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紅杏摸臉,玉郎心動
青奴回了公主府,將在施秉巷中所見的一切告知姬岑。 姬岑皺眉,想了一會,“朱蓉蓉怎么會和江過雁也發(fā)生牽扯?還有求于他?怎么?她難不成想脫離玉家?” 青奴道:“奴才聽玉九夫人所言,似乎是要幫江過雁拿什么東西,至于是什么東西,她并未明說?!?/br> 又提醒:“丁香姑娘詢問江過雁有關(guān)‘她家郎君’的安危?!?/br> “她家郎君?”姬岑訝異:“什么郎君?她不是玉歆一直留著給晏弟的女伶嗎?” 青奴想了想,道:“這可不好說,畢竟,半年前,太子殿下拒絕過玉廷尉,玉廷尉興許將丁香送人了也說不準(zhǔn)?!?/br> “既是送人?丁香又怎會還在玉家?” “那自然是又要回來了唄,玉廷尉怎么也不會愿意得罪太子殿下的。再說了,公主殿下也知曉玉廷尉私底下可是有‘貔貅’之稱,只吃錢不吐錢,丁香姑娘既然心系她家郎君安危,想來,她家郎君定是遭玉廷尉所害了。” “人已經(jīng)死了嗎?” 青奴面露難色:“這個奴才可說不準(zhǔn),江過雁親口說人還活著,但奴才也不知真假。” 姬岑道:“你這段時間繼續(xù)跟著朱蓉蓉,看她到底是要拿什么東西給江過雁。” “至于有關(guān)丁香的事情,你叫奚奴去查?!?/br> 青奴道:“好,奴才這就去找奚奴?!?/br> 他明面上是公主府的面首,實際上是姬岑的暗衛(wèi)爪牙,而奚奴平日里則負責(zé)幫姬岑專門做一些收集情報的事情。 * 因著與姬晏相看兩厭,小紅杏現(xiàn)在上午都不去蹭課了,任由姬岑怎么勸都沒用,末了,姬岑只好一個人去看她心愛的表哥了。 到了下午,小紅杏每日都會去湛園找玉無瑕學(xué)作畫。 天氣越來越悶熱,她又是個耐不住熱的,成天里看著跟盆枯萎的花一樣,快要凋謝了。 玉無瑕盤腿端坐著,好言相勸:“心靜自然涼?!?/br> 小紅杏苦著一張臉,了無生氣地趴在地上,手抓著玉無瑕的衣擺,嫌棄道:“夫子家好窮,連盆冰塊都不舍得拿來給我用?!?/br> 玉無瑕淺淺一笑,抽出衣擺,“你體質(zhì)寒涼,這才五月天,不能這么快用冰,對你身體不好?!?/br> 初篁與翠篁拿著羽毛扇,站在兩邊給她扇風(fēng)。 小紅杏來回打了個滾,坐起身,雙手揮開羽毛扇,“別扇了,越扇我越熱?!?/br> 翠篁與初篁只好停下。 小紅杏抬手一抹下頜,滿手都是汗水。 她不停碎碎念:“我熱我熱我熱……” 雙眼逐漸渙散:“熱到都沒心情學(xué)習(xí)作畫了?!?/br> 玉無瑕見狀,拉過她一只手搭脈,半響,松開后,對初篁道:“江夫人肝火太旺,你下去煮點涼茶過來給她喝?!?/br> 初篁道:“好的。公子?!?/br> 小紅杏更難受了,嚷嚷道:“我不要喝涼茶!那么苦!還要趁熱喝!” 玉無瑕淡聲道:“不許任性?!?/br> 小紅杏跪立著,膝行過去,蹭到玉無瑕身邊,半邊身子都依靠在他臂膀上,腦袋蹭著他胸口,黏黏糊糊地撒嬌,語氣聽起來委屈至極:“夫子,你不疼我?!?/br> 說著,她嗚嗚哭起來,“我真是個苦命的學(xué)生,遇上一個小氣鬼夫子,不肯給我用冰也就算了,還要逼迫我喝苦藥?!?/br> 玉無瑕聽她好似哭得半真半假,心下不定,不知她是否只是干嚎裝哭,低頭一看,小紅杏臉頰暈著兩團熱出來的紅云,他抬手一摸她臉頰,蹭了滿手的細汗,他無奈地嘆:“果真熱成這樣?” 小紅杏兩只杏眼好似升起一層水霧,可憐兮兮地仰頭看著玉無瑕,眸底盛滿細碎的光亮,泛著懇求的色彩。 “我真的好難受,快要死掉了一樣。” 玉無瑕拿張絲帕給她擦臉上汗水:“你為何這般嬌氣?怎動不動就言死?” “你給我冰塊,我就不言死了。” 