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虔誠的教徒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冰可樂(校園1v1)、一枝紅杏出墻來、快穿之rou文系統(tǒng)(h)、夏日無垠(1v1 雙潔)、嗜她成癮(1V1 H)、1942、琴瑟何時諧 【民國 h】、大奶美人變狗記【NP高h】
親愛的女兒宋煦: 今天是你十八歲的生日,祝你生日快樂!還記得十八年前的下午,醫(yī)院窗外飄著鵝毛大雪,你出生的時候,外面雪停了,有陽光照進來,我們注視搖籃里的你,想要給你取一個溫暖的名字,希望你一生健康快樂,笑容和煦,遇事堅強,就像冬天里的太陽。 我們看著你長大,不知不覺間,你變得更像是一輪驕陽。驕陽很好,不懼風雨,永遠光芒萬丈。希望你能明白,不管你變成什么樣,都是我們最愛最愛的寶貝。 最后,我們很抱歉沒能陪在你身邊,成人禮以后會補上。 永遠愛你的爸爸mama 讀完最后一封電子信件,程珣把電腦留在宋煦房間。 他說:“里面的程序我沒有動過。這個電子郵件的程序設計得很巧妙,郵件發(fā)送的時間設置在你的生日,當電腦啟動后,默認發(fā)送郵件。等到你十九歲生日,可能還會發(fā)來電子郵件。” 宋煦不懂程序代碼,“可以查到對方的IP地址嗎?” 程珣搖頭,“程序是提前設計好的,所有的信息內(nèi)容都保存在電腦里?!彼忉尩?,“也就是說,剩下的郵件內(nèi)容都寫在電腦的程序里,可以嘗試破解,但可能會導致數(shù)據(jù)損壞和崩潰?!?/br> “畢竟,設計者不希望有人偷看到后面的信件。” 程珣沒見過她的父母,此事蹊蹺,不免懷疑背后人的用意。 “不是惡作劇。”宋煦注視上面的十八封信,“信里提到的關(guān)于我小時候的事都是真的。這些事除了我爸爸mama,不可能有別人知道?!?/br> 而且字里行間的語氣……很像mama的感覺,溫柔有耐心。 十幾年過去了,兒時的記憶像隔了面磨玻璃,很模糊,又透出清晰的輪廓。 指尖滑過幽亮的屏幕,會是爸爸mama嗎?他們在哪里看著她長大?她要怎么樣才能回家?家又在哪里? 收起零碎的情緒,宋煦再次翻看一遍,郵件中提過她上幼兒園的幾樁小事,她在紙上寫下有用的信息。 拼湊起來,連上一條回家路線:上海,靜安區(qū),弄堂,爺爺奶奶的家。 跨越浩瀚的太平洋,她何時能回家? —— 一夜過去,天地潔凈如新,陽光耀眼,路邊積雪瑩瑩,晶亮如糖霜。 用過中飯,簡單問別老太太,陸續(xù)有程家人離開,準備啟程。 女傭菲比身后跟著數(shù)名傭人,她正在指揮底下人,一批運送行李,一批客房幫忙,剩下的引路、門口送別,有條不紊。 上樓時,他們迎面遇到程思成,照常問候:“二叔。” 男傭提著行李,運送上車。程思成停步,和顏悅色道:“我看著你們長大,一晃過得那么快,你們都是大人了。訂婚宴那天,二叔會送你們一份厚禮?!?/br> “謝謝二叔?!?/br> 程思成目光掠過宋煦,說:“述堯昨晚走了?招呼都不打一聲,有時候,還以為他不姓程?!彼旖浅冻鲆稽c笑,若有深意道,“不過,他對你們不錯。你們總不會白叫他一聲四叔?!?/br> 這些話雖不是全沖著他們講,但聽者有意,一時難回答。 “思成,樓下車子還等著?!背讨斞誀恐颜炎哌^來,他解圍道,“過兩天,別忘了酒莊的品鑒會。” “哥哥、jiejie?!闭颜烟ь^看著大人,機靈道:“二叔,我們一起走嗎?” 程思成笑意淡去,“不巧有點事,品鑒會我去不了了。”話落,他抬腳先行一步。 “他的話你們別往心里去?!背讨斞詮澭鸷⒆?,溫聲道,“來,跟哥哥jiejie說再見。” 程若葳人小鬼大,眼珠一轉(zhuǎn),湊到耳邊問:“下次我們要參加哥哥jiejie的婚禮嗎?我能當小花童嗎?” 程謹言失笑,她回頭擺手,童聲清脆:“哥哥、jiejie再見?!?