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來由、拾捌
霍明棠跑去按班恩的門鈴,萬幸的是班恩在家,他麻煩班恩開車將鄭雅岑送醫(yī),否則公寓外的記者認出他的車又要一窩蜂追上來。班恩看到鄭活寶不省人事,幫忙將人挪到車上送醫(yī),路上才稍微瞭解了狀況,班恩從照后鏡瞄到霍明棠他們都不禁想嘆口氣,這兩人也太倒楣了吧。 到了醫(yī)院掛急診,鄭雅岑在病床上睡得一臉安祥,班恩還有雜志的工作就先行離開?;裘魈穆?lián)絡了鄭尚海,鄭尚海只說:「辛苦你了。我盡快趕去,到了聯(lián)絡你?!箘e的沒多聊就結束通話。 鄭雅岑就這樣一直睡到隔天清早,叫也叫不醒。醫(yī)生說原因不明有待觀察,霍明棠就這么守在病床邊不敢闔眼,不僅冒出黑眼圈,嘴唇乾澀,近看會發(fā)現(xiàn)連鬍渣都長了。鄭雅岑睜開眼時,望著陌生天花板發(fā)愣,霍明棠立刻湊上來關心:「你覺得怎樣?」 鄭雅岑看見他的時候面露驚詫,伸手摸他臉像在確認什么,開口第一句話是:「真人耶……雖然有鬍渣,但是是霍明棠本人?本人嗎?」 霍明棠被鄭雅岑的反應嚇懵,握住他手腕說:「雅岑,你怎么了?不認得我?」 鄭雅岑又一次受衝擊,眼神驚訝:「哇、哇,你知道我?我當然知道你啊,你是明星??墒悄阍趺磿牢??我在哪里?這里好像是醫(yī)院?。俊顾榈接^察室外有護士跟醫(yī)師走動,歪頭回看霍明棠。 霍明棠看他對自己的態(tài)度如此陌生,整顆心都沉了。這時手機響了,鄭尚海問他們在哪里,沒多久鄭尚海趕來,已經(jīng)有醫(yī)生在替鄭雅岑看診,并建議進一步做檢查。 鄭雅岑一看到大哥出現(xiàn),自然的跑向大哥問:「哥,他們說我失憶,但我沒有啊,我還記得你跟晴晴。不知道為什么我醒來就在醫(yī)院,我沒病啊?!?/br> 鄭尚海暗訝,向霍明棠問了詳情后都決定讓鄭雅岑做檢查,兩人不敢再讓鄭雅岑亂跑或看到電視,免得再受什么刺激。他們一個負責守著鄭雅岑,另一個就負責忙掛號、繳費等手序。在醫(yī)院耗了一整天時間,檢查結果鄭雅岑的身體健康,只不過有將近兩三年的記憶空白,失憶可能是精神受到太大的刺激所導致,目前沒有什么有效的治療辦法,只能親友耐心陪伴。 一行三人離開醫(yī)院后就回公寓,晚飯叫了外送披薩,趁著鄭雅岑吃完跑去上廁所,鄭尚海挑了一齣電影播放,用眼神示意霍明棠到陽臺聊,兩人避開鄭雅岑談話。鄭尚海說:「他的記憶停留在進娛樂圈之前,我考慮接他回老家休養(yǎng)?!?/br> 霍明棠垂眸不語,鄭尚海在等他回應,他思量很久回說:「我想將他留在身邊照顧。」 「為了你的私心?別忘了,現(xiàn)在你對他而言只是一個很有距離的偶像,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是,而他是我弟弟,唯一的親弟弟。如果我不在他身邊,以他現(xiàn)在的記憶應該會常常感到恐慌?!?/br> 鄭雅岑出道是二十一歲,跟郭渢英一起去兒童臺工作,當奶酪葛格的時期,后來接到兵單就去當兵,之后接演偶像劇一夕爆紅,同時出舞曲專輯,多方發(fā)展,和霍明棠相識、交往也不滿兩年的時間,卻發(fā)生了這么多事。鄭尚海僅是因為尊重弟弟的選擇,加上霍明棠看起來對弟弟也還算真心,姑且由著他們交往,而不是因為信賴霍明棠這個人。 