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幽綠的眼睛。

    我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天真稚氣一點，“你是人類嗎？”

    “從生物學(xué)上來說，”男人的聲音像是某種金屬，冷質(zhì)而又有磁性，“是。”

    “我還以為您是吸血鬼呢，但想想現(xiàn)在是白天?！?/br>
    完美的搭訕，我在心里夸自己的機智。這種男人我這輩子應(yīng)該也只會遇到這么一次。顯然我的生活不會和他發(fā)生交際，但我想在此刻他能為我有片刻的停留。

    他看起來三十多歲左右，外表很完美，身材高大寬肩細腰，鉑金色的頭發(fā)，幽綠的眼睛，藝術(shù)品般的五官。但令我心動的是他的氣質(zhì)，矜貴禁欲，但又散發(fā)著危險神秘誘惑人的味道。就如我說的，他看起來仿佛不是人類，而是活了幾百年，孤寂殘忍游走人鬼界線之間的吸血鬼。

    “聽起來是不錯的贊美?！彼樕下冻鰷\淺的笑意站到我身邊，擋住了從建筑物之間傾瀉下來的陽光，“你在寫什么呢？”

    我指著其中一句，用中文說道：“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br>
    “很美的韻律?！彼犎苏f話時表情很認真，玉石做成般的眼睛會深深地注視著對方。

    “很可惜了，您不懂我們的語言?！蔽译y得有些害羞不敢回視，“它的意思更美?！蔽也淮蛩銥樗g。

    他贊同地點點頭，“是很可惜。”

    “boss，我們要走了?！?/br>
    我這才注意到他身邊還跟著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他們應(yīng)該是一同出現(xiàn)的，只不過我的注意力都被身邊的男人吸引走了。

    “那再見了，吸血鬼先生?！蔽抑鲃拥睾退麚]揮手。

    男人彎了彎嘴角，“再見了，人類小女孩?！?/br>
    好的，晚上做夢的素材有了。

    男人走后，我笑得傻里傻氣地繼續(xù)寫字。

    路演結(jié)束后，聯(lián)合會的會長告訴我，我的字都被一個人買走了。我有一種預(yù)感，買我字的人就是那位“吸血鬼”先生。

    過了好幾天，聯(lián)合會的會長又給我?guī)砹艘粭l消息，學(xué)校的聯(lián)合會被長期資助了，資助人邀請我們?nèi)⒓右粋€博物展。

    我覺得有些奇怪，我并不是聯(lián)合會的核心成員，這種事應(yīng)該輪不到我頭上。

    “資助人就是上次買你字的人?！睍L看我的眼神有幾分打量，就差把老實交代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我應(yīng)了一聲，表示知道了，但是他們想知道的部分我沒有解釋，主要是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買我字的人身份還不確定，我只是憑直覺覺得是那位先生?？晌液退皇呛唵蔚嘏收劻藥拙?，他當(dāng)時覺得有趣，一時興起又不差錢就買了我的字，這樣還說得過去。但是后續(xù)資助大學(xué)里的一個留學(xué)生聯(lián)合會，就讓人聽起來有些曖昧了。

    我自問我沒有讓人一見鐘情非我不可的外表，而且那位先生看起來女伴至少也應(yīng)該是超模級別的。那這么想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看上了我的——

    才華。

    “哈哈哈哈！”我被自己逗得樂不可支，管他原因是什么，反正只是去看個展，又不是去上床，去就行了。

    就算是上床，誰賺了還不好說呢！

    參觀的當(dāng)天，我稍微打扮了一下，穿了一條類似小禮服的連衣裙，畫了淡妝，和被邀請的其他人一起去了展覽地點。

    有學(xué)藝術(shù)的同學(xué)告訴我們說這是個私人展覽，是個喜歡收集美術(shù)作品的富豪開的。我跟著她們一路上似懂非懂地看了一些油畫雕塑作品，她們說的名家我只知道莫奈。我看得實在無聊，就自己去了中國字畫展覽區(qū)域。

    藏家應(yīng)該對中國字畫不怎么感興趣，收藏的都是近些年拍賣行價格高噱頭大的作品，唯有一副古畫研究價值很高，我好像聽外公提過。

    “但這幅畫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吧？”我不由得湊得近了些，想隔著玻璃看出些端倪。

    “很喜歡？”突然有人在我身后問道。

    他出現(xiàn)的悄無聲息，我聽到他獨特的聲音心跳又錯了一拍，朝前傾的身體一個重心不穩(wěn)我本來還想掙扎著自己穩(wěn)住身體，但一想到他在身后，便放任自己往前栽了過去。

