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令曲 四十六章 瞞天過海(一)
劉璋得知日前遣往雒城的四將已折損二人,差些暈厥過去;醒轉(zhuǎn)之后,亦是趕緊準備加派人手。其子劉循親率兩萬兵馬,吳蘭、雷銅為副將,即刻趕往雒城。 劉備得知劉璋又往雒城加派將士后,便即刻找龐統(tǒng)前來商議。 「日前咱們雖已奪下二寨,但要攻下雒城……備反覆思索,仍是苦無對策?!箘滢灾挑P,不禁感到進退兩難,「現(xiàn)下時節(jié)入冬,川內(nèi)冷寒;咱們將士水土不服,時間一長,恐要耗損實力;若要進兵,卻又無十足把握,依先生看,究竟當如何是好?」 龐統(tǒng)摩挲著下巴,俊顏顯得有些凝肅;劉備所憂之事,亦困擾著他,「主公,咱們方奪下二寨,大破蜀軍,士氣正熾……又如您所言,咱們將士初來乍到,水土不服,加之蜀地寒冷,若不早日攻下雒城,恐怕夜長夢多啊。」 「這么說,先生的意思是……」劉備聽他這么一說,幾日來的憂慮頓有撥云見日之感。 龐統(tǒng)彈了彈指,立刻恢復笑容來?!冈蹅儺斎贿€是得進兵的,主公?!顾麛傞_那張圖志,已是想到了初步進兵之道,「主公您看,此去雒城,南北二處,各有一條路可行……」 劉備不禁湊過身子;兩人轉(zhuǎn)瞬間達成共識,開始議論起來。 「這么一來……事情就明白了。師傅他一定會建議大伯進兵!」靜韜眼前的紙卷寫得密密麻麻,一如先前自龐統(tǒng)那兒學到的謀略估算,她分析起眼前局勢,將可能的決定寫成一條條計策,最后,在紙卷上圈下最后一條。 苓只覺得頭昏腦脹,有聽沒有懂;她剛剛還在外頭收拾著衣裳,還沒收拾妥當,只見靜韜急急忙忙跑來尋她,說有重要的事兒要來找她商量;她還來不及反應,靜韜便不由分說的拉她到廳堂來,接著就是一長串解說;她說一句,紙卷上的筆跡就被畫去一行,終于,在她因受不了而昏厥之前,靜韜終是說出了個重點。 「靜?!顾龘嶂~,腦子被靜韜那一長串話語弄得有些脹疼?!负?,士元叔要建議玄德公進兵……那又如何?不管怎么樣,士元叔只要上陣,我都會跟去;你跟我說這么多,究竟想告訴我些什么?」 「只可惜師傅在劫難逃,季姊若只是跟隨師傅上陣,恐怕仍是力有未逮啊!」靜韜擰起黛眉,俏臉上竟是已佈滿細汗;季苓不由得覺得事態(tài)嚴重,靜韜平時愛活潑耍鬧,但從未拿過這等大事兒當笑話。 「什么意思?士元叔在劫難逃?」苓只覺心口不住狂跳,方才壓抑在心底的不耐頓時給她這句話拋了開。 「我前天夜觀星相,又看了乾象;罡星在西方,而太白臨于雒城之分……主將帥多兇少吉,不可不慎。」靜韜憂心忡忡,擱下筆來一嘆。「我又看過了大伯與師傅的將星,并為他們兩個各卜了一卦;大伯吉人天相,自有貴人替他以身擋劫,反觀師傅將星黯淡……」 苓越聽越驚,心不斷往下沉;幼年喪父的恐懼登時涌上心頭。 「我懷疑,要替大伯擋劫的,就是師傅呀?!?/br> 「師傅這回在劫難逃,九死一生……」靜韜瞄了苓那憂心神情一眼,語調(diào)卻是越來越輕,「放眼天下,能解的……只有一人。」 「誰?」苓拽緊她衣袖,連忙問道。 靜韜咬了咬朱唇,卻是欲言又止?!胳o!