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韓釗停下腳步，“我嗎？”

    “最后一個電話，你會打給誰？”何靖重復(fù)了一遍。

    韓釗低頭想了想：“不知道，好像也沒什么人要通知?！?/br>
    “不給他打嗎？”

    韓釗微微挑眉：“誰？”

    “杭州的前男友?！焙尉柑ь^看他。

    “說我快死了？”韓釗扯了扯嘴角，“你電視劇看太多了。”

    沒理會他的調(diào)侃，何靖默默轉(zhuǎn)身，看著海面。

    多云的天氣，海面和天空都顯得陰沉——這氣氛讓人莫名焦躁，直想把鯁在喉頭的那些話，吐個干凈痛快。

    “如果是我……”何靖的手指抓緊了船尾的欄桿，“如果是我，現(xiàn)在我會打給一個人，告訴他除了那些不珍惜他的人，還有……還有別的人喜歡他?！?/br>
    話音落地，他低著頭，握著欄桿的手微微發(fā)顫，仿佛在等待某種宣判。

    好在，答案并沒有讓他等太久。

    “起風(fēng)了，進(jìn)船艙去吧?！?/br>
    ※

    一場短途旅行，出發(fā)和經(jīng)過還算愉快，結(jié)束時的氣氛卻變得詭異起來。

    自船尾這一場對話后，沉默逐漸在兩人之間蔓延。后半程的渡輪，韓釗一直在艙里睡覺，而上車之后，兩人之間似乎也找不到能多聊幾句的話題。

    回家放下行李，貓咪撲過來求抱。韓釗安撫了一下，忙著幫它換食換水清理廁所。何靖默默收拾著自己的行李，整理完了之后，他占了書桌的一個小角打開手提電腦，先是翻出自己的簡歷，按照招聘網(wǎng)站的格式填了重新上傳，接著又開了qq、人人網(wǎng)和學(xué)校論壇，開始發(fā)布合租信息。

    要求很簡單，上海市區(qū)，一人一間，盡量便宜。

    沒能留在合維，還有被房東趕出來的事情都在網(wǎng)上跟要好的同學(xué)說了，引來一片驚訝。

    “能暫時收留我嗎？”雖然知道同學(xué)住的地方并不寬敞，此刻的他只能厚著臉皮求助，“幾天就行?！?/br>
    沒過多久，qq上的頭像閃動，同學(xué)給他回了消息：“我跟合租人說一聲，應(yīng)該沒問題。”

    晚飯的時候，韓釗叫來了外賣，讓何靖洗手吃飯。

    三菜一湯，味道還行，何靖一筷一筷的吃著，卻是味同嚼蠟。

    “我跟同學(xué)說好了，明天搬去他那里。”

    韓釗聞言，頓了頓筷子：“這么急干嗎？找到工作以后，租個離上班近的地方再搬好了?！?/br>
    何靖搖頭：“已經(jīng)跟他說好了?！?/br>
    見他口氣堅(jiān)決，韓釗沒有再勸。

    “那明天送你過去?！?/br>
    何靖搖了搖頭，低下頭開始扒白飯。

    韓釗看著面前快埋進(jìn)飯碗里的腦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

    晚飯過后，何靖自覺收拾了桌子，出門去扔垃圾。

    等他回來，韓釗調(diào)暗了燈光，在客廳里開了個外國電影，招呼他一起看。

    三人沙發(fā)，兩人分坐兩邊，中間趴著一只貓。

    韓釗找的是個法國懸疑片，講一個指揮家的女友留信離開后，情傷之下，他和一個女侍應(yīng)生逐漸相愛。但就在兩人關(guān)系穩(wěn)定，新女友住進(jìn)他位于郊區(qū)的大房子之后，屋子里頻頻發(fā)生鬧鬼事件，弄得人心惶惶。

    這片子并不是鬼片，放到一半的時候，導(dǎo)演就向觀眾揭秘，原來指揮家的前女友陰差陽錯把自己關(guān)進(jìn)了密室，為了讓房子里的人發(fā)現(xiàn)自己，才會弄出那些鬼事。

    片子的結(jié)尾，新女友發(fā)現(xiàn)了密室的入口，也按照前女友的指示找到了鑰匙，打開密室把她救出來。而前女友卻因?yàn)榧刀仕椭笓]家的新戀情，恩將仇報(bào)，將她關(guān)入密室之中。

    最后一個鏡頭，定格在新女友絕望呼救的臉上。

    片尾曲響起，字幕徐徐而上。韓釗偏頭看何靖，只見他眼神呆呆的，也不知道看進(jìn)了多少劇情。

    “想睡覺了？”韓釗在他面前揮了揮手。

    何靖猛然回神。

    “沒，我在想，嫉妒心真可怕?！?/br>
    “電影而已，別當(dāng)真?！表n釗說著伸了個懶腰，“我去拿被子給你，再玩一會兒，洗個澡早點(diǎn)睡覺吧。”

    沙發(fā)堆上被子，貓咪自覺跑到旁邊看著何靖鋪床，鋪完之后，才重新選了個喜歡的角落跳上來窩好——沙發(fā)原來就是它的地盤，可能是天氣太冷，它才容忍何靖跟它分享。

    韓釗早就進(jìn)了臥室，房門沒關(guān)，何靖睡下之前，卻沒見他再出來過。

    上海的冬天濕冷，晚上關(guān)了空調(diào)之后，屋子里沒一會兒就降了溫。

    半夜里，韓釗起床上廁所。一室一廳的房子，穿過客廳才能到洗手間。

    洗手間的燈亮起，接著是水聲嘩啦，燈暗了之后，韓釗走出洗手間。

    “喵~”

