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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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瑤坐在原處,直勾勾盯著他,但不說話,藏在桌下的小手暗暗攥緊譚碧的胳膊。 “不要叫我說第二遍?!毙熘緫训馈?/br> 他的臉上很平靜,沒有一絲波瀾,是一種經(jīng)過了粉飾的冷峻。 蘇青瑤望著,手腳一陣陣發(fā)冷,心卻在胸膛里滾熱地狂跳。突突突,突突突……好像一張嘴,心就能跳出嗓子眼,蹦到外頭,在牌桌上繼續(xù)跳,跳到稀巴爛為止。 她知道他是真動(dòng)氣了,不是在裝樣??烧且?yàn)檫@樣,叫她更想與他斗一斗,激怒他,告訴他不是你說什么我都會聽的,讓他也——忍一忍! “不要?!碧K青瑤開口,聲音仿佛兩顆玉珠落入絨布,雖然含混,但足夠?qū)γ媛犌濉?/br> 徐志懷的眉頭緊縮了一瞬。 “我和阿碧約好了,明天去南市玩,改不了?!彼崔嘧】裉男?,繼續(xù)說?!耙丶夷阕约夯?,反正我不回去。” 徐志懷懸停半空的食指與中指,慢慢收回,右手握拳,擱在桌面,左手指縫夾著香煙,灰朝下落,青煙筆直地往上升。 他垂眸,無聲地笑了下。 譚碧見狀,把面前的麻雀牌一推,笑著說:“哎呀,著什么急。徐老板,咱們不如再打一輪?時(shí)候還早呢?!?/br> 她邊說,邊站起來,伸長了胳膊,想要把徐志懷跟前的牌攏到桌中央。 徐志懷似笑非笑地吸了口煙。 緊接著,他換作右手夾煙,手腕壓低,將煙頭懸停在譚碧的手背上,火星灼燒,如同一個(gè)血紅的信號燈,正無聲地閃爍。 “譚小姐,拉皮條也該有個(gè)限度。”他低語。 譚碧仍是嬌癡地笑?!澳呖次伊?,我沒那么大本事?!?/br> “是嗎?!毙熘緫褟棢?。“看來章議員是中邪了,才拋妻棄女,斷送自己的大好前程,給你鋪路?!?/br> 煙灰徐徐飄落,污了女人白皙的手背。 譚碧垂眸,拭去灰燼,聲音低了兩度?!靶炖习逭f笑了。” 徐志懷挪開煙頭,自若道:“譚小姐是裝好人裝太久,連自己都騙過去了。” 譚碧呼吸一滯,連帶胳膊上的rou也微微一哆嗦。 “這事跟阿碧沒關(guān)系,”蘇青瑤牽住譚碧的胳膊,像是一只努力立起來的小貓。“志懷,你有脾氣沖我發(fā)?!?/br> “生氣?沒有啊?!蹦腥撕秃蜕粕频卣f?!艾?,我要是生氣,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回家的路上。” 于錦銘聽了這話,坐不住了,騰地站起身。 一旁的賀常君想攔,沒逮住。 “你少威脅她!”他幾步逼到徐志懷跟前?!八呀?jīng)說過不回去了,說得很清楚。你這樣糾纏有什么意思?!?/br> 未等于錦銘說完,徐志懷便發(fā)出一聲響亮的嘲笑。他跟看好萊塢滑稽片似的,眼珠子朝上挪,風(fēng)輕云淡地掃過對方,快燒盡的煙,遞到唇邊,吸上一口。 “小少爺,差不多得了,還沒上戰(zhàn)場呢,就拿自己當(dāng)護(hù)國英雄了?!毙熘緫燕咧?,松弛地往椅子上一靠,吐煙?!翱丛谟趯④姳<倚l(wèi)國的份上,我已經(jīng)很給你面子了,別不珍惜?!?/br> 于錦銘的臉驟然紅了,被氣紅的。 他皺了皺眉,隨即又掩飾性地笑笑,可笑得太快,太倉促,倒像齜起了牙?!靶熘緫?,你什么意思……” 恰在這時(shí),客廳的掛鐘敲響。 鐺——鐺——鐺—— 空氣收緊了,屋內(nèi)寂靜片刻。 等鐘聲緩緩散去,徐志懷起身,熄了燒到一半的煙。 “勸你踏踏實(shí)實(shí)找個(gè)名門閨秀的意思?!彼砹四硎种?。“我還是那句話,找不到,我可以幫你介紹?!?/br> “有這個(gè)閑工夫,徐老板不如多想想怎么處理勞資矛盾。”于錦銘說?!拔衣犝f市政府給你們下了死限,要是不能徹底擺平,就要組織工人和資方談判了。要走到那步,你廠子還開得了嗎?” 徐志懷抬眸,面上浮現(xiàn)一抹似有若無的慍色。 “于錦銘,你以為你嘴里喊兩句三民主義,在沙龍上談一談聯(lián)俄聯(lián)共,就能救國了?空喊口號和拜菩薩沒有區(qū)別,不管是拜美國那套,還是拜俄國那套?!彼托σ宦?,很輕。“醒一醒,小少爺,你現(xiàn)在還能站在這里,靠的不是你自己。所以少幻想那些不屬于你的東西,老實(shí)點(diǎn),回南京當(dāng)你的空軍少將,跟社交場的小姑娘跳跳舞、看看電影。