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傅品珍啼笑皆非地走過去,把姜成瑄拎回室內(nèi)。平時看她都是冷冷淡淡的,沒想到她也有這樣慌慌張張的一面。 「你怎么在我家里?」姜成瑄由衷地感到不幸,每次遇到傅品珍,她總要受些皮rou之痛。 傅品珍拿起桌上的鑰匙晃了晃,「來還你鑰匙的。」 「你可以在樓下等我。怎么可以一聲不吭的就隨便進別人家?」 傅品珍無所謂地聳聳肩說,「我沒有隨便,只是順便?!?/br> 「順什么便?」姜成瑄氣忿難平地把背包甩到床上。 枉費她以前還覺得姜成瑄有股難以形容的氣質(zhì),但剛才回的那句話真有些不堪入耳,傅品珍皺了皺眉頭回道,「順便躲人?!?/br> 「搞不定那個女人?」姜成瑄有點幸災(zāi)樂禍的意味。 傅品珍挑了挑眉道,「你再讓我見到這副看好戲的嘴臉,下次就抓你這個現(xiàn)成的擋箭牌來用?!?/br> 一想起小卉那陰冷的目光,姜成瑄不禁打了個寒顫,「你這樣很不厚道?!?/br> 「你剛才的態(tài)度就很厚道嗎?」 姜成瑄抱著枕頭倒在床上,很想抓起被子把自己包起來,眼不見為凈。想起旁邊還有人在,她急忙坐起身,把頭發(fā)撥順了,維持好形象,盤腿端坐在床上。 注意到姜成瑄的這些小動作,傅品珍在心里暗笑著。這個人是有多愛面子啊? 「你們今天聊了些什么?」 「學(xué)姐本來要討論旅行的目的地,但后來聊到別的事情,就離題了,再加上你沒到,最后還是沒決定去哪?!?/br> 「噢?聊什么別的事?」 「聊你的女朋友,還有……」姜成瑄猛然住口。說到一半她忽然想起話題的當(dāng)事人就在眼前,而那樣的傷心事并不適合當(dāng)面拿出來說。 「還有什么?」傅品珍早料到學(xué)姐會對小卉有意見,不是因為小卉的性別,純粹是因為小卉的個性。她始終覺得這是一種另類的婆媳問題,但也為有這樣開明的學(xué)姐而感到慶幸。 姜成瑄硬著頭皮拗著說,「還有你以前的情史?!?/br> 「哼。我還以為什么事,這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垢灯氛鋵涩u的溫吞嗤之以鼻。 「你不介意別人在你背后議論這些?」對于傅品珍的坦蕩,姜成瑄幾乎要以為那是放蕩了。竟能任由人家談?wù)撟约旱那槭范灰詾橐猓?/br> 「我相信學(xué)姐沒有惡意?!垢灯氛漕D了一下說,「曾經(jīng)有人對我說過,幸福要趁早,不要等到學(xué)會在意他人眼光之后,才發(fā)現(xiàn)幸福就在眼前,卻無法觸及?!?/br> 姜成瑄細(xì)細(xì)地品味著傅品珍的話,那話透著淡淡的哀愁。什么樣的幸福會因為他人的眼光而咫尺天涯呢? 「干嘛沒回應(yīng)?」傅品珍打斷姜成瑄的思考,「我可以確定學(xué)姐沒惡意,至于你……我并不是那么肯定。你呢?你怎么想?」 「我?」姜成瑄抬頭茫然地望著傅品珍,「我沒什么想法?!?/br> 「你這個人真是不坦白。我能確定學(xué)姐怎么想,是因為我們都是有話直說的個性。但是你卻是拐彎抹角的個性,一點都不像我們家族的人?!?/br> 「這只是學(xué)校里的關(guān)係,又不是真的血緣關(guān)係。沒什么像不像的問題。」姜成瑄不知不覺地又認(rèn)真了。 「既然『只是』學(xué)校里的關(guān)係,那就當(dāng)扮家家酒也無所謂囉?那你為什么不肯喊我學(xué)姐?我看你喊其他兩個學(xué)姐都喊得挺順的?!垢灯氛鋵@個問題早積怨已久,但她自認(rèn)年紀(jì)比姜成瑄大,對小學(xué)妹這點耐性她還是有的。于是她還是耐著性子連哄帶騙。 「我……我……」姜成瑄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喊句學(xué)姐來聽聽吧?!垢灯氛漯埜慌d味地盯著姜成瑄。 姜成瑄幾乎要急出一頭汗,她不喜歡被勉強,更不喜歡被人這樣盯著看。 「學(xué)姐……說你之前交過很多女朋友,像你這樣類型的人很受歡迎嗎?」姜成瑄再度發(fā)揮顧左右而言他的功夫。 