借著絲帕遮擋,小紅杏小心翼翼地用小尾指勾住他尾指,輕輕扯了扯:“求求你?!?/br> 玉無瑕心道,若想改變小紅杏的生活習(xí)性,一下子是急不得的,須得緩緩圖之。 “翠篁,去冰窖取半盆冰過來。” 翠篁詫異地看了玉無瑕一眼,顯然是沒想到他會心軟,愣了一下,道:“是,公子?!?/br> 玉無瑕看向候在門邊的林菁:“林菁,你去外頭買點蜜餞回來?!?/br> 林菁買蜜餞買到都輕車熟路了,點頭道好。 小紅杏這下終于恢復(fù)元氣了,她直起身子,雙手握拳,歡呼道:“好耶!夫子真是個大好人!我又有心情學(xué)作畫啦!” 見她這么快恢復(fù)生氣,玉無瑕不禁疑心她剛才是在故意扮可憐博同情,心中不由暗自懊惱,自己對她太輕易心軟妥協(xié)。 小紅杏見他神色,看出他心中所想,杏眸一轉(zhuǎn),有了壞主意,她噔噔噔跑到桌邊坐下:“夫子,我今日想畫你?!?/br> 這下頭疼的人換成了玉無瑕,無心再想方才小紅杏騙冰的事情,他面上一本正經(jīng)地道:“你技藝還不成熟,學(xué)畫一途,應(yīng)當(dāng)循序漸進,今日畫石頭為妙?!?/br> 說著,他站起身,想要去外頭撿幾塊石頭進來,路過桌子的時候,小紅杏拉住他手:“不要,我今日就想畫夫子,其他東西都沒有興致?!?/br> 她跟著起身,按著玉無瑕重新坐下,“夫子,你坐在這兒,我?guī)湍惝嬓は癞?!我這一次一定把你畫得惟妙惟肖!” 她興致勃勃地坐回去,拿起狼毫,剛沾好墨水,抬眸望一眼玉無瑕,低頭就想開始動筆。 玉無瑕面色無奈,開口問:“夫人,你當(dāng)真看清楚我長什么樣子了嗎?” 小紅杏一邊畫,一邊道:“看不清楚?!?/br> 玉無瑕被她這種理所當(dāng)然的態(tài)度一噎,皺眉問:“你短視癥如此嚴(yán)重?隔著一張桌子,你都看不清楚我的臉龐?” 小紅杏抬頭嘿嘿笑,渾不在意:“反正能看個大概就夠了,你長了兩只眼睛,一個嘴巴?!?/br> 玉無瑕額頭滑下三道黑線,忍不住出手摁住小紅杏的手,小紅杏不解抬頭:“夫子作甚?” 玉無瑕松開她手,略有點不自然,“……你先過來,仔細看清楚我長什么樣子,待會再動筆?!?/br> 小紅杏問:“要像看雞蛋那樣看滿足足一刻鐘嗎?” 玉無瑕猶豫一瞬,點頭“嗯”了一聲,起身去柜子里拿沙漏。 小紅杏高興地將狼毫擱下,歡呼道:“太好了!我終于可以一直盯著夫子看了!我要看兩刻鐘!” 聽她說“兩刻鐘”,他將計量一刻鐘的沙漏放下,問:“你果真要看我兩刻鐘嗎?你性子跳脫,怕是會覺得無聊?!?/br> “不會不會!我喜歡夫子這張臉,我愿意看你一輩子!” 她跑到柜子前,將最大的那個沙漏拿出來,玉無瑕阻止她,哭笑不得:“這是計量一個時辰的?!?/br> 小紅杏抱緊大沙漏:“那就看一個時辰!” “這可不行,看一個時辰,那你今日下午就沒空作畫了,如此一來,豈不是白白看我一場?” 小紅杏不假思索反駁:“怎么會白看?我說了嘛,我愿意永遠看著夫子,一輩子都不會厭倦。” 玉無瑕只覺她口無遮攔,說出的話總是帶著幾分曖昧的撩撥之意,叫他無可奈何。 他只好強硬拿過她懷中的那個大沙漏,轉(zhuǎn)而拿出計量兩刻鐘的沙漏,擺放在博古架上。 “走吧,去桌子那邊?!?/br> 看他徑直走回去的背影,小紅杏氣得“哼”了一聲,“夫子真討厭!連那么好看的皮囊都不舍得給我多看兩眼!” 玉無瑕盤腿坐下,不解風(fēng)情道:“世人皮囊之下,皆為森森白骨,我亦如此,無甚好看的。” 小紅杏“哈”了一聲,跑他面前,叉腰問:“那你現(xiàn)在盯著我,跟看一個骷髏架子一樣,沒區(qū)別是嗎?” 玉無瑕看她氣勢洶洶的樣子,心知若是說出心中話,她定要生氣,只好換個好聽的說辭:“你有血有rou,我怎會把你當(dāng)骷髏架子看待?