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親情綁架
客廳恢復(fù)了寧靜,嚴譽把擱置在柜子深處的骨灰盒拿出來,端端正正放在茶幾上。她坐在沙發(fā)上盯著它看,關(guān)節(jié)撐在膝蓋上,雙手交握,不安地摩挲。 他們的臉可能只有幾分相似而已,但是方越說話的語氣…… 嚴譽頓時蹙起眉,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 - 十一中學(xué)市是A市最有名的公立高中,讓他上這所學(xué)校,完全是丁啟建的意思。他執(zhí)意要把丁韞成送進公立學(xué)校,名曰讓他感受體制的嚴苛,實則是有意讓他和各位局長市長的子女交好。丁韞成學(xué)習(xí)成績一般,還是被他精準(zhǔn)地安排進了干部子女集中的尖子班。丁啟建除了時常派人給兒子的各科老師送禮,他在學(xué)校的其余大小事情,他一律不管。 學(xué)校的老師大多都聽說過丁啟建的手段,所以即便丁韞成怠慢學(xué)業(yè),老師也不敢告訴,怕自己擔(dān)責(zé)任,一來二去,越發(fā)沒人敢管他。丁韞成便三天兩頭翹課出逃,不是去城里哪個拳館溜達,就是在哪個酒吧會狐朋狗友。 直到他高三一開學(xué),年級上下處處透露著緊張,非要舉辦高三家長會,要求所有高三學(xué)生的家長都盡量參與,班主任三番五次囑咐這事,丁韞成想不記得都難。 但丁啟建在飯桌上聽他說了一嘴,頭都沒抬一下便回絕了,“這種事,去找你姑姑?!?/br> “她,她最煩我們家了。一年到頭她都只見我兩回,一回是過年我們?nèi)兰野菰L,一回是祭祖。都這樣十多年了……你干什么,讓我熱臉貼冷屁股?” “她現(xiàn)在是警察了,方便跟她搭話?!?/br> “誰方便跟她搭話?” 丁啟建放下碗筷,拿起餐巾輕輕擦嘴,“她看不起丁家是因為她不知道,她敬重的領(lǐng)導(dǎo),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東西,也不知道她自己也只是渾水里一條魚而已。” 十七歲的丁韞成沉默片刻,“家長會可以沒人去,姑姑她罪不至此?!?/br> “呵呵……”丁啟建笑笑,“你去跟她多接觸接觸,就知道她站在我們對面,本身就是罪不可赦。” 丁韞成眼眸微暗,心里莫名其妙刺撓幾下。 他上一次見嚴譽還是半年前小年他回年家祭祖的時候,她面對他,表情總是冷冰冰的,那次也不例外。她似乎不怎么怕冷,穿著件黑色的棉夾克,牛仔褲都洗得發(fā)白了,扎著低馬尾,面容又素又干凈。上香的時候他就站在她側(cè)后方,不留神間瞧見她側(cè)頸上有顆紅色的痣。 鞠躬的時候,丁韞成又仔細看了好幾眼,眼神在她的脖頸和耳垂間游蕩,好一陣,他開始看她的身體輪廓。 嚴譽習(xí)慣性站得筆直,她有一米七的個子,身材并不干瘦。哪怕她穿著厚衣服,也能從腿上看出她的身體有訓(xùn)練過后特有的緊實感,捧著香彎腰時,她不留神露出一小截細細的腰,看上去,她的腰肢含著勁兒,觀賞性十足。女拳擊手他接觸過,但他總覺得,姑姑的身體會比刻意訓(xùn)練過肌rou形態(tài)的拳擊手看上去更美觀。 祭祖過后,都往山下走,嚴譽習(xí)慣吊車尾,丁韞成放慢了腳步跟在她身旁。 “姑姑?!?/br> 她板著張臉看向他:“什么事?” 她眼睛里沒有溫度,丁韞成能看出來她對自己的排斥。這不奇怪,丁家走黑道,姑姑剛當(dāng)上正義的人民警察。 他勾唇,搖搖頭:“沒什么?!?/br> 嚴譽皺起眉,抿抿唇想說什么,最終沉默。等下山以后,丁家的車子已經(jīng)有人拉開后車門等丁韞成進去,他坐進去,就要關(guān)上門,她喊住他,湊過去低聲說了一句:“你還沒學(xué)壞的話,就選一條正確的路。” 丁韞成關(guān)上門,降下車窗,看著她似笑非笑。 “你還是第一次教育我,謝謝姑姑?!?/br> 嚴譽瞥過臉去,不愿意再看他,等車子開走,她才緩緩?fù)鲁鲆豢跉猓脨浪亩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就算有心照看jiejie的孩子,也不可能勝過和丁韞成朝夕相處的父親。所以她這么多年大多保持沉默,冷漠待他,她早就把這個侄子推遠了,今天看他年輕稚嫩的模樣,似乎透露著一些純真,讓她不禁產(chǎn)生了他可以被勸服的想法…… 很可笑,她不該抱這樣的期望。 - 半年后,那個被她放棄的人敲響了她的門。丁韞成周一一大早上頂著滿頭亂糟糟的短發(fā)沖進了她的視線,他一見到她,便露出一副很委屈的表情,語氣幽怨而熱絡(luò):“姑姑,求求你,給我開家長會吧,可以嗎?” “什么?”嚴譽警服都穿好了,正要去單位,現(xiàn)在腦子有些發(fā)蒙。 “家長會,高三的家長會,很重要。我爸不去,老師一直問我,同學(xué)他們都有人去,就我這兒……家里沒人去?!?/br> “……你找我開家長會?” 