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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新露營之后,姜成瑄刻意地避免和學(xué)姐輩之流的人物接觸,順帶地也和同學(xué)們疏遠(yuǎn)了。 不知道為什么,她們學(xué)姐妹三人中途脫隊,喝得滿身酒味回來的事蹟在系上瘋傳。班上的同學(xué)對姜成瑄和學(xué)姐混得這么熱絡(luò)感到既好奇又羨慕,對新鮮人來說,能擁有這種玩樂方面的啟蒙老師是多么難能可貴的一件事。更何況是混得如此風(fēng)生水起的學(xué)姐,即使被系主任這種魔王級boss盯上,都能全身而退,讓眾多的學(xué)弟學(xué)妹無不心生嚮往。 對其他人而言是蜜糖,對姜成瑄來說卻是砒霜。每天都有人打著聯(lián)絡(luò)感情的旗號,要她去邀錢雍曼和傅品珍一起出來,讓她不勝其擾。因此她索性把全部的關(guān)係都斷絕了,反正本來也不是太堅固的聯(lián)系。 但她沒料到的是,校園之小超過她的想像,越是不想見到的人,越是容易遇上,還是狹路相逢的那種。 午后一場雷陣雨,讓姜成瑄不得不捨近求遠(yuǎn),沒像平常一樣穿過草坪往校門口去,只能乖乖地順著走廊迂回地往前進(jìn)。當(dāng)她聽到聲音而抬起頭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我沒有吃回頭草的習(xí)慣?!?/br> 雖然只看得見背影,但姜成瑄可以確定,說話的是她目前非常不想遇上的傅品珍。尤其是在接收到迎面而來的不友善眼光時,那更是想否認(rèn)都嫌矯情了。 「為什么又是你?」小卉越過傅品珍,大步地走到姜成瑄面前,「你這個陰魂不散的傢伙?!?/br> 傅品珍轉(zhuǎn)身看到姜成瑄也是大感意外,她的感覺和小卉恰恰相反。這個神隱的傢伙終于出現(xiàn)了,但就是太不會挑時間了。 「不關(guān)她……」傅品珍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聽到姜成瑄開口了。 「關(guān)我屁事?」姜成瑄一臉無辜地說。 傅品珍忍俊不住地笑了起來。原來被溫吞的人反擊,就像被鈍掉的刀劃過一樣,不一定見血但痛是一定的,簡直和凌遲有異曲同工之妙。 「你還敢說不關(guān)你的事?我們會分手,都是你害的?!?/br> 傅品珍不禁皺起眉頭,要說姜成瑄是第三者完全是欲加之罪。 「你們分手,明明是你自己提出的?!?/br> 噗嗤一笑的聲音引起小卉的不滿,她回頭瞪了傅品珍一眼。傅品珍雙手一攤,「她說的是事實?!?/br> 如果不是姜成瑄突然出現(xiàn),她的下一句正是要講這個。 「你還幫她講話?」 「我不是幫她講話,只是在跟你講道理?!垢灯氛渥叩絻扇酥g,卻忽略了就身高上來說,她的阻擋并沒有達(dá)到實質(zhì)上的作用。 姜成瑄被擠得往后退了半步,看著傅品珍的后腦勺,再看看站在對面的小卉,她有種以多欺少的愧疚感。她不喜歡淌渾水,尤其是關(guān)于兩個人之間的。她看了下旁邊,雨似乎小了點,而她好像也很久沒淋雨了。 「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姜成瑄轉(zhuǎn)身要走,卻被拉住。 傅品珍手上的雨傘塞給姜成瑄,「拿著這個。」 「不用了。我有帶?!菇涩u習(xí)慣性地拒絕。 「拿出來我看看。」 姜成瑄尷尬地抓緊背包的帶子。 「學(xué)姐在老地方喝茶,你跟她們說如果我六點之前沒到,就不用等我了。」傅品珍把傘放到姜成瑄手上后,便拉著小卉走了。她決定跟小卉一次把話說清楚,對于糾纏不清的人就該快刀斬亂麻,免得誤傷無辜。 以為傅品珍拉著自己走,便表示事情有轉(zhuǎn)圜的馀地,小卉得意地朝姜成瑄甩了一記眼刀示威,心滿意足地為傅品珍撐起雨傘,親蜜地挽著傅品珍的手,肩并著肩走入雨中。 看著兩人的背影,姜成瑄忍不住嘆了口氣。女人果然是心軟的動物,剛才還義正嚴(yán)辭地說不吃回頭草,現(xiàn)在又親蜜無間地雨中漫步。 走進(jìn)包廂時,桌上擺著齊全的茶具,錢雍曼的右手邊擺著由酒精燈加熱的陶質(zhì)茶壺,茶海里已有一小堆泡過的茶葉,可見這兩人已經(jīng)坐了一段時間。 看到錢雍曼和趙佳萱,姜成瑄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每次見到這兩個學(xué)姐,總是讓她感到心底暖暖的。平心而論,這兩個人都不能算是絕對溫柔,但對她卻是寵愛有加。即使在家里,她也不太能從父母身上得到這樣的感覺。 「小瑄,你這陣子在忙什么?每次叫品珍去找你,都說你有事?!冠w佳萱一看到姜成瑄,便把人拉到身旁坐下。 不記得傅品珍來找過自己,姜成瑄愣了一下才隨口敷衍道,「最近功課比較重?!?/br> 「才大一能有什么功課?」趙佳萱挑了挑眉說,「對了。