本以為姜成瑄屈服了,沒想到這隻小泥鰍又溜了,傅品珍咬著牙說,「是不是很受歡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真的很不喜歡我。」 「我沒有不喜歡你?!菇涩u飛快地否認(rèn),說完之后卻又悲痛地發(fā)現(xiàn)有語病。 哀大莫過于心死,糗大莫過于被踩住痛腳。姜成瑄看到傅品珍臉上浮現(xiàn)不明意味的笑容時,便有股衝動想去撞墻。 「你的意思是說,你喜歡我?」傅品珍光明正大地調(diào)戲著學(xué)妹,逞完口舌之快后卻又后悔了。 她想起今天小卉對她說的話?!改阍缇拖矚g上她了。所以,你現(xiàn)在的否認(rèn),不是太過遲鈍,就是在說謊。如果是后者,我可以原諒你,因為那表示你還是在意我的?!?/br> 如果是前者呢?傅品珍沒有問出口。她只是淡淡地說,她對她已經(jīng)沒有感覺了,分手并不是因為別人,而是因為她們自己,不管是厭倦的還是被厭倦的,都只是她們兩個人。 又一場不歡而散的談話,傅品珍只能落荒而逃。這段時間以來,她能躲的地方都被翻遍了,不得已只好躲到姜成瑄這里來。 看著姜成瑄糾結(jié)的模樣,讓傅品珍的心情明媚了起來。是不是喜歡上她,傅品珍自問了上百次也得不到答案,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真的很喜歡逗弄這個小學(xué)妹,有種惡趣味的快樂。 「我是喜歡你?!菇涩u決定偶爾也要滿足一下傅品珍,免得自己老是吃苦頭,但該撇清的還是要撇清,「但不是情人之間的喜歡,單純朋友的那種喜歡?!?/br> 姜成瑄難得的坦白,使得傅品珍的心情大好。不過,調(diào)戲要演足全套,否則就會像在床上做半套。傅品珍又踩足了油門說,「所以,你是因為想和我做朋友,才不想喊我學(xué)姐?」 姜成瑄閉著眼睛點頭承認(rèn)了。她以為這樣就不算睜眼說瞎話。 「早這么說不就好了?我也不是非要你喊我學(xué)姐才行?!垢灯氛湟慌奢p松地說。 見鬼了!剛才是誰說喊句學(xué)姐來聽聽的?姜成瑄忍不住又在心里吐槽。 雖然只是一場戲言,但豆腐也吃得夠多了。傅品珍覺得心里的陰霾一掃而空,來這里果然是個好決定。 「你的頭發(fā)多久沒剪了?」傅品珍坐到床沿,撩起姜成瑄已經(jīng)長過肩膀的頭發(fā)說。 「不記得了?!菇涩u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她幾乎可以感覺到傅品珍的呼吸就近在耳畔。 傅品珍走回桌前,從背包里拿出一支看起來頗專業(yè)的剪刀,再回到剛才的位置?!赴l(fā)尾都分叉了?!?/br> 姜成瑄轉(zhuǎn)頭看著傅品珍手上的剪刀,略微驚恐地說,「你想做什么?」 「幫你修分叉啊?!?/br> 「在這里?」姜成瑄很想拒絕,卻不知該如何啟齒。 傅品珍放下姜成瑄的頭發(fā),想了一下之后說,「到那邊去吧?!?/br> 她不容拒絕地拉著姜成瑄的袖子,把人拖到書桌前面,隨手拿了張紙接住剪下的頭發(fā)。剪完發(fā)尾的分叉之后,覺得手癮上來了,便開始修起頭發(fā),還把紙交給姜成瑄,讓她自己接好頭發(fā)。一陣折騰之后,她才放下剪刀,把剪下來的發(fā)絲用紙包起來,扔進垃圾桶。 從頭到尾,姜成瑄只能僵直著身體,任由傅品珍在她頭上動刀。那種感覺就像坐在新手駕駛的車?yán)?,只想讓駕駛專心地開車,而不敢隨便和駕駛聊天。 傅品珍拍拍手,撥掉手上細(xì)碎的發(fā)絲,「你不看看鏡子嗎?」 姜成瑄勉強地轉(zhuǎn)頭望向位于書桌一角的鏡子,看完之后,她那忐忑的心終于獲得平靜。長度沒有太大的改變,但比起之前明顯清爽了許多。 「不錯吧?」傅品珍得意地問。 姜成瑄欣然同意?!改愣紩S身攜帶那把剪刀?」 「以前我們班很流行互相幫忙剪分叉,不夠利的剪刀反而會傷害發(fā)尾,所以就養(yǎng)成了這個習(xí)慣?!?/br> 氣氛突然安靜下來。姜成瑄不會讀心術(shù),她不知道背對著她的傅品珍在想什么,但卻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傅品珍的低落。