霍明棠坦言:「我確實有私心,但也認為他不能因為失憶就活在過去。他有他的人生和事業(yè),他有權力找回來他曾經(jīng)付出心力經(jīng)營的生活,而你有你的工作和生活,還有你的女兒要照顧,雅岑是你弟弟,但你不該讓他只懂得依賴你?!?/br> 鄭尚海推了下鼻樑上的鏡框,揚起一抹冷笑:「不依賴我,難道依賴你?霍明棠,要不是我知道你替他擋了一槍,我是不會站在這里跟你商量的?!?/br> 霍明棠知道自己完全沒立場跟鄭尚海爭什么,但還是試圖表達心意并說服鄭大哥。他苦笑道:「我明白,你還沒能完全接受我跟他之間的感情,或是說,你還不能信賴我。但我是真心希望他好起來,現(xiàn)在就算把他接回老家,他遲早必須面對外面的世界,知道自己經(jīng)歷了什么。而你可能無法時時刻刻顧及他。如果就我現(xiàn)在的能力有辦法保護他,我會竭盡所能引導他適應他現(xiàn)今的生活,或許他能慢慢走出來,只不過當前要先設法將徐女士被殺的新聞壓下去,避免他再次受刺激?!?/br> 鄭尚海若有所思,沉默半晌反問:「可是他連你都忘了。他完全沒有進娛樂圈的記憶,這是不是意味著進這圈子以后他其實根本不快樂?既然他都忘了,何必勉強他再想起來。又不是非混娛樂圈不可?!?/br> 霍明棠聞言感到無比恐慌,如果不能現(xiàn)在說服鄭尚海,總覺得自己會永遠失去鄭雅岑。他調(diào)整呼吸,試著冷靜下來,澀聲憶道:「他曾說過自己進娛樂圈的原因之一,是想讓自己的母親看到他。他是堅強樂觀的人,但不代表他無時無刻都這樣,他也會脆弱,會受傷,可是他會選擇面對然后再站起來,這是我認識的鄭雅岑。不管他會因為這次的打擊而否定過去自己的選擇,或是想要繼續(xù)堅持,我都相信他,我希望他能記起來,自己再做一次選擇。我……希望這是他自己的意志,不是我或你替他決定?!?/br> 鄭尚海垂眸嘆了口氣,神色憂鬱,他還想再講什么,就聽屋里傳來鄭雅岑怪叫。他們打開拉門進屋,鄭雅岑從廁所跑出來對他們大喊:「鏡子里的臉不是我噯!」 「你冷靜。」鄭尚??慈藳]事松了口氣,撫額翻白眼。 鄭雅岑對自己的臉又掐又揉,語速極快的描述:「剛才我大便完洗手,洗著洗著就看到鏡子里的臉不是我,但又是我,我居然變得這么、這么的──天啊,我這也太俊美了吧?」 鄭尚海跟霍明棠互望一眼,同時無語。 「你這幾年的記憶空白得厲害,連自己整過型都忘了?!灌嵣泻u頭嘆氣,他告訴小弟說:「你還進娛樂圈,一開始在兒童臺工作,當過一陣子奶酪葛格,后來當完兵演偶像劇之后走紅,朝全方位藝人發(fā)展。再然后認識這位霍先生……」 霍明棠接話道:「然后跟我交往。」 場面靜下來,鄭雅岑轉頭望著霍明棠一臉茫然,等他消化完這話以后睜大眼尖叫:「什么?我跟你?我把自己欣賞的偶像睡了?天啊!」他一巴掌拍在額頭,不敢置信。 霍明棠嘴巴動了動想糾正什么,最后礙于有第三人在場而作罷。鄭尚海眉心微結,他問小弟說:「這是你們共同租的公寓。不過現(xiàn)在你什么都不記得了,和經(jīng)紀公司也解約,目前也沒什么工作,乾脆跟我回老家吧?!?/br> 鄭雅岑正想應好,馀光瞥見霍明棠神情悲哀望著自己,一副小狗要被拋棄的表情,他實在不忍,把回老家的話吞回去改口說:「不了,我有付租金,那我就暫時維持原樣住下啦。況且除了部份記憶想不起來,健康方面沒什么問題,丟下他一個人好像……我是說,我也想快點恢復記憶,所以想照原來的方式生活。