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一
當地人說跨過那片高聳入云的黑色山脊就抵達昆侖仙鏡。 說起來似乎很容易,難以應對的是山上神出鬼沒的妖獸惡鬼,沼澤毒障,千百年來多少修士凡人命喪于此,能登頂昆侖之人少之又少。 不知何時外面下起鵝毛大雪,地上鋪滿厚厚一層,遠處那片烏沉的山脈透出冷峻肅殺之氣。 金白兩光迅疾如電,破云穿霧,徑直落在黑色山脊上。 阿昭和楊烈站在腳地上,向四下里望去,滿眼黑與白極致對比,雪的白山的黑。 到了此處,便覺身重劍沉,難以駕馭。 猛烈的寒風旋過山谷蕩起回音,嗚咽尖嘯,猶如萬鬼哭嚎,聽得人頭皮發(fā)麻,毛骨悚然。 馬上要天黑了,天光晦暗不明,黢黑的巖石后浮出無數對血紅發(fā)光的豎瞳,旋即隱入黑暗里。 兩人在一塊伸出的石崖下避風生火,打算度過今夜再作計較。 雪仍在下,撲漱漱從巖石外飄過,地面忽然升起濃霧,霎時間天昏地暗,以凡人視力照不見五步外。 遠處不時傳來詭異的叫聲,乍聽之下像極了女子發(fā)出的幽怨哭腔,雪地上響起忽隱忽現的腳步聲,來來往往,似乎很熱鬧,可是不見一個活物。 阿昭和楊烈對視一眼,都不以為意。黑淵那地方妖獸遍地,有些阿昭還是看著長大到老死。而楊烈,死在他手上的鬼魂,成千上萬計算,閻羅殿前令鬼王膽寒的阿修羅。 兩人見過大世面,又怎被嚇住。 有結界護身,守在溫暖的火堆旁,阿昭靠在楊烈肩上安穩(wěn)的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阿昭打了個冷戰(zhàn),生生被凍醒。她揉揉眼睛,見火堆已經熄滅,難怪這么冷,而讓阿昭惶恐的是,楊烈不見了! 結界泛出暗金色光圈,未發(fā)現被沖撞的痕跡,由此可見楊烈是自己離開。 四處危險重重,他去哪? 阿昭走出石崖,舉目望去濃霧彌漫,夜色深沉,周圍鬼影幢幢,窸窸窣窣,叫她到哪里找人? 心里問候楊烈考妣一遍。 這時最好的方法是轉身回洞,一切等天亮再說。 阿昭也果真這樣做,但就在她剛走到石崖前,忽然聽見一陣縹緲哭音,順著風送過來,斷斷續(xù)續(xù)。 本以為又是那些惡鬼搞出的把戲,凝神細聽后,隱約捕捉到一些模糊話音,竟有些耳熟。 阿昭心中微動,掣動凌霜劍,向聲源處緩緩步去。 漆黑夜色中,少女孤身而立,嬌小玲瓏地身子被寒風吹得左搖右擺,長發(fā)凌亂披在肩上臉上。惡鬼妖獸將她環(huán)伺,不時發(fā)出怪叫尖嘯,少女驚惶絕望的掃向四周,口中嗚嗚哭聲不止。 一雙雙駭人的慘綠、血紅眼瞳虎視眈眈,但畏懼于少女懷里那口寶劍,遲遲沒有行動。 阿昭跳下巖石,劍光起處,魑魅魍魎慘叫著化成煙云消散。 那少女借著凌霜劍耀眼光華,早將來人瞧得真切,那瞬間猶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連跑帶跳奔向阿昭,直把她死死抓住,又哭又笑,淚流滿面,不成人樣。 “阿昭jiejie……”趙熙雅打了個哭嗝,喉嚨似梗了塊鐵,抽抽噎噎,語不成句。 阿昭瞥了眼被抓皺的袖子,忍住拂開的念頭,秀眉輕蹙:“怎么獨自在這,你師父呢?” 她記仇,因那天凌子傲慢無禮,連帶著對趙熙雅頗有微詞,無法感同身受她的悲痛。 趙熙雅哭到深處,引起一陣猛烈咳嗽,邊咳邊說:“師父……咳咳咳……被沼澤……沼澤吸進去了……” 阿昭聽得大皺其眉,無他,趙熙雅吵到她了。 阿昭掙開趙熙雅的手,徑直往來路而去,隨便她跟不跟來。 黑云泄出幾絲微光,不知不覺已清晨。 那趙熙雅見阿昭反應如此冷淡,竟不替她救回師父就要走,驚訝的睜大淚眸,怔愣片刻,迎風跌跌撞撞追出去。 “那個男人,你身邊那位公子……”趙熙雅扯住阿昭衣角,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阿昭頓住身形,緩緩回身,臉色鐵青得可怕,嚇得趙熙雅松開手,像只受驚兔子,白著小臉倒退幾步。 “你剛才說什么?”阿昭猛然抓住趙熙雅往前一扯,話中寒意連她自己都驚訝。 趙熙雅被拽得身形趔趄,懷中寶劍嗡鳴震動,脫匣而出,飛起一道長虹般的紫光。 阿昭眼都不眨,手一抬十幾丈長白光凌厲的撞向紫光,繞劍身一絞,立時斷成幾節(jié),倒栽蔥般扎進厚雪堆。 風吹起鬢角碎發(fā),阿昭面無表情,一語不發(fā)盯著趙熙雅。 那種壓迫感,十七八歲小姑娘怎承受住。 師父失蹤,連他留下的寶劍也沒能守住,四處充滿危險,短短時間內經歷那么多,趙熙雅又驚又怕,孤立無援,瀕臨崩潰邊緣。 她吞了口唾沫,努力催眠自己要堅強,因驚恐而睜大眼睛,止不住腮邊墮淚。 找到師父是支撐她的信念,趙熙雅心中反復默念著,心緒倒也平復了些許,抖動嘴唇哆哆嗦嗦道:“我說那位公子,他……他也被吸進去了?!?/br> “沼澤在哪里,帶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