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錯一旦犯下，便是今生今世都補(bǔ)救不了。

    樓下樂聲不絕，那女戲子唱到：長清短清，那管甚離恨。云心水心，有甚閑愁悶？一度春來，一番花褪，怎生上我眉痕。云掩柴門，鐘兒磬兒在枕上聽。柏子座中焚，梅花帳絕塵。

    想是漸入高潮，那唱腔甚是動情，此幕講的是本已出家的女主于觀中聽聞男主撫琴傾訴愛慕之情，被撩得芳心大動卻仍舊強(qiáng)裝矜持之景。

    江筠聽著這唱詞，不覺有些嘲諷，這塵世間啊，總有些癡兒女為這情啊、愛啊傾盡所有，肝腸寸斷，大好青春虛度，大好前程盡棄，何必呢？單戀苦，相思苦，錯愛更苦，僅為那驚鴻一瞥，歡愉一時，忍受痛苦一世，值么？不若啊，把這殘破的身軀，還有這曖昧的情愫，全都化作利刃，割人肝，剜人心，慢慢研磨，刀刀見血，才夠痛快。

    「赫連灩，你老實(shí)回答我，趙承義是你派人刺殺的嗎？」聽了半晌曲，江筠終于發(fā)聲了，對待赫連灩，他不需要迂回，直接開門見山。

    赫連灩連忙作答，「應(yīng)該不是?！?/br>
    「應(yīng)該不是？」

    「嗯，」赫連灩解釋道，「我是派人行刺過趙承義，但是他的安保措施做得滴水不漏，加上他本身武藝不俗，我的人幾乎一直找不到機(jī)會。唯獨(dú)去年郊祭，還逮著一次間隙，可惜被王子衿擋了一箭，又白費(fèi)了?！?/br>
    「原來那次是你做的啊，把王二狗傷得不輕啊，急得趙承義八百里加急把白芷請過去救人，連閉關(guān)的軒轅陌都驚動了?！?/br>
    赫連灩不想繼續(xù)說上次的事，畢竟那是一次失敗的行動，沒什么好聊的，那事過后軒轅陌還把他胖揍了一頓，害他在床上躺了大半年，否則他也不會因?yàn)樵谘┑乩锕騻€三天就落下終生難愈的病根。如果硬要說那次行刺給他帶來什么好處的話，就是軒轅陌那時去了汴京看兩個徒弟，讓他得了機(jī)會見到江筠。

    赫連灩接著解釋說，「自此以后，剩下的人就潛伏下來了，至今都沒有動作，所以這次的行刺應(yīng)該不是他們做的，而是趙適的馀黨。要是當(dāng)年軒轅陌聽你的話繞過他們，不那么心狠手辣趕盡殺絕，那些馀黨或許也不會這么瘋狂。」

    江筠很不屑，「說得你好像就不心狠手辣，不趕盡殺絕似的?！?/br>
    聽到他的譏諷，赫連灩愈發(fā)后悔。是啊，但凡當(dāng)初他對江筠心慈一丁點(diǎn)，手軟一丁點(diǎn)，他和江筠都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說不定，江筠會原諒他，回到他身邊；說不定，江筠從來就不會離開他。如果當(dāng)初他早點(diǎn)明白自己的心意，承認(rèn)自己對江筠的崇拜與愛慕，從一開始就善待江筠，說不定江筠早就已經(jīng)放下蘇墨而愛上他?？上В郎蠜]有后悔藥，他已經(jīng)錯過了贏得江筠好感的時機(jī)，更是把他最愛的這個人傷害得體無完膚！

    念及此，赫連灩心痛如灼，猶豫地伸手握住江筠那雙使不上力氣的殘手，見江筠沒有馬上抽出，他就更加憐愛地?fù)崦饋恚B眼里都不自覺地涌上了淚水，「承志，我不會了，我再也不會那樣對你了，我一定會對你好的，你相信我一次吧。」

    這時，樓下的小生開腔了：仙姑啊，更聲漏聲，獨(dú)坐誰相問？琴聲怨聲，兩下無憑準(zhǔn)。翡寒衾寒，芙蓉月印，三星照人如有心。只怕露冷霜凝，衾兒枕兒誰共溫。

    千回百轉(zhuǎn)的曲辭映著赫連灩含情脈脈的淚眼，煞是相配?？墒墙迏s不是臺上那因?yàn)橛⒖∫簧幌姘拙蛣恿朔残牡呐?，他的心早就死了，死成了一地灰燼，饒是你赫連灩將自己的心肝都挖出來，掏給他看，他也是無動于衷的。

    【畫外音】

    求而不得，追悔莫及，自己種下的苦果，就自己嘗吧~

    ——寄赫連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