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我會想她
在極為不捨的離情依依下,赫連鈺和瑯萱告別了別苑中的眾人,離開了祈延城。 這一日,香蘭獨自一人走出了房門外,默默的躲在了別苑的大門之后,為兩人送別。 她的身上,還披著一件雪白的披肩。 (「這個,是有人託我交給你的?!?/br> 那天,她和瑯萱在房里聊了很多,而最后,瑯萱遞給她一個巨大的包袱。 「我先不跟你說託我的那個人是誰,你只需要知道:他是真的很關(guān)心你?!?/br> ——雖然你之前所遇見的,都是些存心害你的人,但無可否認(rèn)的是,這個世上還是有許多溫柔的好人,他們幫你、關(guān)心你,卻又不見得讓你知道。 「像我,就遇見了赫連鈺。」瑯萱笑道,眼中漾著柔和的金橙色澤。 聞言,香蘭沉默不語了好一會。 良久,她緩緩的伸出了手,接過了那個由「某人」贈與她的巨大包袱。 包袱拿在手里的重量沉甸甸的,感覺有種莫名的踏實。 香蘭的視線不經(jīng)意的瞥向了不遠(yuǎn)處地面上的碎瓷,在那之間,有幾朵散落的白色小花。 感覺有點可惜……花瓶也碎了,如此一來,明日開始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那些美麗的花朵。) ……今日一早,瑯萱來到她的房里和她告別。她說:她要和赫連鈺一同前往那個自己先前所說的地方。 在瑯萱離開之后,房間變得有些過份的安靜,或許正是因為如此,香蘭再次有了推開眼前那扇房門的衝動。 她想要親眼確認(rèn),門外的世界是否真如瑯萱所說:殘酷,卻也溫柔的。 然后,現(xiàn)在的她,久違的獨自一人站在了陽光下。 ……只要踏出了第一步,或許事情并不如同想像中的那樣困難。 緊抓披肩的手不由得又收緊了些,彷彿能從其中汲取到某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然后,她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在她的身后停下。 懷抱著些許的不安,香蘭轉(zhuǎn)過身…… 那是一名她叫不出名字的陌生男人,但他的手中,卻有著一束自己所熟悉的白色小花。 離開祈延城后,赫連鈺和瑯萱先是搭上馬車,向北而行,往蔚都前進(jìn)。 一回到蔚都,赫連鈺馬上要求入宮面見皇帝。 …… 「赫連,二十年來,你主動要求入宮面見,這還是絕無僅有的一次?!箍粗者B鈺,皇甫冽饒富興味的笑笑,「是什么風(fēng)把你給吹來的???」 「我要帶著萱兒,去漠南一趟?!购者B鈺也不囉嗦,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 只見他拿出一張圖紙,圖紙的上頭繪有漠南大疆及其附近一帶的簡易地形、地物。 「這是什么?」 「地圖?!?/br> 「朕當(dāng)然知道這是地圖,你當(dāng)朕瞎的???……朕是問:這圖是打哪來的?」 仔細(xì)一看,這張地圖是大有玄機(jī)。圖面上標(biāo)有些許文字,但那卻不是中原地區(qū)慣行的華夏族文字,而目前天輿國內(nèi),也沒有標(biāo)示這樣精確的漠南地區(qū)地圖。 「……赫連,朕記得這次只是讓你去別苑休假,可沒讓你潛入哪位大官的府邸啊!」雖然赫連鈺在這方面,一直是挺有本事。 「這是我畫的?!购者B鈺頗有些無奈的說道。只見他取出了一枚不規(guī)則狀的白水晶墜飾,「我是靠這個畫出來的。」 先前香蘭交給瑯萱的那個鍊墜,乍看之下只是一塊品質(zhì)粗糙、內(nèi)有許多大大小小刻痕的白水晶,但事實上其中是大有玄機(jī)。 在某個角度的燈光照耀之下,它能投射出一面寫有瑯族文字的漠南地區(qū)地圖。 也就是眼下赫連鈺手中所拿的這一張。 「如此精妙的工藝,實在是了不得!」看著赫連鈺所說的那塊白水晶,皇甫冽不由得由衷發(fā)出了讚嘆。 要是沒有熟悉其中奧秘的瑯族之人提點,單是得到這個鍊墜,也無法知道些什么吧! 「所以,眼下你是要帶著瑯萱,到這地圖上所指的山谷囉?」將白水晶交還給赫連鈺,皇甫冽問道。 傳聞中,現(xiàn)今在漠南大疆散居的瑯族人,都是從某個地方遷徙出來的。 而那個地方,就是圖面上所指的這座山谷。 因為奴隸販賣的關(guān)係,現(xiàn)今漠南大疆上已經(jīng)幾乎沒有瑯族人的蹤跡了,但若是這個地方,或許還是有的。 因為,它甚至隱密到并不是每個瑯族之人都知道。 「也罷!就當(dāng)是給你放個假,你要去多久便去吧!」頓了會,皇甫冽突然正色道:「另外,剛好也有個消息,要請你順道去探查?!?/br> 赫連鈺以眼神示意皇甫冽繼續(xù)說下去。 「最近,在漠南一帶,又有人販子出沒的消息?!够矢凵怀粒笓?jù)說還出現(xiàn)了個很稀奇的貨色啊……」 不需要皇甫冽點明,赫連鈺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我明白了,我會順道去探查的?!?/br> 「呵,有關(guān)小瑯萱的事情,你向來辦得最是勤快……如果對你自己的事,也有這樣勤就好了?!?/br> 「萱兒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情。」 「是嗎。」皇甫冽不置可否的說道:「那么若是真在那座山谷找到了她的親族呢?若是她有了可以回去的家……那么還有你的事情嗎?」 聞言,赫連鈺沉默不語。 皇甫冽所說的,正是他不得不去面對的問題。 「那么……我會想她。」良久,只聽他這么說道。 「對她的思念,將會變成我最重要的事情?!?/br> 皇甫冽本是隨口問問,卻沒想到赫連鈺會回答得如此坦率。 「……這還是朕所認(rèn)識的那個赫連嗎?」 對所有事物都漠不關(guān)心、一心只想著復(fù)仇——這是皇甫冽最初認(rèn)識的赫連鈺。 如今,同樣是面對「失去」,他的心中,有的卻只是最為溫柔的情感。 「這些感人的話,你倒是去跟你的小萱兒說??!……只有朕感動到,又有什么用?」 「我不想要讓她因為顧慮我的心情、而做出日后會后悔的決定?!购者B鈺淡然道:「所以,有些話不說會比說出還要來得恰當(dāng)?!?/br> 「連她的未來都考慮得如此周詳,你真是比她爹還像她爹啊……」 「我既不是生她之人,這些年來,也幾乎沒有做到教養(yǎng)她的工作,所以,并沒有資格被稱作她父親?!购者B鈺若有所思的說道:「不過,她的確是我現(xiàn)今在這世上最為重要的人?!?/br> 赫連鈺記得,在瑯萱還年幼時,總是喜歡牽著他的手、并且用稚嫩的嗓音叫喚著他。 如今小丫頭長大了,變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身型變得窈窕、嗓音也變得清亮。 現(xiàn)在的她已不像從前那樣時常拉著他的手不放了,卻還是喜歡親近他、喜歡連名帶姓的叫喚他…… 「總之,朕還是老話一句:你不要后悔就好。」 「我意故我行,行之…必?zé)o悔?!?/br> 對于他的瑯萱、他最重要的忘憂草…… 這便是獨屬于他的,最為沉默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