/br> 傍晚時分,月色溶溶,宋煦坐在窗下書桌前,她一手托腮,打量手里的禮盒,上面綁著蝴蝶結(jié)絲帶。 她知道,抽掉緞帶,珠寶便躺在掌心,迸濺眼底的華彩,美得心醉,沒有女孩會不動心——那又如何?拉開柜門,她再一次把禮物扔進去。 喜歡與討厭,在她這里是明快的色彩。少女的脾氣就像五月的天,說變就變,難尋規(guī)律。 這會,敲門聲篤篤響起,宋煦去開門,來人是陳姨。 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常年梳低盤發(fā),眉眼平淡柔和,眼神慈愛。 她略有詫異,“陳姨?!?/br> 陳姨走進房間,宋煦挽過她胳膊,道:“我放假回來到現(xiàn)在,還沒跟你說上話。老太太身邊明明有菲比陪著,還要讓你幫忙……” 原本,陳姨負責照顧宋煦,沒過多久,老太太經(jīng)歷一場手術(shù),菲比一個人忙不過來,便讓有護理經(jīng)驗的陳姨貼身侍候。老太太很滿意,包括宋煦帶來的張廚,營養(yǎng)餐做得清淡可口。 陳姨看她就像看自己的孫女,輕撫她手背,道:“小姐,這些都是我該做的事?!?/br> 宋煦:“要不是因為我,陳姨不用聽老太太的?!?/br> 她眼神依舊清凌,隱隱的倔與純真,當她心念一動,透著一股小靈蛇的聰明狠勁。 聊了些學校里的近況,陳姨問起:“小姐,我從老太太那聽說了你和程珣的婚約,程先生也同意了,是真的嗎?” 她斂起表情,“真的。” 陳姨緩緩說:“訂婚后,你們可能會離開程家。小姐一走,我們也會跟你走?!?/br> 宋煦一怔,“可是程家這邊……” 陳姨搖頭,“程家和我們沒關(guān)系。小姐,我們跟著你走,你的口味喜好和習慣,只有我們最清楚。所以,你不用擔心其他的事?!?/br> “我有什么好擔心的?”宋煦嗅到一絲不尋常,“陳姨,四叔對你說了什么嗎?” 陳姨守口如瓶,“小姐,在來程家前,程先生就跟我們說過了,我們是跟著你的?!?/br> 不清楚程述堯用什么辦法,能讓身邊人死心塌地跟隨。在她周圍,程述堯的眼線無處不在,程家有陳姨張廚;離開程家,身手一流的凌揚暗中保護她。 不計他背后兩邊家族的龐大勢力網(wǎng),什么資產(chǎn)財富統(tǒng)統(tǒng)是數(shù)字,無邊權(quán)力就像深不可測的海洋,瞬間卷起的海嘯,足以淹沒所有人。 有道是“天子一怒,伏尸百萬,血流漂杵”。她沒見過程述堯動怒,但可以想象底下人的日子絕不好過。 這樣想來,她要逃離程家回國,簡直癡人說夢。 翌日深夜,女傭翠西端來一杯意式咖啡。宋煦兩口喝完,擱下空杯,交代道:“我晚點回來,幫我留下門?!?/br> 咖啡因刺激神經(jīng),她需要保持清醒,打好腹稿,不能掉以輕心。 夜色里,車子幽靜駛來,雪茄型車身線條,不由自主屏息的華貴。 少女將手搭在男人掌心,她坐進車里,車內(nèi)溫暖,行駛平穩(wěn),感覺不到任何路況,太靜了,透著高貴、疏離的寂靜。 主人不發(fā)話,沒有要事,其余人自動隱形。 空氣里的靜謐,男人身上的控場感,莫名令人緊張。他轉(zhuǎn)頭看她,出人意料的英俊輪廓,鼻梁挺直,著煙灰色西裝,剪裁合身。 宋煦聞到清淡的煙草味,她敏銳地問:“您剛結(jié)束宴會嗎?”她記得他對煙酒沒癮。 夜間氣溫低,程述堯看她裹件風衣,身形單薄,提醒道:“等會教堂里沒有暖氣?!?/br> “我穿的很暖和?!泵媪蠐躏L保暖,她又說,“每年大教堂的子夜彌撒有很多人,應該不會太冷。” “上車前我喝過咖啡了。”宋煦轉(zhuǎn)而問,“這么晚了,您不會犯困嗎?” “我在車上睡了會?!彼旧硭邷\,睡眠需求很低。 夜幕低垂,白天圣潔的哥特大教堂,在夜里顯得纖麗森冷,神秘而優(yōu)美。 門口的圣誕樹上掛滿千紙鶴,燭光搖曳,纖塵不染。 今夜來參加子夜彌撒的人很多,他們排在隊伍末尾,隨信眾進入教堂。 