少在這兒跟我談主義,憑你的頭腦,玩不明白的?!?/br> 說罷,他略過于錦銘,朝蘇青瑤走了兩步。 “十分鐘?!毙熘緫严破鹨r衣袖口,露出里頭的腕表,食指朝表盤敲了兩下?!笆帐皷|西,我們回家。” 他話音剛落,于錦銘一個(gè)健步?jīng)_上去,兩手揪住他的衣領(lǐng),砰地一聲悶響,將他撞到墻上。 譚碧哪想到于錦銘會突然發(fā)難,嚇得一哆嗦,手臂打掉了幾張麻雀牌。 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于錦銘就揚(yáng)起拳頭沖徐志懷砸去。他的頸子因?yàn)閻琅钩鲆坏狼嗑G色的筋,小蛇般鉆入襯衣領(lǐng),伏在白皙的肌膚上。 徐志懷身形一晃,朝側(cè)邊踉蹌幾步,才勉強(qiáng)穩(wěn)住。 他彎腰,抽出塞在西服口袋的手帕,壓了壓額角,擦出一道狹長的血跡。徐志懷瞥了眼暗紅色的血痕,扯掉領(lǐng)帶,在手腕纏了兩圈,繼而直起身,一個(gè)直沖拳擊向于錦銘的面門。 于錦銘沒躲過,被一拳重重打在右耳。嗡鳴聲頓時(shí)席卷腦海。他的嗓子擦出一聲短促的笑,跟劃亮一根火柴那般,轉(zhuǎn)瞬即逝。緊接著,他再度揮拳,你來我往,兩人隨即撕打在一起。 蘇青瑤小臉慘白,也哆哆嗦嗦地僵在原處。她又是尷尬,又是害怕,五臟六腑都攪到一塊兒,叫不出聲。 譚碧頭一個(gè)回過神。 她連忙把蘇青瑤朝里屋推了幾下。 “你別管,我們?nèi)ダ?。”譚碧說著,瞪向一旁的兩個(gè)男人?!澳銈z還傻站著做什么?勸架??!” 賀常君如夢驚醒,連忙跑過去拉架。 謝弘祖覺得自己倒八輩子霉才遇上這種場面,可譚碧發(fā)話,他還是得賣這個(gè)面子。 兩人合力把他們勸阻開。 賀常君從背后一把拽住于錦銘的襯衣,把他往后拉。 謝弘祖在一旁給徐志懷遞手帕,好言相勸:“咱們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好好說?!?/br> “徐志懷,該醒一醒不是我,是你。”于錦銘剛站定,便咬牙切齒地開口?!皣业氖乱埠茫缘氖乱埠?,我至少努力了。你呢?你個(gè)窩囊廢有什么資格指責(zé)我!” 徐志懷聽聞,甩了手帕,冷著臉幾步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領(lǐng),把人摁在牌桌上。哐啷——牌堆撒了一地。于錦銘的手臂本能朝后摸去。他抓到一把麻雀牌,想也不想,就砸向徐志懷。 徐志懷為了避竹牌,順手將他從牌桌拖到地上。于錦銘快速爬起,眼看擼起袖子又要揮拳。賀常君見狀,趕緊撲過去,兩條手臂圈住于錦銘的上半身,使勁把他往后拽。 譚碧氣到胃疼,心想:都說女人神經(jīng)質(zhì),要我講,男人才最能發(fā)神經(jīng)!女人撒潑不過一時(shí),氣過去就算了,只有沒本事的男人才害怕??赡械哪??男的發(fā)起癲,誰管得住呦!看看這一個(gè)個(gè)沒用的東西,竟會添亂! “夠了,于錦銘,你給我住手!”譚碧三步并作兩步,沖到兩個(gè)男人中間?!斑€有徐老板……你嚇壞瑤瑤了?!?/br> 于錦銘甩開賀常君的手,氣喘吁吁地盯著徐志懷。 徐志懷望了眼蘇青瑤,一言不發(fā),又轉(zhuǎn)回來,冷著臉,用手指把散亂的短發(fā)重新抓到腦后。 “徐老板,今兒弄成現(xiàn)在這樣,很難看。與其鬧下去,咱們倒不如給彼此一個(gè)臺階下,當(dāng)這事沒發(fā)生過,翻篇吧。再說,瑤瑤剛才嚇得不輕,臉色很難看。她身子弱,你是知道的。天色不早了,你先帶她回家,好生歇著,不要鬧出病來。”譚碧繼續(xù)說。“我向您發(fā)誓,但凡做過一星半點(diǎn)有害你夫妻感情的事,我譚碧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你要嫌咒不夠毒,那我五馬分尸,死無葬身之地?!?/br> 徐志懷眉目挾著冷意,沉默片刻,突然抄過身側(cè)小桌上的茶杯,將杯中冷水一股腦潑在于錦銘臉上。 于錦銘目眥盡裂,手臂卻賀常君被死死錮住,動(dòng)彈不得。 徐志懷走上前,面頰微低,以僅有他倆能聽見的聲調(diào),同于錦銘低語。“小少爺,你管我老婆叫老婆,我倆什么關(guān)系?呵。要點(diǎn)臉?!?/br> 說罷,他脫下西裝外套,給蘇青瑤披上。 “別怕,已經(jīng)沒事了,”他極輕地說,“回家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