哥你放心吧,我一向很好活,你把我丟去沙漠我都能活回來的,哈哈哈哈?!?/br> 在場另外兩人表情更復雜了,鄭雅岑分明失憶不記得自己曾到過沙漠錄節(jié)目的事,卻講出了與事實相符的話。 鄭雅岑想起鄭晴,關心道:「你來這里看我,晴晴一個人也會怕吧。哥你快回家陪晴晴吧,我沒事啦。再說,霍先生會照顧我對吧?」 霍明棠立即反應:「我會照顧好雅岑,絕不會讓他受傷害?!?/br> 鄭雅岑沒想到霍明棠講得這么篤定認真,他心里真是小鹿亂撞啊,自己真的跟這個人交往嗎?也就是說他們搞基啊?而且自己的樣子都整型成另一個模樣了,感覺還是很不真實。 鄭尚海思考過霍明棠提的那些理由,認為自己的確無法常常守著小弟,勉為其難同意道:「好吧。有事的話手機或網(wǎng)路上聯(lián)絡我?;粝壬?,我弟暫時就交給你照顧了。你的傷,也請保重。時間不早,我先走了。過幾天我再來?!?/br> 送走鄭尚海,鄭雅岑和霍明棠回頭搭電梯上樓,前者不停偷瞄人,他問:「我平常都怎么稱呼你???」 「別人喊我棠哥,你喊我霍哥?!?/br> 「呵嗯……」鄭雅岑了然輕吟,不自覺嘟唇點頭,再問:「我們真的在交往?誰追誰?怎么告白的?」 「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我追你?!?/br> 「你追我?」鄭雅岑睜大眼不敢置信:「你那時就知道我整型嗎?」 「知道?!闺娞莸搅藰菍樱裘魈某麥厝嵝α讼?,笑容難掩苦澀。青年把他忘得很乾凈,就如鄭尚海所說,現(xiàn)在他對青年而言就是個有距離的明星罷了。 兩人回公寓后,鄭雅岑還在好奇的東問西問,他好奇霍明棠知道自己多少事,兩人一起收拾吃完晚餐的客廳,丟完披薩盒后他撥著長發(fā)惱道:「之前在醫(yī)院我就奇怪了,我怎么會弄這一頭奇怪顏色的頭發(fā),還這么長。我是不是幾年沒剪頭發(fā)???真好奇我當藝人是走什么路線。」 霍明棠回說:「你那頭發(fā)是先前為了出專輯拍影片做的造型。長發(fā)都是接的。」 「哦,那我過陣子去把發(fā)片弄下來吧,太麻煩了。這要怎么洗澡啊,咋?!?/br> 「我可以幫你洗……」脫口講完,霍明棠也察覺不妥,清了下嗓子說:「我拿衣物給你換,你先去洗澡吧。我去收拾房間給你?!?/br> 鄭雅岑小跑步跟上他問:「霍哥,我之前都跟你睡一間???」 霍明棠忽然停下來,鄭雅岑差點一頭撞上他,被他及時抓著肩臂緩下了?;裘魈恼f:「交往時我們都一起睡主臥。不過現(xiàn)在你沒有這段記憶,還是分房睡好了。」 「噢。不用麻煩啦,我相信霍哥你的為人,而且都是男的,應該沒那么容易有感覺吧呵呵?!?/br> 霍明棠盯著他幽幽說:「我不相信我自己的為人。你睡我身邊,我不知道會干出什么事。總之為了你好,分開睡吧,我去收拾房間?!?/br> 鄭雅岑被男人嚇唬了,一瞬間心悸,不知道是怕的還是怎樣。他揉揉鼻子,聳肩道:「算啦?!顾鋵嵤怯幸庠囂?,對方應該也不是會乘虛而入的人,不然大哥不會同意他留下來吧? 是夜,鄭雅岑一個人在床上睡成大字型,霍明棠也閉目養(yǎng)神,卻難以熟睡。隔天清早霍明棠準備好早餐,鄭雅岑洗完臉出來,兩人隔著中島臺坐下用餐。 