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15歲時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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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舒瑤從小就喜歡趴著睡覺,即使發(fā)育之后胸前被壓得不舒服也喜歡半趴著,但齊聿總是會輕輕的翻過她的身體,讓她平躺或是側(cè)臥。 后來她長大了,他們分房睡了,臥室的門總是關(guān)的很嚴(yán),他再也看不見她的睡姿,只是小姑娘獨自躺在床上后,半夢半醒間,總是會想起他的話,也就自己翻過了身,平躺在柔軟的大床上。 后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沒有再趴著睡,直到從舒厲家里逃出來的那天,她躺在荼蘼的床上,把自己蜷縮成了一小團,躲在墻角,趴在被子里,用最有安全感的姿勢過了一整夜。 那天她整整睡了快要一天一夜,醒來時荼蘼正在下面小心的整理著雜物,看到她醒來,連忙放下手里的東西爬了上來,給她擦掉了額頭上的汗水。 她一直趴著,手臂都亞麻了,皮膚上還印出了下面毯子的花紋,荼蘼笑著給她揉著手臂,一邊閑聊。 “我比較喜歡凸起明顯一些布料,壓在身下有種按摩的感覺,只是我不趴著睡,后背已經(jīng)習(xí)慣了?!?/br> “感覺還是趴著睡舒服。” “其實我以前也喜歡趴著的,但是我在地下的時候,有個jiejie和我說,她們當(dāng)?shù)赜袀€俗語,說是趴著睡的孩子,容易把mama克死,她說她就是喜歡趴著睡,然后在她13歲那年mama就去世了,她流落到了地下,我當(dāng)時什么都不懂,也特別信這種東西,就聽她的話,再也沒趴著睡過?!?/br> “那時候還對mama有幻想嗎?” “想過啊,即使從來沒見過,即使不知道有這個人的存在,但在害怕的時候依舊會下意識的喊出‘mama’的聲音,可我明明都不知道這個字的含義是什么?!?/br> 或許那天荼蘼看著她的眼神里就寫了一些其他的意味,但當(dāng)時齊舒瑤腦子里想得都是她剛出生沒多久的女兒,后來,直到今天,她才明白一些因果。 “你就這么害怕她會死啊,連我趴著睡覺都不讓。” 她站在逆著光的巷口,冰冷的質(zhì)問,齊聿并沒有直接反應(yīng)出她說得是什么,但他不喜歡她這種語氣。 她可以用這種語調(diào)和街上的任何一個人說話,在這一刻他們就變成了陌生人,普通關(guān)系的人,不會連在一起的人。 他掐滅掉煙,直接朝她走過去,強硬的拉起手,就要將她往車子里塞。 齊舒瑤瘦瘦的一小條,卻完全立在了原地,她拼了命的往回收著手臂,倔強的和他對視。 透過那雙眼睛,齊聿似乎想起了什么,也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他手上的力道減弱,齊舒瑤來不及反應(yīng)朝后面仰了過去,卻被他攔腰抱起,塞進了車子里。 已經(jīng)數(shù)不清這是第幾次和荼蘼不告而別了,她們好像都習(xí)慣了這種相處方式,輕飄飄的出現(xiàn),轉(zhuǎn)瞬即逝的消失。 也是因為,她眼前又更棘手的情況。 往日的劇情重現(xiàn),一輛黑色的車子在路上飛了起來,搖著里面的人東搖西晃。 其實在那句話說出口后,齊舒瑤就后悔了,她心虛的躲閃,只是話收不回來,時間也不能倒流,她就只能繼續(xù)瞪著眼睛,裝著質(zhì)問的樣子。 她如今坐在車子上,手心里出透了冷汗,手指不停的卷著衣擺邊緣,用力到指腹發(fā)白,眼睛時不時飛快的朝旁邊瞟過去,一顆心在胸膛里死命的拍打著門。 齊聿不看她,但是能感受到對面躲躲閃閃的視線,卻完全不看她,他如今整個人都火焰包裹住了,他失望,他憤怒,他無助,他也幾乎是在一瞬間崩潰了,那被他嚴(yán)防死守二十多年的壁壘也終于崩塌了。 