不管你功課有多重,說好的旅行不能不去。」 姜成瑄本以為這陣子躲一躲就能賴掉這一攤的,沒想到該來的還是躲不掉。 「不如今天就討論討論去哪玩吧?!瑰X雍曼倒了杯茶放在姜成瑄面前,「你怎么知道我們在這里?」 「那個……」姜成瑄猶豫著該如何措辭。她覺得自己這問題真是要命,每次跟別人講到傅品珍時,就像鬼打墻似的說不出話來。 經(jīng)過幾次對話之后,看到姜成瑄吞吞吐吐的,錢雍曼就知道必定又和傅品珍有關(guān)?!钙氛浣心銇淼模俊?/br> 「嗯?!菇涩u點點頭。 「那她呢?」 「她有事先去處理一下,還說如果她六點前沒到,就不用等她了。」姜成瑄一字不漏地轉(zhuǎn)達(dá)。 「什么事?」趙佳萱好奇地問。 錢雍曼往所有的杯子里都添了茶,接著話說,「一定又是那個女人在糾纏她了?!?/br> 趙佳萱望向姜成瑄求證,姜成瑄默默地點了頭。 「那個女人怎么這樣?明明是她說要分手,現(xiàn)在還敢厚臉皮的來糾纏?」趙佳萱氣憤地說。 聽著趙佳萱和錢雍曼同一個鼻孔出氣地抱怨,姜成瑄也心有所感,不由自主地吐露了心聲,「女人真是麻煩。」 這句話惹得趙佳萱和錢雍曼齊齊朝她看過來,看得姜成瑄背脊發(fā)涼,卻又不知道自己哪里說錯了。 「別說得好像你不是女人一樣?!冠w佳萱說。 兩人不約而同地給姜成瑄一個白眼后,又繼續(xù)抱怨起那個對姜成瑄總是不懷好意的女人,中間也讓姜成瑄聽說了不少傅品珍過去這一年里的情史,以及不知從哪里聽來的小道消息,有關(guān)傅品珍高中時代的故事。 「學(xué)姐,你記不記得前年有個新聞,有兩個女學(xué)生私奔,最后殉情自殺?」錢雍曼說。 趙佳萱露出個驚訝的表情,顯然是不記得有這個新聞?!改悴灰艺f這件事和品珍有關(guān)。」 錢雍曼點點頭,壓低了聲音說,「我前幾天聽說,那兩個人跟品珍同班?!?/br> 「真的假的?」趙佳萱連忙放下杯子,往錢雍曼那邊靠了過去,「那件事對品珍一定有很大的影響?!?/br> 錢雍曼抿了下嘴,「肯定有的,即使不會物傷其類,同班同學(xué)的感情也是撇不掉的。這一年以來,雖然看品珍老是一個換過一個,卻沒見她真心快樂過。只是那個圈子的感情,我也不懂,沒辦法跟她說什么?!?/br> 趙佳萱點頭贊同,又揮揮手說,「好了好了。換個話題吧。這件事讓人覺得毛毛的?!?/br> 趙佳萱喝下一杯茶,坐回原來的位子,看到姜成瑄若有所思的表情,便用肩膀碰了碰姜成瑄,「你在想什么?」 姜成瑄像大夢初醒似地說,「沒、沒什么?!?/br> 那一則新聞,姜成瑄是有印象的,「私奔」兩個字在當(dāng)時對她來說,和「離家出走」是差不多的意思,只不過前者是有同伴,而后者是孤身上路。高三的課業(yè)壓力,加上對將來的未知,讓姜成瑄一度想過要離家出走,乾脆丟下這一切不管。 但一想到在學(xué)??梢砸姷侥莻€人,姜成瑄便動搖了。在報紙上看到「私奔」二字時,她莫名地想要那個人當(dāng)她的同伴,想和那個人一同私奔。再仔細(xì)一想,姜成瑄笑了,自嘲地想著,她們兩個人根本就不符合私奔的資格。所以,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報紙上寫的私奔事件的主角是兩個女孩時,她心底的某個地方被觸動了,這世界似乎存在著某種她不知道的可能性。 如果那時候她真的和那個人私奔了,是不是現(xiàn)在就不會這么孤獨了呢?姜成瑄在心里這么想著。 直到六點,傅品珍依然沒有出現(xiàn)。 因為姜成瑄有失蹤前科,兩個學(xué)姐說什么也不肯輕易放人,就怕她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出現(xiàn)。她只好乖乖地在那家店里從下午茶待到晚餐吃完。最后,她誠懇地保證以后不會再消失這么久,學(xué)姐們才甘愿讓她離開。 少了個人,討論出游的事便又不了了之。每回見完學(xué)姐,姜成瑄總會不自知地貪戀那股喧鬧,過了幾天之后,感覺淡了,才又恢復(fù)成只想單獨自處的狀態(tài)。 走在回家的路上,姜成瑄意外地發(fā)現(xiàn),今天沒有把出游的事定下來,她竟然有些失落。有失落就表示有期待過。她停下腳步,煩躁地踢走腳邊的石子,彷彿想把腦袋里那不正當(dāng)?shù)南敕ㄌ咦咚频摹?/br> 說好不可以有期待的。有了期待,就會有失望。姜成瑄在腦內(nèi)做著自我催眠的補強。 被踢出去的石子在巷弄里製造出一些聲響。先是穿過草叢的窸窣聲,接著是撞到金屬的鏗鏘聲。順著聲音看過去,那是一座小公園,里頭除了呈放射狀的步道外,還有一座鞦韆和兩座兒童玩的搖搖馬。 雖然才八點多,在靜謐的住宅區(qū)發(fā)出這樣不大不小的聲音,讓姜成瑄有種心虛的不安感。 她快步奔向住處,急急地打開大門,跑著上樓。推開房門時,卻嚇得往后退了好幾步,差點從樓梯滾下去。 「你是剛攔路搶劫完?還是在路上強姦了民女?干嘛怕成這樣?」坐在屋里的人這么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