鄭雅岑好奇心強,問個不停,關于自己如何失憶,還有霍哥身上的傷,以及他在t市的生活?;裘魈脑缇透嵣泻L缀弥v法,敷衍他說失憶了因為在家摔倒撞了腦袋,至于自己的傷則是拍戲工作的意外事故。 鄭雅岑果然也問了自己被前東家解約的情況,霍明棠說:「你竄紅速度快,有人眼紅你,屢屢設陷阱或捏造謠言爆黑料。公司覺得未達預期發(fā)展,就跟你解約了。不過我已經(jīng)介紹你到新的經(jīng)紀公司,我也會去同一間公司,我們可以一起工作?!?/br> 「聽起來你好厲害,都安排好啦?」 霍明棠苦笑:「嗯。因為我……是股東之一,有人脈也比較方便。到時我也是你的專屬經(jīng)紀人?!共徽撪嵮裴瘑柺裁此家褦M好預想的回答,總之要先避開任何會刺激到鄭雅岑的消息。他不打算放棄,這人忘一次他就重追一次,忘兩次重追兩次,直到他耗盡心力為止。 鄭雅岑睜大眼盯著對面男人,把嘴里的食物嚥下,訝道:「哇,霍哥,我第一次知道有人公器私用都這么光明正大。我們是情侶,你是娛樂公司老闆,不僅要簽我還要當我經(jīng)紀人,人家不會誤會你是在包養(yǎng)我吧?」 「不是包養(yǎng)?!够裘魈男@:「我們是情侶?!?/br> *** 公寓客廳,鄭雅岑戴vr眼鏡握著手把玩游戲,淺色長發(fā)扎成高馬尾在后腦晃來晃去,他一聽見霍哥回來的動靜就停下來,摘了vr鏡看向門口。霍明棠著一身鐵灰色西裝進屋,提著黑色公事包取出筆電和一份合約說:「今天去拿了打好的合約,你看看內(nèi)容,要是沒問題的話就可以簽了?!?/br> 鄭雅岑點頭,擱下游戲過來拿合約,霍明棠瞥了眼那副游戲眼鏡說:「別玩太久,對眼睛不好。」 鄭雅岑抿嘴訕笑,總覺得好像又多了一個哥哥。這幾天相處下來的感覺還算自在,霍明棠對他的照顧可以說是無微不至,只差沒幫他刷牙洗澡蓋被子那樣夸張了,彷彿他是廢人一樣。情侶間會做的事一概沒有,連牽手都沒牽過,這讓他很納悶,不過私下的霍明棠跟對外的形象果然不太一樣,是個光看臉都覺得禁欲的男人,不笑的時候更是如此,甚至他覺得這人很陰鬱。 霍明棠打開筆電繼續(xù)忙,自從徐珍禎猝逝之后,她的后事和相關事務都由鄭尚海和他處理,忙不過來就叫呂秘書去辦?,F(xiàn)在他想盡早把鄭雅岑的經(jīng)紀約拿到手,一方面也是擔心將來鄭尚海若把人接走,他也能留個理由和鄭雅岑往來。 鄭尚海則由于記者會上曝光的緣故,被rou搜了一陣子,電臺節(jié)目收到海量粉絲信,但本人心境不受影響,維持一貫的低調(diào)態(tài)度過日子。后來又有自稱鄭雅岑的同學或打工同事拿照片爆料,指稱鄭雅岑過去長得其貌不揚,但這些消息很快就被其他藝人的新聞蓋過,一些大明星忽然換東家,以及先前j臺籌拍的連續(xù)劇爆出原著抄襲的爭議而有官司糾紛。有人喜,有人憂,有女藝人出柜,新戀情獲粉絲祝福,也有明星夫妻被爆各有婚外情,一時間娛樂圈變得很不平靜,鄭雅岑那些事反而就少人關注了,而這其中不乏霍明棠的cao弄。 鄭雅岑考慮要簽約的是飛星這間老牌娛樂公司,這公司由于一些資金和世代交替的問題而轉售給霍明棠?;裘魈恼讨f藝影業(yè)及自己的資源將其買下,人事調(diào)動僅換走一批管理階層,其馀員工保留,不僅如此更將從前待過的兩間公司挖走不少人才,其中包括程昭寧及及手下藝人,班恩也在其列。這陣子霍明棠算是忙著讓這老牌公司脫胎換骨,高寬恆就算將來察覺這一切都與他有關,也拿他沒輒。 鄭雅岑仔細看過合約,他問:「霍哥,你真的要簽我進公司?