莫要胡思亂想,坐下吧?!?/br> 小紅杏懷疑地盯他幾眼,玉無瑕始終面色平靜,半響,她只好滿腹狐疑地坐下,“好吧,暫且相信你的鬼話?!?/br> 玉無瑕無奈一笑。 小紅杏跪坐著,仰頭直直望著玉無瑕的臉龐,伸手揪住他臉頰rourou:“不要笑,你笑了,我更加看不清楚你長什么樣子了?!?/br> 玉無瑕簡直被她搞到?jīng)]脾氣了,將她手拿下來,正色道:“好,從現(xiàn)在開始,我不動,也不笑了,你且認真看我?!?/br> 小紅杏深深點頭,瞪大兩只杏眼,直勾勾盯著玉無瑕。 一會后,她忍不住想眨眼,只好伸出兩只手撐住上下眼皮,繼續(xù)死撐著看玉無瑕。 玉無瑕抿了抿唇,忍住笑意,好心提醒:“你可以眨眼睛?!?/br> 小紅杏甕聲甕氣地拒絕道:不要,我要是眨了一次眼睛,那就少看了你一眼,我覺得吃虧死了。 又抱怨:“誰叫你這個夫子這么小氣,冰塊只肯給我半盆,連看也只準(zhǔn)我看兩刻鐘。” “你是個小氣鬼,以后我不要叫你夫子了,小氣鬼,小氣鬼,小氣鬼!” 玉無瑕喟嘆出聲,伸手抓住她兩只手,“別這樣瞎折騰你的眼睛,本來就有眼疾,強行一直睜著,回頭眼睛要不舒服的?!?/br> 小紅杏一直不錯眼地盯著他:“好奇怪?!?/br> 玉無瑕挑眉問:“哪里奇怪?” 小紅杏抬手指著他下頜:“你說話的時候,臉會動!rou在動,骨頭也在動。” 玉無瑕道:“這是正常的,有何不妥之處?” 小紅杏肯定地點點頭:“當(dāng)然有不妥之處!你臉會動,我更加畫不好你的臉龐線條走勢了!” “你可以先畫靜態(tài)的,以后我再慢慢教你畫動態(tài)的?!?/br> 小紅杏疑惑:“什么是靜態(tài)的?” 玉無瑕解釋道:“我不說話、不動的時候,就是靜態(tài)的,這個時候,你是最好畫的。” 小紅杏懟道:“那你怎么還動、還說話?不知道我只有短短兩刻鐘的時間嗎!” 玉無瑕沒想到她如此倒打一耙,實在無奈,只好閉上嘴,權(quán)當(dāng)自己是個木偶了。 此時,初篁三人前后腳回來了,瞧見屋內(nèi)二人正瞪著眼睛對視,都是一臉疑惑。 林菁將蜜餞放在桌上,繃著一張冰山臉,不好開口打破人設(shè),只好忍住好奇心。 翠篁?qū)肱璞鶋K擱在不遠處,問:“公子,江夫人,你們這是在做甚?” 初篁?qū)⑺帨珨R在桌上,道:“江夫人,你先過來喝涼茶吧,免得待會涼了?!?/br> 玉無瑕無法說話,只好眼神示意小紅杏講話。 小紅杏接收到他的眼神,張嘴朝他綻開一個壞壞的笑。 玉無瑕心中生出不妙之感。 果然,小紅杏下一句話就是:“夫子說我今日不用喝涼茶了,初篁,你端下去吧?!?/br> 三人聞言震驚,自家主子從未朝令夕改,皆看向玉無瑕。 玉無瑕眼珠子動都不動一下,跟平日里那種八風(fēng)不動的淡定樣子別無二致,他們只好壓下疑惑。 初篁重新端起湯藥,“那,這樣的話,奴婢就先拿下去了?”一邊說話,一邊打量玉無瑕神情。 林菁也拿起蜜餞:“那屬下也將蜜餞拿走了?” 小紅杏連忙開口:“蜜餞不用拿,夫子說,給我當(dāng)零嘴吃!” 林菁只好半信半疑地將蜜餞放下。 小紅杏得逞地偷偷捂嘴笑。 翠篁望見沙漏,這才恍然過來:“江夫人是在觀察公子嗎?跟上次觀察雞蛋一樣!” 小紅杏頷首道:“對啊,夫子叫我看他兩刻鐘的時間?!?/br> 玉無瑕望著那個沙漏,細沙一點點滲透下去,時間仿佛被切割開來,慢的令人發(fā)指。 他難得生出一點不耐的心思,放在膝蓋上的食指不由輕輕點起,一下一下地數(shù)著數(shù)。 數(shù)到第七下的時候,小紅杏握住他食指,“不要動。” 玉無瑕只好連食指也動彈不得。 小紅杏認真地看著他,眼神極其專注,她似乎看不清楚,于是,直起身子來靠近他,距離與他無限近。 他與她的臉蛋只有半寸距離。 