人實在多,第一次感覺英文很聒噪,發(fā)音又尖利。 宋煦被吵得不行,她對他說中文:“等會萬一走散,我在門口等您?!?/br> 有人故意挨擠,程述堯抬起手臂替她作擋,他說:“車就等在外面,聽完彌撒回去,不用著急?!?/br> 程家年輕一輩不太說中文,咬字軟綿綿,程珣稍好一點。幾位叔叔里,程述堯中文講得最流利,發(fā)音標準,還是不緊不慢的語調(diào),讓人心靜。 他們呆在一起,語言切換自如。宋煦印象里,他法語說得也不錯,這不奇怪,很多貴族公學把法語列為必修課程,但程述堯還會講西語和德語,她就感到不可思議了。 無論程述堯說哪種語言,她聽來都是一種風格。吐字清晰,且優(yōu)雅克制。 子夜彌撒即將開始,教堂里座無虛席,來晚的人自發(fā)站到最后面,期間無人說話,氣氛靜穆。 他們挑了一處隱蔽角落,遠觀著儀式。主教登上祭臺,講道詞慈悲而晦澀。 宋煦聽不懂,思緒飛離,她頸項纖直,習舞練就的好儀態(tài),極為出挑,一雙瞳仁清亮,不了解她本性的人會被騙走眼,還當她在專注聆聽什么。 有人居高臨下道:“不專心?!?/br> 她側(cè)過臉,不服氣地想,他很專心嗎?專心就不會注意到她在走神。 主教話音剛落,唱詩班的孩子們跟著牧師緩緩入場,趁著間隙,門口又放進來一批人。 人潮涌動,宋煦順勢抽身,她溜進玫瑰窗下的告解室。告解室是一間木制的小屋子,用以向神父告罪懺悔。 屋內(nèi)昏暗而逼仄,意外的清靜,她準備等彌撒結(jié)束再出去。 熟料她一轉(zhuǎn)身,瞥見窗外一道身影,有人正透過泛黃的窗格,靜靜望著她。 宋煦走近兩步,問:“四叔,是你嗎?” 下一秒,回答她的,是他身后轟鳴的管風琴。 那以整座教堂做共鳴腔的樂器,奏響的瞬間,聲音從四面八方回蕩開來,氣勢龐大,神圣威嚴,不容侵犯,無上的壓迫感,使人分不清是敬畏,還是恐懼? 宋煦抿著唇,很謹慎地沒再開口。 隔著一扇小窗,周圍昏黑,光線微弱,像身處薄暗的海底,波光粼粼。 “宋煦?!背淌鰣虻穆曇舯娌怀銮榫w,“這是我們第一次來教堂聽彌撒,也是最后一次?!?/br> 她愣了下,“什么最后一次?” “莉莉,還記得你第一次來大教堂是什么時候嗎?”他喚她莉莉時,一絲難得的溫和。 那天所發(fā)生的事,猶在昨日,她不會忘記,“您帶我來教堂受洗,上帝見證,從那一刻起,您成為了我的教父?!?/br> “十三年說長不長,你剛滿十八歲,屬于你的人生路上,風景會越來越美。十三年說短也不短,你長大成人,有很多事我不說你也明白?!彼f,“以前,我認為你做事不夠堅持,沒有恒心,現(xiàn)在看來,學芭蕾也好,只要下定決心,你一定能做好。” 停頓片刻,程述堯說:“今晚聽彌撒,是我們最后一次來教堂?!?/br> “為什么是最后一次?”宋煦微微蹙眉,“我和哥哥的婚禮會在教堂舉行,您必須要來吧?!?/br> “不是必須。”程述堯口吻冷淡,“我不會出席你們的婚禮?!?/br> 她定定看著他,“可是,您是我的教父,也是程珣的四叔。長輩里,您最適合做證婚人?!?/br> “老太太可以做你們的證婚人?!彼蝗缂韧钠届o語調(diào),“我不會參加你們的婚禮。” 難以揣摩他的心思。男人的面孔沉在陰影里,像風平浪靜的海面,那雙眼里或許情緒暗涌,或許什么都沒有,波瀾不興。 宋煦有所預料,她目光不移道,“那天程家會請很多賓客,這些年,您知道家族里的人怎么看我的?一輩子最重要的場合,您竟然不能來。哥哥有程老太太撐腰,二叔和三叔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一定會來。那我呢?沒有父母至親在場,這是我的婚禮,還是要我表演的舞臺?” “不是什么人都能來參加你們的婚禮?!彼f,“莉莉,你擔心的事不會發(fā)生,我保證?!?/br> “但愿如此?!彼戊汩]了閉眼,想起父母寫給她的信,她問,“四叔,我和哥哥馬上要訂婚了。