路口的紅燈阻攔住了車子的前進,可他一秒都不想停下來,車子里的空氣讓他窒息,他必須打開車窗兜著風(fēng)灌進來,才能勉強呼吸。 車急速的朝著未知的方向開去,周圍的景色從高樓大廈慢慢變成了空曠的荒野,沒有行人,隔著很遠(yuǎn)才有一顆干枯的樹干,長成了扭曲的形狀。 天又黃了,風(fēng)卷著無數(shù)灰塵追了上來,悶熱的空氣讓人呼吸不上來,車子飛上了一片荒地,風(fēng)也沒有了,一瞬間身上就布滿了汗水。 齊聿解開安全帶直接下車,站在車頭旁盯著齊舒瑤,她也解開安全帶跟了下去,靠在車門上不敢上前。 “過來啊,和我叫板的底氣去哪了?” “我那不是叫板,只是基于事實的正常疑問。” “基于事實,哪里的事實?” “我姐告訴我的。” “你姐,直接就叫上jiejie了,真親密啊?!?/br> 齊聿雙手插在口袋里,死板的西裝樣式也被他穿出了一絲痞氣,他第一次穿著這身衣服沒站直,蜷著一條腿,胸膛上劇烈的起伏。 齊舒瑤本來還有一些的愧疚在這黃蒙蒙的天下全都被壓了下去,她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兩個肩膀一聳一聳的。 “你別在這陰陽怪氣的,我又沒說你不是我爸了,那她本來也是我姐啊?!?/br> “你爸,你以為我想當(dāng)你的爸嗎?” “你說什么?” 這次輪到齊舒瑤震驚了,不得不說她果然是齊聿一手帶大的,這震驚時的動作表情,和他剛剛愣住的樣子一模一樣。 只是她快速的反應(yīng)了過來,思維又開始無限發(fā)散。 “我懂,我明白了,不管是誰都不想要我,我就是最多余的那一個,放在哪里都是累贅,那為什么當(dāng)年你們要攔著不讓我被摔下去啊,如果就停在當(dāng)時,這一切都簡單了,你們各自去過各自的生活,不需要管我,我就應(yīng)該死在……” 她的嘴巴被狠狠的捂住了,齊舒瑤瞪著驚魂未定的大眼睛,看著幾乎是朝她飛過來的齊聿,一秒鐘前,他的手臂揚起,她以為自己要挨下人生中第二個巴掌,但那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用力的,咬牙切齒的。 “我不想要你?我不愛你?你想去死?你說話之前能不能過過腦子,能不能想想別人的感受!” 是怒吼出來的話,震得她大腦都在顫抖,眼前的男人眼睛都瞪紅了,含著罕見的淚水,把目光刺在她身上,語氣一下子又緩了下來, “齊舒瑤,你是不是明天就要去改名叫舒瑤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或者說你記不記得,從你小時候,我們躲在破廟里,縮在墻邊,借別人家的牛棚,到住上房子,住上樓房,到高層,到別墅,一步步爬上去,我拼死拼活到現(xiàn)在,是為了誰,我掙來的錢都給誰花了。” 他的語氣像是再問今晚吃什么,可她卻回答不出來了,曾經(jīng)她抱著他喊我和爸爸天下第一好,現(xiàn)在卻在質(zhì)問,無論他們是不是父女,無論他們之間是什么樣的感情,她的行為都可以稱上一句大逆不道。 “可是……” “可是,可是為什么不是我當(dāng)時有能力呢,我當(dāng)時要是有能力,就可以保護她不用委屈自己和那個男人在一起,不用讓她想著他們能不能結(jié)婚,能不能住在一起,她不會每日為了孩子的事情發(fā)愁,不會生下你后又著急著去懷你meimei,明明都是那么可愛的小女孩,卻因為不是舒家想要的兒子而被拋棄,可是,可是啊,如果這些都沒發(fā)生,你就不會存在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你這個人,可怎么辦啊,如果這世界上沒有你,我也到不了現(xiàn)在,但你就在這,所以從前的那些苦,我都心甘情愿。” 有滴眼淚從齊聿眼角滑過,重重的砸在了齊舒瑤的心上,她聽著這些話,眼淚也跟著流了出來,嘴上卻還在執(zhí)拗著她最在意的事情。 “可你為什么會愛我呢,因為什么啊,我……我是…我是她的替身嗎?你愛的是她嗎?因為喜歡她嗎,得不到她,就得到一個長得像她的女兒,這樣也算滿足你三十多年都忘不了的念頭……我倒真希望我是你從路邊隨手撿的,愛和恨都沒負(fù)擔(dān)?!?/br> 被最親近的人用最毒的針扎在心里,齊聿反而笑了出來,他嘴角翹起時一道閃電從他頭頂劈過,齊舒瑤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背著突然竄出來的光嚇了一跳,她下意識的要往他懷里靠,卻被捂著嘴的那只手?jǐn)r在了外面。 閃電過后就是雷聲,轟隆隆的幾下,緊接著暴雨砸下來,一秒鐘都不浪費,空曠的荒地上兩人瞬間被澆了個全濕。 但此時,這兩個人都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動不動,齊聿低頭看著他身前愣住了小姑娘,抬手撥開黏在她臉上的頭發(fā)。 齊舒瑤是真的完全愣住了,天地間,什么事情都吸引不到她的注意力了,她只記得,他推開了她。 渾身濕透的女人瘋婆子一般甩開了男人的手,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擋住了臉,她看不清路,腳步散亂的后退,天上雷聲雨聲要把大地砸穿,卻還能聽到她混在里面的嘶吼。 過去的十幾年里,她總是習(xí)慣性的夸大自己的情緒,在撒嬌或是傷心中添加一些胡攪蠻纏,就會得到想要的全部,她的情緒從來沒有真正的大起大落過,小半輩子被保護得順順當(dāng)當(dāng)。 直到今天她才感受到了崩潰的感覺,整個人都要從里面炸開了,這種感覺讓她想要毀天滅地。 可即使天地都?xì)缌擞謺鯓幽兀粣劬褪遣粣?,死了也不會愛?/br> 齊聿還在腳步沉穩(wěn)的朝她走來,他身上的黑西裝被雨水打濕后顯得更黑了,黑到發(fā)亮,像一座山朝她壓過來,也像是黑夜終于籠罩在了她頭上。 面前的小姑娘已經(jīng)扶著車門走到了車尾,空曠的環(huán)境讓她沒有任何安全感,她顫抖著身體,蹲了下去,靠著車尾瑟瑟發(fā)抖。 她還像是小時候那樣,從來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又那么倔強,沒有他的認(rèn)錯或是疏解,發(fā)起脾氣來能把自己氣死,卻帶著一種魔力,把他勾得死死的,無論對錯,都能讓他心甘情愿的去哄她。 可她有時候真氣人啊,發(fā)起瘋來就想要把所有都?xì)У簦?dāng)時也只不過是個二十幾歲的人,沒受過教育,對人生一知半解,甚至想要找個養(yǎng)孩子的參考都無從下手。 他總是抱著她,任由她的小拳頭敲敲打打的錘在任何地方,等到那股邪火發(fā)泄出去之后,又會變成了乖乖的,軟軟的小姑娘,眨著她那一雙水潤的眼睛,委屈得不得了。 他怎么舍得兇她,怎么舍得丟下她,她總是貼在他心臟跳動的位置,小肚皮一呼一吸,那是生命,是活下去的力量。 他蹲下去,輕輕的扶起了地上顫抖不止的身體,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只是這次的火燒得更旺,如今還沒有熄滅,他便又挨了幾下。 頭頂傳來男人的笑聲,讓怒火中的齊舒瑤冷靜了一秒,在這一秒的停頓中,她就被強硬的抱進了懷里,無論她怎么掄著手臂都不放開。 越是讓她回憶起從前的動作就越讓這把火燒得厲害,她手腳并用,連嘴巴都用上了,卻依舊不能撼動他分毫。 手掌落下時噼里啪啦的,可他還在笑,撫摸著她后腦的動作還是那么輕柔,帶這些無奈, “你mama在京陽這么多年,沒有靠山,沒有親人,她所有的經(jīng)歷都用來找男人了,我們一直能聯(lián)系到對方,可她從來沒找過我,我也沒去找過她,你覺得,這是我得不到嗎,這是愛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