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河堤，不遠處傳來sao動。

    救護車停在馬路，救護人員快步拉著床架把一名濕淋淋的男子抬上車。

    楔型鞋墜落，彷彿預(yù)告了事態(tài)。林清玟一邊大叫一邊衝過去，「哥！」。林mama也在現(xiàn)場，他們進入救護車。一片混亂中，范銘尹拉著顫抖的林清玟坐下。

    「無呼吸心跳，準備實行cpr?！?/br>
    「請問是患者的家屬嗎？」

    林mama只是盯著林宇溪毫無血色的臉，他像是人偶不斷被壓擠胸膛?！付际俏业腻e……」她掩面泣不成聲。

    「我們是家屬?！沽智彗浠卮?。

    「把患者送去馬偕醫(yī)院可以嗎？」救護人員說。

    「好?！沽智彗漭p聲回答。

    林宇溪垂下來的左手勾著一隻鞋，濕淋淋的楔型鞋，隨著車子震動落下。范銘尹撿起來放在腿上。

    生命的重量……

    「我該怎么辦……銘尹……我該怎么辦……」

    「不會有事的?！?/br>
    范銘尹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手術(shù)室外是個可怕空間，有長椅、掛畫，甚至還有電視，卻唯獨缺乏最重要的安全感。

    林清玟一直閉眼祈禱。李姐帶了蘇云縓過來，遞上一套乾凈的衣物讓林清玟替換。

    他們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林宇溪的父親來了，是就算沒有喝酒臉上也總是溢滿紅光的中年男子，西裝領(lǐng)微微冒著蒸氣，恐怕是一路跑來。

    「孩子的媽，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我不知道，我怎么會知道……還在急救……」

    「你為什么沒有顧好孩子，你這是什么稱職的母親！」林爸爸突然大發(fā)脾氣。

    「不要跟我談稱不稱職！你又為什么沒保護好這個家！」林mama伴著哭音尖叫。

    「不要吵了。」

    林清玟擦掉眼角的淚水，用手背揩著鼻子。

    「有更好的時機談?wù)撨@些事吧?！估罱阏f。

    經(jīng)過一段恍惚的時間，寂靜在胸口化作疼痛，前不久還好好的人，而且范銘尹還對他說了，你是一個自私的人。一個轉(zhuǎn)身。范銘尹可能就要失去他……

    急診室的大門終于開啟。

    他們團團包圍醫(yī)生。

    「請問是林宇溪的家屬？」

    「醫(yī)生，宇溪他現(xiàn)在到底怎么樣了。」林mama急切的說。

    「呼吸心跳恢復(fù)，現(xiàn)在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

    空氣中膨脹的巨大氣球瞬間消氣。

    「媽――」

    林清玟從背后撐住差點癱軟的母親。

    「林宇溪有非心因性肺水腫現(xiàn)象，頭部則是受到石頭撞擊有腦震盪和挫傷。目前血氧濃度已經(jīng)恢復(fù)穩(wěn)定，由于宇溪能夠自主呼吸，因此我們採用非侵襲性正壓呼吸器的方式支持他呼吸。在加護病房觀察一晚沒問題的話，明天就可以轉(zhuǎn)到普通病房了?！?/br>
    「謝謝你，醫(yī)生，謝謝?！沽职职诌B忙握住醫(yī)生的手。

    趁著林宇溪轉(zhuǎn)去病房，林家人都去處理事宜時，范銘尹來到外頭吸菸區(qū)和李姐分著綠色萬寶路。

    淡薄荷含在口中。

    他為什么選擇抽涼菸，甚至曾被人恥笑那是女生抽的香菸――

    范銘尹嘗試過其他品牌，怎樣都抽不慣，甚至無法讓心情放松。喉嚨的焦油味沉重得讓人更加煩躁，乾澀的煙草使嘴唇疼痛起來。

    大概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根，也是味道最不像香菸。

    抽菸要選最沒有菸味，喝酒喜歡喝淡，愛人希望可以不那么深愛。

    范銘尹不想再一次承受那種撕裂心扉的痛。

    林清玟哭了，林宇溪哭了，連蘇云縓也哭了。

    他依然無動于衷，淚腺可能在出社會的那一刻就被某人惡作劇似的打結(jié)，覺得任何一種情緒都只剩下疲倦，他厭惡善良或是愛什么的。光要在現(xiàn)實中活下去就耗費全部心神。