我可以嗎?之前我也看了自己一些作品,演戲普通,唱歌跳舞也普通,只靠著這張臉,可是整型的事也被爆料,我這樣的藝人還能要啊?」 「那就看公司怎樣經(jīng)營跟包裝你的新形象了?!够裘魈陌粗?,挪眼看他微笑道:「不必擔心,你想發(fā)展哪個領域,告訴我,我?guī)湍阆??!?/br> 鄭雅岑拿著合約迎視他,想了下回答:「跟你一樣吧。我想像你一樣。」 霍明棠莫名被他無辜而單純的目光觸動,一手握拳抵在唇前,垂眸藏起波蕩的情緒問話:「跟我一樣?什么意思?」 鄭雅岑想得簡單,他笑容天真道:「就感覺低調(diào)神秘,演戲唱歌都很隨興的樣子,好像有空就出沒,沒空就不見。我也不知道怎么講,我知道你演過很多戲,但都是配角或反派,也知道你后來替人寫很多詞曲,但給我的感覺是你不為賺錢,只是隨興而為。我現(xiàn)在很缺錢,但我想以你當目標,你覺得怎樣?雖然我臉是整的,可是現(xiàn)在當明星整型的比例也很高吧?我自己就不在意了,網(wǎng)路上講什么我也懶得看?!?/br> 青年說得多了,自己繞到歪題,訕笑道:「總之我真的很欣賞你,拿你當目標,會不會覺得被我冒犯啊?」 「不會。」霍明棠望著他,忍不住伸長了手摸他頭,目光深情溫柔。 鄭雅岑自覺一個大男人被另一個男人摸頭是挺奇怪的事,但氣氛愜意自然,他非但不尷尬反而還有點害羞。這不是前輩對晚輩的疼惜,不是大哥對小弟的寵愛,而是有些曖昧的氣氛。 霍明棠收手坐回沙發(fā),鄭雅岑從懶人骨頭站起來湊近他,彎腰詢問:「我們真的是情侶?」 「是啊。但你沒有記憶,我不想勉強你接受什么?!?/br> 鄭雅岑坐到他身邊目不轉睛盯著瞧,片刻后思考道:「其實我是因為你才留下來的。雖然我哥在電話里叫我不用勉強自己,他說忘記的記憶大概也不是多開心,但我自己認為不是這樣,沒有誰的日子單純只有快樂,肯定也會有煩惱。但我肯定在我煩惱困擾的時候,有人陪在我身邊,我的親人朋友和情人,可是我竟然把這些都忘了……沒想到我是這樣軟弱愛逃避的人,而且我跟你還是情侶,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霍明棠心平氣和聆聽他講話,順勢反問:「意味什么?」 「意味著你無預警被我拋棄跟傷害啊。我怎么能這樣對你,如果我們在交往,但我卻將你忘了,你不是很慘?可是我最納悶的是你怎么有辦法這么平靜的繼續(xù)跟我生活、面對我這種失憶狀態(tài)?我回到好幾年前,你為了我也被迫留在原地等我,怎么能這樣……」 講到這里,鄭雅岑噤聲,他被霍明棠面無表情掉淚的樣子嚇呆,手足無措,慌忙得徒手幫他把眼淚抹掉:「抱歉啊霍哥,我不是故意惹你難過,我、噯,對不起?!?/br> 霍明棠握住他手腕,自己抹乾淚痕微笑道:「沒關係?!顾薏皇且驗殡y受,而是因為感動,鄭雅岑說自己是為他而留下來,不管是同情、責任心還是什么理由,他都求之不得。 鄭雅岑看霍哥一臉平靜無波,彷彿剛才掉淚是錯覺,但這男人哭的樣子對他來說還是造成不小的衝擊。印象里就算是演戲,霍哥都不曾哭過,頂多眼眶泛淚。他除了心疼霍哥之外,心里也有悸動,臉越來越熱,奇怪的生理反應和波蕩的情緒停都停不下來。 「我、我可不可以親你?」鄭雅岑說完急忙強調(diào):「不親嘴也沒關係,親臉就好。我、我想試看看這樣能不能想起什么……」他話語含糊曖昧,自己羞恥得壓低腦袋。 