時，他搶先開了口。

    一時摸不著頭緒的她一愣，「這個嘛……」眼神左右飄移，像是在空氣中尋找蛛絲馬跡?！高?，偶爾會，因為學(xué)長總是笑得很開心。」

    人對笑會有一種說不清的迷戀，認(rèn)為只要笑，便代表發(fā)生了甚么好事，或是一切順?biāo)欤惨蚨バ懒w那些老是笑個不停的傢伙，并將之與幸福聯(lián)想在一塊。

    「我是真的很開心呵呵，但比起幸福，我比較喜歡幸運這個說法。」

    「可是幸運聽起來很僥倖。」她不客氣的反駁道。

    「我很幸運，遇見了許多好人，諾諾、云裳、子靜，還有孟凡。然而在你們之外，世界仍模糊不清，甚至有些殘酷。我不曉得自己究竟喜歡甚么、想做甚么，雖然看似一路順?biāo)斓淖叩浇袢?，卻仍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對我來說這不是幸福?！顾⑽⒌拖骂^，睫毛略將他的雙眸給蓋住，他微笑，卻不像是笑。

    馮諾諾眨眨眼，他說的這些她是明白的，甚至自己也與他處于相同的情況。即便如此，她仍能強(qiáng)烈感應(yīng)到他與自己并不一樣。她曾以為差別在于他的樂觀、他渾身散發(fā)的幸福感。

    可似乎并非這么一回事。

    「學(xué)長，為甚么突然說這些話？」

    他搔了搔后腦勺，「我昨天和孟凡打球，他說彷彿跟著我就能獲得幸福。我……并不同意這樣的說法，想反駁些甚么，而且那種感覺非常強(qiáng)烈?！乖捳f得有些吞吞吐吐，像是想隱瞞卻又隱瞞不了。

    原來是和孟凡去打球了啊。

    「你好像沒有很驚訝呢，還以為你的眼睛會變得這——么小一顆?！骨扑绕鹪尞惙吹苟嗔朔职残模S維不禁用左手食指及拇指比出「一點點」的示意，一面夸張的說道。

    「沒、沒有啦，你之前和我提過你有跟孟凡約打球呀?！顾s緊搖搖手，結(jié)結(jié)巴巴的澄清，即便她心里正在上演另一齣小劇場。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刻意的安排？

    馮諾諾想起自己昨日也是在這兒，與他們談?wù)撝嗤脑掝}。

    ※※※

    「維維今天不在?！?/br>
    女孩愕然的與站在柜檯后的男孩四目交望，她本來是想問問賴維維明天在不在，誰知當(dāng)她暫定位置準(zhǔn)備與之交談時，一抬頭卻赫然發(fā)現(xiàn)眼前這個比維維要高上至少半顆頭，不茍言笑，無論開不開口都給人一股陰森感的傢伙。

    他是誰？另一位工讀生嗎？她還以為一直都是賴維維站這兒呢。

    「呃……那請問他明天會在嗎？」

    「大概吧。你是維維的女朋友？」他的眼神銳利得彷彿能把人撕成碎片。

    「??？應(yīng)、應(yīng)該是……對，我是，我……我是?！?/br>
    聽見她語無倫次的答覆，男孩不禁皺起眉，露出些許不耐。

    「果然是維維會迷上的類型……」

    馮諾諾聽著他略有貶意的呢喃，儘管心里不斷告訴自己不能單憑此評斷他人，可她無法否認(rèn)自己對他是毫無好感，甚至帶了點厭惡。

    如今她也不盼能從他口中得到答案，「那我先回去了?！勾掖襾G下一句話就要離開。

    「等一下?！?/br>
    女孩困惑的停下腳步，不曉得他又要說些甚么，這人嚴(yán)肅歸嚴(yán)肅，話倒是不少。

    「你喜歡維維哪一點？你這學(xué)期才認(rèn)識他的吧，而且相處時間也不長?！?/br>
    「誒、誒誒？」這傢伙到底在稿甚么鬼？問這個問題且如此咄咄逼人的用意何在？他是站在面試官還是三姑六婆的角度？