    果然，腰間出現(xiàn)了一條有力的手臂，將我拉了回來。

    “我只是在想這幅畫是真是假?！蔽曳鲋氖直壅痉€(wěn)又很快和他拉開了一點距離，“下午好，吸血鬼先生?！?/br>
    “里瑟爾森?！?/br>
    “何詩久?！?/br>
    “能陪我去一個地方嗎？詩久。”里瑟爾森很準確地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想為一位女士挑選一件禮物，希望你能幫我參考一下?！?/br>
    一面是我不感興趣的畫展，一面是我感興趣的男人，對于這樣的提議我有什么拒絕的理由呢？

    我坐上了里瑟爾森的車，車前座坐著司機和上次見過的西裝男，西裝男應(yīng)該是里瑟爾森的秘書。我編了個借口跟聯(lián)合會的人說我先走了，但又留了個心眼，約了幾個和我比較熟的人明天一起吃brunch。

    里瑟爾森一路上和我聊著我這段異國生活，距離不近不遠，就像一位親切的長輩。

    車開到了一家珠寶店，店里陳列著各色的寶石。我們一進店，所有店員都動了起來，他們就在門口掛了close的牌子，又端來了甜點和飲品，將我們引到了VIP室。

    我在路過柜臺時偷偷地瞄了一眼有價格的首飾的售價，心里默默打消了里瑟爾森是要送我禮物的妄想，老老實實把自己擺在了腿部掛件的位置上，安靜地吃著小甜品喝著鮮榨果汁。

    店長一連喊模特為里瑟爾森展示了十幾套珠寶首飾，但他好像都不是很感興趣。

    “你覺得哪套好呢？”里瑟爾森突然問道。

    店員的目光突然都集中到了我身上，我趕緊把嘴里的蛋糕咽了下去，“對方是什么樣的人？”

    里瑟爾森遞給了我一杯飲料，“華人，五十多歲，也經(jīng)常穿著旗袍。”

    我聞到飲料有淡淡的酒味，謹慎地抿了一小口。有點猜到他對我另眼相看的原因了，大概就是因為我那天穿了旗袍，又寫了毛筆字，一副很符合刻板印象的傳統(tǒng)華人的樣子。

    這個原因也不錯，我心里輕松了一些，總比什么不靠譜的一見鐘情要好一些。

    “那這樣的話，翡翠或者珍珠可能會和旗袍更配一些?！蔽艺f完心虛地掃了一眼周圍的店員，好在他們職業(yè)素養(yǎng)不錯，臉上除了恭敬看不出什么其他的神色。

    里瑟爾森略微一頜首，從一旁鑲滿水鉆造型浮夸的紙巾盒里抽出了一張餐巾紙，“別動?！彼鲎∥业暮竽X勺，動作輕柔地擦掉了我嘴邊的奶油。

    我呆呆地看著他那張藝術(shù)品般地臉在我眼前漸漸放大，然后慢慢離去。有那么一瞬間，我以為我們會接吻。不是他吻我就是我抗拒不了他如有似無地誘惑吻上去。這么想著，我的臉上就迸發(fā)出驚人的熱度。

    他輕輕笑了一聲，“晚上吃淮揚菜可以嗎？”

    我一下子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他中英夾雜的句子，但動作先于思想，應(yīng)了下來。

    餐館不在唐人街，是遠離市中心的地方，這里有足夠多的空間造一個九曲回廊式的園林式庭院，我看著滿院的荷花還以為回到了國內(nèi)。這里的菜品也不錯，淮揚菜做得還算正宗，清爽微甜。

    和里瑟爾森聊天也很愉快，他和我聊天應(yīng)該是降維式的，他的閱歷和學(xué)識和容易就讓我心生欽佩，雖然年長但不說教，也很喜歡聽我說一些新奇的事物。

    總而言之，算得上一個“wonderful  dinner”。吃完飯，他送我回了我暫時租著的公寓。

    “我可以邀請你作為我的女伴去參加一個華人家庭的私人聚會嗎？”在我下車前，里瑟爾森對我說道。

    我聞著車里淡淡的有些冷冽的木質(zhì)香味，緩慢地眨了眨眼睛。我仿佛又看見了我眼前出現(xiàn)了兩個選項，一旦選擇其中一個，我人生的走向又會因為蝴蝶效應(yīng)產(chǎn)生巨大的改變。

    “是很重要的聚會嗎？”

    “對于我來說很重要?！崩锷獱柹眢w像我這邊傾斜了一點，將我散落的頭發(fā)別到我的耳后，這是他今天第二次與我有近距離的身體接觸，“你只需要玩得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