「好?!?/br> 「嗯?」他抬頭看,霍哥還是那張臉,這是答應了?那聲好不是錯覺?就在他狐疑的時候,霍明棠往前傾,優(yōu)雅徐緩在他唇上印了一吻,吻觸很軟、很輕,淺嘗即止。 鄭雅岑先是呆滯瞠目,然后倏地起身跑回自己房間?;裘魈碾y掩失落,黯然淡笑:「慢慢來吧?!顾敢獾鹊?。 逃回房里的鄭雅岑摀著胸口長吐一口氣,輕聲喃喃:「怎么搞的啊?!?/br> 他蹙眉是因為不習慣自己這樣強烈的情緒起伏。被霍哥親的瞬間,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塊掉進咖啡里的方糖,又甜又苦又澀,不知道該怎么辦。他想,自己應該很喜歡霍明棠吧,否則為什么這樣渴望恢復記憶?只不過他不認為自己失憶的原因單純是撞了腦袋加上事業(yè)遭遇低潮的關係。 之后鄭雅岑簽了那份經(jīng)紀約加入霍明棠的公司,霍明棠一人身兼多職,既是老闆,也是藝人,更是鄭雅岑新的經(jīng)紀人兼褓姆。鄭雅岑換了新東家,飛星為此辦了記者會,衛(wèi)導演也在自己的社群頁面上表示電影試鏡不會因為那點小事?lián)Q角,所有角色都是一時之選。 只不過記者媒體還是不會輕易放棄跟拍鄭雅岑他們,霍明棠希望他盡量別亂跑,若有安排課程就由霍明棠親自接送。鄭雅岑過上了公司、公寓兩點一線的日子,不過他并不無聊,這幾年買的游戲片對他而言跟新的一樣,又重玩了一遍。再者網(wǎng)路線等于他的生命線,只要不斷網(wǎng),他就能窩在家很久不出門,霍明棠三餐餵食,知其冷暖,呵護周到,把人顧得滴水不漏,就連班恩按門鈴想關心一下鄭活寶都沒能講超過十句話。 那次班恩買了許多進口零食,說是去海外工作時帶回來的伴手禮,鄭雅岑開門認得這人,霍哥給他講過這個人是當紅一線演員,這回衛(wèi)導的電影也有班恩擔任的角色,而且他們還是朋友?;舾缯f失憶的事不要讓太多人知曉,不過班恩勉強算自己人,因此也知情,所以他和班恩打了聲招呼,班恩問他說:「你真的不記得我啦?」 鄭雅岑歪頭面露疑惑的動作宛如雀鳥,他苦笑:「老實講,真不記得了。但我覺得你面熟?!?/br> 「哈哈,因為我最近代言的廣告多吧?!拱喽鞔笮?,把伴手禮塞給他之后小聲問:「棠哥在廚房?那我就不進去坐了,順便問你,你真的是整型嗎?其實你跟你哥挺像的,你哥不會也是整的吧?」 鄭雅岑昂首保證:「我哥當然不是整的,他天生就那么帥。不過我肯定是整的,我要是天生就長這樣也不會丑到念書時被霸凌啊?!?/br> 班恩聞言了然:「這樣啊。怪不得你先前好像講過,原來那時就說漏嘴,哈哈。不要緊啦,我們還是好朋友?!?/br> 當下霍明棠就像護幼的大人一樣默默現(xiàn)身,班恩本能的繃緊精神朝屋里喊了聲老闆好,摸摸鼻子溜回家。不知為何,班恩直覺霍明棠具有一定的危險性,只不過這種危險不是普通犯罪類型,而是某方面給人一種壓迫感或威脅性。班恩雖然和鄭雅岑一樣少根筋,做事憑直覺,但他們這類人的直覺偶爾很敏銳。他知道霍明棠這類型的人平常不發(fā)作,一發(fā)作就不得了,而鄭雅岑就是霍明棠的開關。 班恩回自家公寓,雙手插腰哼氣,歪著腦袋自言自語:「我想到他們像什么了,棠哥站在他身后那姿態(tài)就像龍守著自己寶藏一樣嘛。哈哈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