    她稍作思考，完全忘了自己有不回應(yīng)的權(quán)利。

    「……該怎么說呢，學(xué)長給人一種溶溶的，幸福的感覺，那樣的氛圍教人非常自在，想一直一直待在他身邊，尤其當(dāng)他笑得一蹋糊涂的時候?！?/br>
    她難得說出如此噁心的話，本人也以為這是最動人的回答。

    殊不知眼前的男孩眉頭鎖得更深，更不耐煩了。

    「幸福是甚么？為甚么一個人笑就代表他很幸福？不要用你的理解為別人下定論。」他神情嚴(yán)肅，一雙眼直直的瞪著她，絲毫不給她閃避的空間。

    這會無預(yù)警的受一頓罵，她感到莫名其妙，怎么也想不通。他為何要生氣？彼此談?wù)摰膶ο竺髅魇蔷S維呀，和他無關(guān)吧。

    氣氛因他不明所以的憤怒瞬間降至比南極還凍的冰點，她完全沒有對于接下來的預(yù)想，只是錯愕的怔在原地。

    「徐子靜，你在干嘛？」

    只見上一秒還義正嚴(yán)詞的男孩神色一變，「你怎么來了？」他這話問得小心翼翼，兇是兇，卻沒了幾刻前的氣勢。

    「我要是不來，你就要嚇哭人家了?！?/br>
    「嘖。」

    馮諾諾回過神后又是一陣吃驚，忽然出現(xiàn)的女孩是戴云裳，而她口中的徐子靜便是這個男孩了。她想起平時賴維維嘴里總時不時子靜來子靜去的，依維維的敘述，她還以為子靜是個溫和穩(wěn)重的男孩子呢。

    或許早在戴云裳第一回出現(xiàn)時，她就該領(lǐng)悟到他的交友喜好大抵是如何了。

    眼下令她最無法招架的二人都到場了，而且再沒有別人。

    「學(xué)妹，你別把徐子靜的話放在心上，這傢伙憤世嫉俗過頭了?！勾髟粕岩娝@不知所措的模樣，于是開口替她解圍道。

    一旁的男孩聽到這話，不服氣的盯著云裳?！肝沂菫槟恪?/br>
    「為我甚么？你可別牽扯到我身上，讓人家走啦。」

    「……那你留下來。」

    「白癡啊，我才不要?！?/br>
    「……」

    「發(fā)甚么脾氣呀，給我好好檢討自己?！?/br>
    「不要。」

    馮諾諾頓時陷入進(jìn)退兩難的窘境，這兩人根本已經(jīng)無視自己了啊，開口也不是，默默退場也不是……教人怎么辦哪。話說他倆究竟是甚么關(guān)係？男女朋友？不過男女朋友的關(guān)係會差到這樣嗎……

    話雖如此，但……縱然徐子靜臉上半點笑容也沒有，可這樣的他似乎也為著甚么而感到幸福。

    這就是他如此強(qiáng)烈反駁自己的原因嗎？

    ※※※

    不可否認(rèn)的，徐子靜比自己還要了解賴維維好多好多。

    「諾諾，你怎么了？一副靈魂出竅的模樣，是我講話太無聊了嗎？」直至眼前的男孩用力朝她拍了下手后，馮諾諾這才終于回過神，映入眼簾的是維維滿臉的擔(dān)心困惑。

    「沒有沒有，我只是……學(xué)長那個叫子靜的朋友還好嗎？」

    「子靜？你的話題還真有跳躍性呵呵。他很好啊，他一直都很好。」即便對她的問題感到莫名其妙，他仍有問必答，一五一十的給予答覆。

    「可是他的臉好像一直都很臭?！?/br>
    「哈哈哈，確實是那樣沒錯，但那不代表甚么呀，你一定明白?！?/br>
    你一定明白。

    他的話像咒語，但不是壞的、引人恐慌的咒語。

    「……嗯，我明白。」

    比起去猜測他人是否幸福，不如一心想著「希望你能幸?！埂?/br>
    因為非常非常喜歡，才會如此殷切盼著對方能得到幸福。

    「話說回來，諾諾見過子靜嗎？我一點印象也沒有呢?！?/br>
    「這個嘛，我……哈哈哈哈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