丁韞成一把拽住她的手,雙手握住,“你難道不是我親姑姑嗎?” “我……我還要上班。”她掙開手,目光掃了掃他的校服,很干凈,他肩上搭著個書包,整個人渾身透著一股純凈的學(xué)生氣息,沒有她不喜歡的囂張公子哥的味道。 他失落了一下,用手抓抓頭發(fā)。 “你頭發(fā)怎么成這樣了?” 他眉頭皺得死深:“早上洗完澡沒吹,著急來姑姑這兒,我騎自行車來的,頭發(fā)吹是吹干了,但就變成這樣了……” 嚴譽大打開門:“你進來,把頭發(fā)理一理?!?/br> “哦。” 他把書包甩在沙發(fā)上,迷茫地望了一圈,嚴譽給他指了指浴室的方向:“這邊。梳子在架子上。” “哦。” 他走進去,二話不說開始脫衣服,打開淋浴。聽見水聲,嚴譽奇怪地問:“你干什么?” “我重新洗一遍澡啊,姑姑,你等等。我洗澡很快?!?/br> “我讓你理理頭發(fā),沒讓你——”她咬住牙,擺擺手,脫下帽子坐下。一個不熟的親人突然跟她這么熱絡(luò),她說不上來是討厭還是什么,她看著他的書包,聽他在里面不停地說些什么,只感覺心窩子里在發(fā)熱,復(fù)雜的情緒令她手足無措。 等丁韞成頂著一頭熱氣從浴室出來,她還沒想好該以什么樣的表情面對他,所以她下意識冷著臉,那是她最習(xí)慣的表情。 丁韞成用她的浴巾擦著頭發(fā),看她臉色,擦拭的動作不斷放緩,“……你生氣了?” 他臉上還沾著新鮮的水珠,睫毛也濕漉漉的,從很遠的距離就能看清楚。 “沒有。”她語氣很硬。 “生氣了?” “沒有。” 她走到一邊,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等她流利地向隊長請了假,把電話裝進口袋里,她才回過神來她做了什么。她怎么會為了丁韞成的家長會而專門請假?他們根本就不親。 她對自己的沖動感到不悅,于是進臥室換了身常服出來,臉色更加難看了。 丁韞成看看她,把浴巾摔在沙發(fā)上,拎起書包,犯了少爺脾氣,“你不是說讓我學(xué)好嗎……我現(xiàn)在來找你學(xué)好了,你就是這種態(tài)度?不想負責(zé)就不要說那種話!” 他說著便要走,粗暴地扯開門,嚴譽沉著臉叫住他:“丁韞成,我才該問,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我怎么了?”他扭過身,頭發(fā)雖然半干了,有幾縷還濕噠噠地滴水,把他白色的短袖滴濕了。 “你過來。” “你命令我?” “不然呢?”嚴譽臭著臉,找來吹風(fēng)機,放在茶幾上,用很強烈的命令語氣教訓(xùn)小孩一樣道:“把頭發(fā)吹干了才準(zhǔn)走?!?/br> “你還cao什么心。我求你你都不去給我開家長會,現(xiàn)在管這么多?!?/br> 嚴譽被他氣得牙癢癢,“誰說我不去?” “你去?” “去。” “沒耍我?” “沒有。過來。” 少年虛了虛眼睛,當(dāng)即丟下書包,幾大步跨過去,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那股莫名其妙的相熟勁兒又上來了:“姑姑,你得幫我?!?/br> “吹頭發(fā)你自己不會?” “我會?!彼皖^看看她的吹風(fēng)機,小小舊舊的,電線都泛黃了,他嫌惡地皺起眉:“但是這么爛的吹風(fēng)機,我真沒用過。所以開關(guān)在哪里,吹出來的風(fēng)沒有毒吧?” “你……!”嚴譽氣得臉青,一把收了吹風(fēng)機,“是有毒,別吹了?!?/br> “姑姑!” “你以前沒叫過我?guī)茁暪霉?,有事求我了就叫得這么親熱?!?/br> “那是你以前不給我機會。過年的時候你暗示我了,我懂了,所以我現(xiàn)在來找你不是很正常嘛……”他一邊嘀咕,一邊捋著濕發(fā)。 “你有車吧,我不能騎自行車了,你送我。” “沒有。” “什么意思?” “我沒有車?!?/br> “那你怎么出門上班?” “我走路?!?/br> “……難怪你起得比雞早,我都來這么早了,還差點錯過你?!?/br> 嚴譽想說,還不如錯過。但她是個成年人,又是長輩,和丁韞成斗嘴實在不是一件值得提倡的事,于是她選擇閉嘴。她給他找來一張干毛巾,扔給他,抱著手臂,耐心地看著他又把頭發(fā)擦了一遍。 “我們打車去?!?/br> “出租車很臭?!?/br> 她放下手臂:“那我不去了,你自己騎車去學(xué)校吧?!?/br> “不行?!彼俅螌⒂眠^的帕子扔在沙發(fā)上,背起書包,打開門,看著她,眼神決絕:“姑姑,為了你,我可以忍受?!?/br> - 工作比較忙,不好意思。我愛姑姑,我會繼續(xù)寫。男主叫女主姑姑而不是小姨,主要是因為稱呼迭字更加澀,他是個澀比。這篇文我不會有意開很多車,必要時候會好好開,我更喜歡寫他們之間的互動,我可太愛寫倔比說話了,寫他倆我直接快樂加倍嚕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