    經(jīng)過沙發(fā)的時候，喵咪抬起頭，朝他叫了一聲。

    “噓~”韓釗對貓咪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喵~喵~”

    貓咪根本不理他，示威似的又叫了兩聲。

    怕貓吵到何靖，韓釗無奈走到沙發(fā)邊彎下腰，想把它抱進(jìn)臥室。

    客廳的窗簾沒拉，這會兒，月光正穿過窗臺上的植物，在沙發(fā)上留下一片斑駁的光影。

    借著淡淡的月光，韓釗抱起貓咪，剛要起身，就看到何靖閉著眼睛，臉上滿是淚痕。

    “何靖？”韓釗在他面前蹲下，“沒睡？”

    閉著眼睛皺了皺眉頭，何靖沒說話，眼淚卻淌得更兇了。

    韓釗放下貓，用手背幫他抹了一下臉上的眼淚。

    “對不起……”何靖避開他的手，把頭埋進(jìn)被子里，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對不起……”

    “傻瓜，”韓釗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腦袋，“你什么都沒做錯?！?/br>
    “我，我不該說的……”伴隨著抽泣聲，被子里傳出何靖語無倫次的聲音，“我喜歡你很久了……從夏天就開始喜歡你……沒有工作，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什么都沒有……糟糕透頂……我不該說的……”

    韓釗無奈地?fù)嶂暮竽X，試圖讓他平靜下來：“小笨蛋……”

    安撫無濟(jì)于事，小鴕鳥一直把頭埋在被子里不肯出來。

    韓釗習(xí)慣裸著上身睡覺，半夜起來上廁所，這會兒身上什么也沒穿。眼看著何靖一時半會兒哭不完，大冬天的光著膀子，饒是他身體夠好，也冷得吃不消了。

    “來，我們好好說說，”把何靖的腦袋從被子里扒出來，韓釗雙手捧起他的臉，“換個地方好嗎？我凍死了。”

    何靖微微睜眼，大眼睛里蓄著的淚水，瞬間涌了出來，打濕了韓釗的手。

    韓釗幫他抹了抹眼淚，然后直接掀開被子，讓他穿好拖鞋，牽著他的手回到自己臥室。

    先把何靖塞進(jìn)被窩里，韓釗又抽了幾張紙巾拿在手里，自己才鉆了進(jìn)去。

    “你很棒，”伸手?jǐn)堖^何靖的肩，韓釗給他擦眼淚，“長得好，成績好，性格也好……很多人做夢都想要你這樣的男朋友?！?/br>
    “別騙我了，”何靖只是搖頭，“我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不會有人喜歡我。”

    “傻瓜，現(xiàn)在只是一時倒霉，運(yùn)氣不好罷了，”擦掉了眼淚，韓釗讓他靠到自己肩上，“剛剛出社會，誰沒碰過一兩次壁？以你的資質(zhì)，很快就能找到好工作。等若干年后，你功成名就了，回頭看看，就會知道現(xiàn)在的自己有多傻。”

    “我，我是傻……”何靖的氣還沒順過來，靠在韓釗身上一抽一抽的，“所以你，你不喜歡我……”

    “何靖，看著我。”韓釗抬起他的臉，讓他和自己對視，“我很喜歡你——從長相到性格，你都是我喜歡的那種——不然我也不會隨便讓你住進(jìn)來，對不對？”

    何靖看了他一會兒：“你明明單身，如果真的喜歡我，為什么要拒絕？”

    “因?yàn)槟隳贻p又有前途，不該把時間浪費(fèi)在我身上，”韓釗認(rèn)真注視著他的眼睛，“你值得更好的人?！?/br>
    “騙人，”何靖低下頭，“我沒你想的那么傻?！?/br>
    “唉……”韓釗長嘆一口氣，“我從來沒騙過你……”

    一聲嘆息之后，韓釗很久都沒有說話。

    何靖等了一會兒，見他不說話，只得努力調(diào)整自己的心情，開口道：“我沒事，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別把我當(dāng)小孩……”

    “這半年我過得很糟，”韓釗突然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非常糟糕。”

    堅(jiān)硬的面具被黑夜侵蝕殆盡，面具的背后情緒洶涌，一觸即潰。

    “每天都有很多負(fù)面情緒……明知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不能改變，卻忍不住天天后悔……”韓釗的聲音壓抑而痛苦，“每天早上都對自己說，今天會好一點(diǎn)，卻總是越來越糟。”

    何靖被他嚇了一跳，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我不能，把那么好的你拖進(jìn)來，”韓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即使我對你有好感，也不能把你拉進(jìn)這種日子里來……”

    轉(zhuǎn)身面對何靖，韓釗說：“你明白嗎？”

    四目相對，何靖安靜地看著觸手可及之處，喜歡的人的臉。

    “我不在乎，”幾秒之后，他靠過去，緊緊貼住韓釗赤|裸的上身，“我會對你很好很好，永遠(yuǎn)不會背叛你。”

    韓釗沒有說話，只是輕嘆了口氣，對他搖了搖頭。

    看到他的拒絕，何靖心口泛起一陣酸楚。事已至此，他知道自己應(yīng)該放手，卻仍是不自覺地?fù)Ьo了韓釗，不肯松開。

    韓釗輕輕撫著他的背脊，仿似在安撫一只受了驚的貓咪。

    天亮以后，就要說再見了嗎？

    不知不覺間，摟在韓釗腰間的手慢慢下移，隔著薄薄的棉質(zhì)睡褲，何靖大著膽子，試探著撫|弄他的敏感部位。

    手上的觸感逐漸由柔軟變得堅(jiān)硬。幾下之后，手腕被一把扣住，耳邊傳來韓釗略顯急促的呼吸：

    “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