而她自己也想起下午從錢雍曼那里聽來的那則舊新聞。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傅品珍清了清喉嚨,轉(zhuǎn)過身來,「難道你們以前都不做這種事?」 「我們?」姜成瑄歪著頭作出思索狀,「我們光是大考小考隨堂考就應(yīng)付不來了,哪有空做這些事情?」 「你們學(xué)校這么重視升學(xué)?。磕銌埬乃咧??」 姜成瑄一點都不想提起母校的名字,趴到床邊,從柜子里抽出畢業(yè)紀(jì)念冊放到床尾。 拿起畢業(yè)紀(jì)念冊時,傅品珍看著封面愣了一下,「你不是今年應(yīng)屆畢業(yè)生?」 姜成瑄擺出無辜的眼神,搖搖頭說,「不是?!?/br> 傅品珍迅速地翻到通訊錄的部份,找到姜成瑄的資料。 該死的傢伙,竟然和我同年,甚至還比我大。傅品珍咬牙切齒地瞪著姜成瑄。自己那么煞費苦心,到頭來竟然是笑話一場。 「這才是你不肯喊我學(xué)姐的真正原因吧?」傅品珍晃了晃手上的畢業(yè)紀(jì)念冊。 姜成瑄沉痛地點點頭。 傅品珍氣極地把姜成瑄推倒在床上,「你欺騙我的感情?!?/br> 「我沒有?!菇涩u惶恐地澄清。 「你說是因為想和我做朋友才不肯喊我學(xué)姐?!?/br> 「那是真心的?!谷绻皇潜粔涸谙旅?,姜成瑄很想舉起手做宣誓狀以示誠懇。 「真心的不肯喊我學(xué)姐?」傅品珍硬是倒果為因。 「不準(zhǔn)你這樣賴我?!?/br> 姜成瑄激動得抬起上半身,卻在差點撞上傅品珍的臉時停住。過近的距離讓兩人同時臉紅了起來。 比起青澀的姜成瑄,傅品珍算是沙場老將,這樣的距離對她并不算陌生,所以她的恢復(fù)速度比姜成瑄更快。她稍稍讓開身體,看著姜成瑄僵在半空中的上半身,玩心又起,戲謔地說,「腰力不錯啊?!?/br> 「我可以告你性sao擾嗎?」姜成瑄又惱又羞地說。 「如果說出去有人會相信的話,我不反對?!垢灯氛溆惺褵o恐地說。 姜成瑄氣結(jié),頹然往后倒下。 「喂。別躺了。陪我出去玩?!垢灯氛渥诖惭卮林涩u的手臂。 「我不要?!菇涩u翻身背對著傅品珍。 傅品珍揚起嘴角笑著。這傢伙還挺受教的,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開始有話直說了。 「如果你不起來,我就在這里睡覺?!垢灯氛湔f著便躺到姜成瑄身旁。 那張床像裝了蹺蹺板似的,傅品珍才一躺下,姜成瑄就彈了起來。她跳下床說,「去哪玩?你不是在躲人嗎?還敢招搖過市?」 傅品珍撐起身體坐著說,「我想起一個最危險的地方。」 「換句話說,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是吧?」姜成瑄心領(lǐng)神會地接著說。 「小學(xué)妹?!垢灯氛涔蛟诖采希羝鸾涩u的下巴說,「你可真是善解人意啊?!?/br> 「你都已經(jīng)知道……還叫我學(xué)妹?」姜成瑄口齒不清地嘀咕著。 「知道什么?」傅品珍裝傻。 「知道……」姜成瑄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傅品珍拽著拖出去。 站在漆黑的巷子里,唯一的光源只有頭頂上的招牌燈,姜成瑄不禁頭皮發(fā)麻。這是什么鬼地方啊? 聽著下面隱約傳來的音樂聲,姜成瑄猜想這里大概就是大人所說的不正當(dāng)場所吧。 「你還想站在這里發(fā)呆多久?」傅品珍推了姜成瑄的背一把,不由分說地將人推著走下樓梯。 一推開樓梯盡頭的門,猛烈的電子音樂迎面而來,讓姜成瑄差點后退三步,卻因為背后有著強而有力的力量,促使著姜成瑄跨過那道門檻,進入那個對她來說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穿過一條半遮蔽的走道,姜成瑄的視線不停地游移著。 男的妖嬈,女的帥氣。種種的衝擊讓姜成瑄覺得大腦有些當(dāng)機。這是個什么樣光怪陸離的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