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門口小狗
暫且沒有得到回應,他再一次拉了拉掌心的指尖。 身體半蜷,清瘦的脊骨微微突起,在灰色的棉質衛(wèi)衣下,有一種收斂爪牙的溫順感。 然而他最擅長的就是騙人。她知道。 梁小慵抽出手。 “下去?!?/br> “……哦?!?/br> 狹長的眼尾向下墜,他不情愿地坐起身,離開了白色的床單。 “出去,”她從衣柜里拿了一床毯子,“睡客廳?!?/br> 丁蘭時的視線停在毯子上、停在門外,最后,再?;厮难劬?。杏眼又冷又靜地盯著他,戒備森嚴。 微光斂回眼底,他說:“不要?!?/br> “這是我的房間?!?/br> “可是客廳離你好遠?!彼÷暋UZ氣放得又低又輕,小心翼翼。 梁小慵:“我也不希望你離得這么近?!?/br> 不再聽他辯解,手掌不容情地將他推出房間,重重地闔上門。 外面沒了聲息。 梁小慵抿了抿唇角,撳滅頂上的燈,臥室一片漆黑,不見五指,她坐在床沿,掌心最先碰到的是床單上未散的體溫。 黑暗里,觸覺敏銳。溫度從薄薄的棉布單滲進掌紋,傳來讓人心悸的熱意。 梁小慵如同觸電似的收回了手,在大腿用力地搓了一下,蹬掉拖鞋,鉆進另一頭的被窩里。 或許是那股溫度作祟。 平時良好的作息,直到凌晨也沒有生出半分睡意。她翻來覆去,反而越發(fā)煩躁。 正在想去翻一翻家里是否有褪黑素的時候,門外傳來陳鹿溪的尖叫,緊跟著,一陣劇烈的噪聲,似乎一堆紙袋摔在地上,噼里啪啦,再然后,是她哎喲的叫喚聲。 聽起來是摔了。 梁小慵趕忙推門出去,便見陳鹿溪撲倒在花花綠綠的購物袋中央,哭喪著臉;門旁,丁蘭時坐在地上,手里攥著毯子,茫然地揉了揉眼睛。 “摸黑回來絆到個人,嚇死我了——還以為是偷溜進我們家的流浪漢呢!” 被扶起,陳鹿溪驚魂未定地拍拍胸口。 “他坐這干什么?” “你坐在這里干什么?”于是,她邊撿購物袋邊問。 “睡覺?!?/br> 他站起身,幫忙一起撿。十幾個紙袋被重新擺好,他站在梁小慵的身后,手臂挨著她的。 “不是讓你去客廳睡嗎?” “離你好遠,”他的唇角按下,悶悶不樂,“醫(yī)生,我想離你近一點。” “哇,”她沒來得及張口,陳鹿溪夸張地做了一個掉下巴的表情,“你們都玩上Cosplay了?” “沒有!” 她有點惱火地瞪了眼陳鹿溪,被她笑嘻嘻躲開。 她問:“你不是這兩天都不回來嗎?” “落東西了,回來拿?!标惵瓜龉砟槪安蝗晃覟槭裁疵谶M門?” 梁小慵搡她,“快走快走?!?/br> “知道,”她說,“走的時候我一定注意再注意,絕不再破壞你們的——” “還拿不拿東西了?”梁小慵抬手。 “拿,拿!” 她大笑著跑進房間,短暫的快活氣氛也跟著一起關在對面的門后。 梁小慵回頭看他。 “你——” “醫(yī)生,”不待她發(fā)話,他的眼尾耷下,“我腿痛?!?/br> “怎么了?” 他扯起褲腿,嶙峋的腳踝有一道紅痕,被絆時留下的。 并不嚴重,甚至算不上磕碰傷。 “痛?” “嗯,”他確信地點頭,“骨頭特別痛?!?/br> 視線狐疑地在他的臉上停頓半晌,無害乖順的表情下,她選擇了相信。去到客廳,找出醫(yī)藥箱,替他拿了跌打損傷的噴霧。 “不許睡在走廊。”她遞給他,再次重申。 藥霧從噴嘴散出,空氣彌上一股清涼的味道。 “不要?!?/br> “那你出去?!?/br> “……不要?!?/br> 他反反復復只這一個詞,梁小慵本身在失眠那兒受了氣,現(xiàn)在,火一股腦兒全對他發(fā)出來,“這是我的房子,你有什么說‘不要’的權力?” 這才說了一句。 她眼睜睜看著,丁蘭時的眼尾泛起紅緋,要哭的前兆。 “……對不起,”他低下腦袋,“我又惹你生氣了?!?/br> 聲音悶悶地抵在她的額前,他說:“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待在你的身邊?!?/br> 梁小慵無端心里一酸。 “我想讓你喜歡我?!彼⌒牡赜U了一眼,“醫(yī)生,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要怎么做?” 他的目光專注地停在她的眼睛上,太明顯、太直白,如同陽光直曬,叫她不自然地低下眼皮。 “可以,”她指了指,“先睡沙發(fā)。” “除了這個,”他固執(zhí),“我睡在門口也可以?!?/br> “你讓西西怎么走?” “不管她?!彼麗灺暋?/br> 沒辦法溝通。 梁小慵不管他,轉身要回房間,身后的腳步緊緊跟著,一起擠進迅速關閉的房間門里。 梁小慵瞪著他。 他無辜抱著毯子,堵在門邊。 “不許上床?!?/br> 只剩兩天,再忍耐一下。她明天還要去圖書館,不能再熬下去,環(huán)視四周,房門口也有沙發(fā),索性松了口。 “好。”他這次立即應下。 與他費心費力地纏了半小時,睡意終于上涌,她打了一個哈欠,上床。 關燈的時候,手伸去床頭,眼睛看著丁蘭時走過來,在她警惕的視線中,躺在了床邊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