小紅杏忽而問:“夫子,我可以摸你臉嗎?我想用手指感受你的臉龐骨骼走勢?!?/br> 玉無瑕猶豫一瞬,輕輕“嗯”了一聲。 幾乎是他同意的一瞬間,小紅杏立馬伸出手來,湊近他臉頰,想要觸碰,又頓住,虛虛地捧住他臉頰,再慢慢靠近。 直到小紅杏的手觸碰到他肌膚的時候,他還生出點不真實感。 他沒忍住,極緩慢又遲鈍地眨了一下眼睛。 小紅杏的手逐漸往上,大拇指摸過他的長眉,她念念有詞:“這是夫子的眉,豐黛密長?!?/br> 另一只手的食指點上他鼻梁,輕輕滑落而下,“夫子的鼻,挺拔英氣?!?/br> “還有夫子的眼睛?!?/br> 他眼睛定住,不再流露出任何情緒,一雙狹長的柳葉眸睜著,任由小紅杏的手指頭滑過他的眼瞼、輕觸他的睫毛。 “狹窄細長,形若柳葉?!?/br> 她的手很柔軟,肌膚guntang,弄得他臉頰也微微發(fā)熱起來。 可小紅杏還沒摸完,她的手往下,按上他的唇,喃喃道:“唇若施脂,檀口香腮?!?/br> 她看得好認真,那雙杏眼幾乎快要湊到他嘴唇前,手指沿著他唇形描摹著,她似乎格外鐘愛他的唇峰,手指一直在那里徘徊。 玉無瑕不自覺屏住呼吸,所有思緒都僵住。 她抬眼望進他那雙柳葉眸中,癡癡問:“夫子為何生得比女子還要漂亮?” “我好喜歡夫子?!?/br> 她眼中的欣賞之情是純粹的,不帶任何挑逗與撩撥,說出的話卻叫眾人大驚。 玉無瑕一顆心忽而跳快兩拍,面上卻無甚表情變化。 小紅杏的手指還放在玉無瑕嘴唇上,玉無瑕望著沙漏中的最后一顆細沙緩慢地流進下層,啟唇道:“兩刻鐘的時間到了。” 他說話時,兩片嘴唇幾乎含碰著小紅杏的指頭。 玉無瑕抬手拿下她的手,“該試著作畫了?!?/br> 小紅杏笑著問:“夫子可以帶著我畫嗎?” 玉無瑕點頭道:“好?!?/br> 小紅杏在桌邊落座,玉無瑕坐在她身側(cè),握著她的手,在生宣紙上一點點描摹他自己,從臉部輪廓畫起,再到眉眼五官,最后才是頭發(fā)。 二人氛圍融洽,好似剛才小紅杏沒有說那句出格的話一樣,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初篁與翠篁?qū)σ曇谎?,皆是無奈,又是她們太庸俗,才會想歪嗎?也許小紅杏只是單純表達對玉無瑕面皮的喜愛之情。 林菁抱臂站在一旁,冰山臉下萬句彈幕飄過,在他體內(nèi)吵得都要割裂開了。 畫完后,小紅杏將狼毫擱下,拿起那張畫,放到玉無瑕臉旁邊做對比,喜滋滋道:“我這次畫得怎么樣?是不是很像???初篁!” 初篁立馬捧哏:“江夫人悟性極好,這張畫比之前任何一張都畫得好?!?/br> 玉無瑕笑著望她,眉眼間帶著說不出的溫柔,抬手摸了摸她秀發(fā),吩咐:“初篁,去把那碗涼茶端過來給江夫人喝?!?/br> 小紅杏登時苦下臉:“哈?還要喝??!夫子,你怎么還記得這件事!” 初篁偷笑,下去端藥,幸虧她剛才多留了個心眼,早把涼茶一直放爐上煨著,現(xiàn)下還是溫著的呢。 玉無瑕轉(zhuǎn)移話題,問:“印章你想要杏花樣式的,還是貍奴樣式的?” 小紅杏記恨他非要自己喝涼茶的事情,故意刁難他:“我兩樣都要!” 玉無瑕不覺她在為難自己,想了想,道:“好?!?/br> 初篁?qū)霾瓒藖?,小紅杏只好不情不愿地一口悶了,喝完了,塞了好幾顆蜜餞進嘴巴,兩腮都撐得鼓鼓的。 玉無瑕望著她粉紅臉蛋,覺得她可愛至極,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鼓起的臉頰,柔滑的觸感從指腹傳來,他忽然意識到不妥,又裝作若無其事地收回手,指腹來回摩挲著,一時竟有點忘不了那種柔軟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