    『你還好嗎？』

    范銘尹回過頭。月光下的蘇云縓佇立，她的手指引路燈光芒，纏繞在指尖化為語言。

    『我們?nèi)プ咦?。?/br>
    『好。』

    范銘尹以極富感情的慢板步行，專注配合蘇云縓的雙手交談。

    「我沒想過一天之內(nèi)可以發(fā)生那么多事，接下來隕石撞地球我都不會意外?！?/br>
    『可惜我們不是太空人。不過你比較高，可以先幫大家撐住，爭取英雄拯救地球的時間?！惶K云縓明眸皓齒一笑。

    「難道我不適合當英雄嗎？」范銘尹好奇問。

    蘇云縓露出正經(jīng)神色。

    『你是我的英雄?！?/br>
    咚咚。

    清楚聽見心臟跳動的聲音。

    「那么宇溪呢？」

    蘇云縓指尖輕觸下巴想了一會兒。

    『我想清玟是宇溪的英雄?！?/br>
    「不過他對林清玟很兇?！?/br>
    『我們對英雄的標準總是來得比較高?！?/br>
    「你不說林宇溪是林清玟的英雄嗎？」

    『做出改變的人是林宇溪喔?！?/br>
    在蘇云縓的定義里，能去改變別人的就是英雄嗎？范銘尹尋思一想，拯救確實算是改變現(xiàn)況的類型之一。

    「那么我改變了你什么？」

    蘇云縓眨了眨滿是夜空的眼眸，里面閃爍傾訴。但是范銘尹無法切確得知，正如她從未展露過的聲音。

    『秘密?！?/br>
    他們不知不覺中散步到街上，到星巴克外帶六杯熱咖啡。雖然快要過農(nóng)歷新年了，街道依舊充滿nongnong的圣誕氣氛，玻璃面的噴霧，絡(luò)繹不絕的咖啡廳，男人與女人圍著圍巾互望。

    「尹。」

    突然有人出聲，范銘尹記憶里只有一個人會這么稱呼他。熟悉感猶如清水攪拌起泡。

    范銘尹走到兩名女人坐著的桌子旁。

    「張茜，好久不見了?！?/br>
    她的面容依舊，嘴角有一顆黑痣，笑起來就像是地球的衛(wèi)星朝上旋轉(zhuǎn)。她穿著黑色套裝，就算看到他也不會顯露過多訝異，像是他們從沒吵架或從沒交往過。

    「你怎么會來這里？」

    「在附近辦點事?！?/br>
    「那么這位是？」張茜指向他背后的蘇云縓。

    「室友。」

    『你好。』

    蘇云縓舉起拳頭。

    「她在做什么？」

    張茜看向一旁的女生，她同樣不解搖頭。

    「這是手語，」范銘尹解釋，「你好的意思?！?/br>
    「原來如此，很高興認識你?！箯堒珙h首致意，「這位是我花旗的同事……尹你搬去外面住了？」

    范銘尹只是點頭。

    「是什么時候搬出去？」

    「前不久。」

    「最近你mama的高血壓有好轉(zhuǎn)嗎？」

    「跟以前沒什么分別?！?/br>
    「好久沒去你家做希臘海鮮沙拉了?！箯堒缣搅颂椒躲懸哪樕??！刚f起來也是過去式，現(xiàn)在恐怕不方便吧，如果是新的女朋友的話?！?/br>
    不知道為什么，反而是不必回答的蘇云縓一陣緊張。范銘尹略為皺眉，似乎在確認這個問題的含意。

    「我們是一般朋友?！?/br>
    點餐柜臺叫到他的名字，范銘尹提著盒子和張茜她們道別。

    「下次再一起出來吃飯嗎？」張茜突然丟了這么一句。

    范銘尹愣住，沒有明確回答，揮了揮手帶著沉默的蘇云縓離開。等到確定他們都走出店里，張茜的同事才湊近，掩不住臉上好奇的神情。

    「mandy，你不是說前男朋友對你很死心踏地，只是不太長進。我們都一致認為要給他一點刺激他才會有所反省……」

    「我是他的初戀，沒有那么容易說忘就忘?！箯堒缍⒅ＡчT。「沒有那么容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