都什么時候了,你還不快說么!」 她睜著明眸,眸心映著那一向冷情淡然,如今卻因龐統(tǒng)而心焦的臉容。靜韜芳唇微顫,一臉有苦難言。 「靜!」苓怒不可遏,她攫住靜韜肩頭,眼底閃過森冷神情;她沉下聲調(diào),一字一句的低吐:「你要不肯說,而讓士元叔有個什么萬一,我……我絕不會,原諒你!」 靜韜愕然,有些訝異,從苓口中吐出來的話語,竟是十足決絕;與她相處兩年,她知道苓最恨遭人瞞騙,自己也從不說謊……她是認真的!「好……我說?!?/br> 「季姊……」她眼眶含淚,雙手環(huán)緊季苓腰際,痛心的道出答案來。「那個人,就是你呀!」 * 苓只是執(zhí)意要她說個答案,她并不笨;早在靜韜一臉欲言又止時,她心里已隱約明白,能救龐統(tǒng)的,應是不出她、靜韜兩人其一。 還好是她。苓得了個滿意的答案,冷然的唇畔竟是揚開了些許笑意;她對不起靜韜,明知靜韜有多喜愛、敬重龐統(tǒng)這個師傅,要是真有個兩全辦法,她一定毫不猶豫就要跟她講白??粗o韜一說出口后,彷彿再也受不了這般苦楚,將臉面埋進她懷里便哭。 苓戾氣全消,反過來擁緊靜韜,衷心的給她獻上一聲歉意;她早已將靜韜當成自己的妹子看待,若非事關重大,而她又亟欲救龐統(tǒng)一命,她亦捨不得以狠話要脅的。 既然知道了能救龐統(tǒng)的人是她,那還需問明白究竟該怎么救。苓好生安撫著靜韜,讓那小姑娘好不容易心情平復了些,這才問起方法來。 「我們還是先試著勸勸師傅,請他打消念頭,別率軍出征,但……以師傅的死腦筋,我看他是不會答應的;唯一的辦法,只能代替師傅出征…… 「季姊一手易容術出神入化,假扮成師傅的模樣絕不會給人輕易瞧出破綻的。如此一來,師傅的命,也就得以保全了,可是……」靜韜雙手顫抖著,緊緊握住季苓?!讣炬?,就算我懂得卜卦謀略,我依然只能看出此回死兆,卻是不明白如何躲劫;你若真扮成師傅出征,我怕……」 苓揚起一掌,「我懂。這么一來,反而是我有性命之憂?!顾皇堑贿?,清秀芳容上未見一點恐懼擔憂,反而平穩(wěn)如昔。 靜韜心底打了個突,只覺得苓的神情,平靜的令她害怕。 「莫非季姊你……」 「靜,別阻止我。」苓再次打斷她;她眼眸半斂,笑意更熾,像是緬懷著什么。「靜……」右掌貼靠上自己心口,她語調(diào)輕柔,向靜韜低訴著?!肝疫@性命,是士元叔給的;他教我讀書、識字;就算再窮,憑我小時候一句想練武報仇的天真話,他不顧一切給我找來師傅;為了護著咱們季家的易容絕學,也為完成我爹臨終託付,他帶著我四處躲避,幾次護著我自險地走脫。是他,告訴我為人處世之道;是他,陪著我從喪父之痛中走出來;是他,教我識得什么是義、是情、是愛。 「我敬他如父,視他如天。你不懂我為什么愿意代他死……只因你也不知道,他是怎樣疼我、護我,將我視如己出;甚至重于他自己的性命。 「對我來說,士元叔比誰都重要,我說什么都要護著他;靜,季姊真要謝你,原來我的易容,不只是個讓我爹丟了性命的東西?!管呶⑽⒀鐾?,像是飲醉似的,撫上自己臉面,「更是個能救我另一個爹的寶貝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