這些年,您總是很忙,每年家宴,我們也說不上幾句話。在以前,我就想問您一件事?!?/br> 與其遮遮掩掩,不如直截了當問他。 程述堯注視她的臉龐,靜待下音。 宋煦問:“程家為什么要收養(yǎng)我?我父母和程家有什么關(guān)系?” “收養(yǎng)你的確有老太太的意思?!背淌鰣蚝唵蔚?,“不過,當年,第一個提出讓程家來收養(yǎng)你的人是程珣父母。” 記憶中,程效文夫婦待人溫厚,常說要程珣把她當meimei來愛護。直到一場離奇車禍帶走了這對和善的夫妻。 至此,解開她身世之謎的線索戛然消失,迷霧不散,她亦不甘心。 宋煦追問:“他們認識我父母嗎?”否則為什么偏要選擇收養(yǎng)她,而不是孤兒院里其他的孩子? “我和程效文不算熟悉?!背淌鰣蚵牫鏊膽岩?,他點到即止,“如果你想知道過去的事,我無可奉告?!?/br> 程效文夫婦離世后,有關(guān)宋煦的身世,老太太成了唯一知曉全情的人,然而,提及此事,程老太太緘默再三,不愿多說。 他命人調(diào)查,進展緩慢,信息寥寥。程家要瞞到底的事,痕跡清除得徹底,哪有這么容易被查到?在事情水落石出前,他不會驗證她任何猜測。 “程家知道我父母的下落嗎?”她眼神盯著他,“是老太太,還是您呢?” “宋煦,從我?guī)汶x開孤兒院的那一刻起,你就是程家的孩子。你可以懷念過去的家庭,但不能否認這十三年來你所擁有的生活?!背淌鰣虿粍勇暽?,“莉莉,在你心里,陰謀算計這些壞事,全是我在背后做的么?” “沒有。四叔,您誤會了?!彼戊阈囊怀?,言辭有所收斂,“作為教父,您對我很好。” 女孩態(tài)度驟變,不是真的相信他。她對他有敬畏。男人目光銳利,他的眼神使人赤裸,無關(guān)曖昧,而是某種氣場的籠罩,不知不覺間,在黑暗里布下天羅地網(wǎng),運氣再好的獵物,也無法逃過他的審判。 昏暗里,宋煦敢于直視他的眼睛,“這些年,程家和國內(nèi)還有聯(lián)系嗎?” 程述堯輕描淡寫道:“程家國內(nèi)的旁系大部分定居在北京、上海和香港。隔著大洋彼岸,大家立場不同,聯(lián)系自然不多?!?/br> 她想起,“每年除夕家宴,國內(nèi)的程家人會過來拜年。” “程家信奉某些原則。”程述堯說,“不會更改姓氏,不否認出身,也不會忘記自己曾經(jīng)從哪里來。每年,程氏會以家族名義定期向國內(nèi)慈善基金會捐款,除此之外,沒有太多交集?!?/br> 信仰西方教義的華裔世家,做最危險的武器生意,卻不改姓氏,極少與外族通婚,一個矛盾重重的家族。 華裔要融入海外社會,擺脫對種族的有色眼鏡,絕非易事,歷經(jīng)幾代人的付出,造就如今的程氏,老牌的軍火巨頭,聯(lián)邦軍工界不可撼動的存在,一如英皇權(quán)杖上碩大明亮的“非洲之星”,而鉆石背后,涌動著一團永無止境的風暴,裹挾無上權(quán)力、無邊財富、無盡血腥與紛爭。 “訂婚后,我想和哥哥一起回國。”宋煦理由充分,光明正大道,“趙池菲要回國過年,我留法的朋友也要回去了,她們邀請我一起回上海,我想正好可以當一次紀念旅行。” 程述堯拿目光緩慢描摹她的面容,像在判斷什么,他沒有說話。 高處的玻璃花窗投下一束光,蒙著天堂的幻彩,靜寂的瑰麗,耳畔傳來孩子們的頌歌,干凈的童聲,空靈而悠遠的贊美詩。 教堂內(nèi)部座無虛席,放眼望去,烏泱泱的信徒,像靜止的黑色潮水,奇異的靜,人們微微垂頭,凝神聆聽彌撒,瞻視圣禮。 唯獨他們游離在外,隔了一面告解室窗格,光透過玫瑰窗,影影綽綽,兩人看著彼此的眼神,有意味不明的繾綣。 看來,他們都不是虔誠的教徒。 男人的聲音放低很磁性,近似溫和耳語,“你暫時不能回國,你們的訂婚宴日期定下了,就在兩周后,莉莉,收起你想走的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