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林中走。

    玄明和觀妙妙綴在后面，他正教她讓小狗化人的法門，觀妙妙極有天賦，她自小天賦過人、過目不忘，做什么都學得很快。

    只是大家都說她早早要死，命中如此，從沒人在意罷了。

    她的手指被玄明的手掌攏住，兩者相貼肌膚摩擦，觀妙妙微涼的溫度也被捂熱。

    玄明朝她解釋這法術(shù)的關(guān)鍵。

    說到底，阿福到底只是凡間的小黑狗，不會修煉不能真的揠苗助長成人，因此只是一場幻術(shù)，令老婦人看起來與她對話的是女兒罷了。

    觀妙妙叫來阿福問她“阿福會不會說話？”

    小狗嗚嗚嗚的，觀妙妙聽懂了就是不會，她想了想囑咐“那就讓十一代替你說好不好？”

    阿福沒答應(yīng)十一先答上了“好的好的呀，阿福要說什么我都知道的，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啦?！?/br>
    觀妙妙點頭，又說另一件事，她將法術(shù)其實是幻像告訴阿?！耙虼诵璧眯钠綒夂停荒芴?，可以做到么，阿福？”

    阿?？隙ㄊ屈c頭的，她愛主人，但會努力克制。

    觀妙妙看著小黑狗努力晃動的尾巴，像是曾經(jīng)的大黃狗，她盯著阿福濕漉漉的眼睛說“阿福真棒。”小狗在土路上跑起來都一蹦一蹦的。

    一是為了可以陪著主人，二十因為夸獎，小狗傻乎乎的，情緒也如同尾巴直來直往。

    這些都說完了，也就快到老婦的家。

    觀妙妙從水壺中倒出一捧水，讓阿福不要動，素手一灑，分成千萬顆洋洋灑灑落下，對小狗來說散落下來的水滴可以算作大雨。

    她口中念訣，水汽紛紛揚揚落下還未接觸地面又再次騰起，上下循環(huán)不停成為圓將小黑狗包裹住，在圓圓腦袋頭頂形成一道飛虹。

    觀妙妙又撒出一捧水與水環(huán)相撞，循環(huán)被迫水滴不斷下落，途徑飛虹，rou眼看起就是從這彩色連橋中落下水幕從正面將阿福遮擋。

    按照顏色來，由紅到紫不斷出現(xiàn)，此時恰好有一道陽光投射而來，圓珠折射，光影五彩繽紛美不勝收，而阿福的身影也在這時發(fā)生變化。

    觀妙妙手勢變動，水珠化為霧漉，如夢似幻。

    在朦朦朧朧中，阿福悄然立起身，幾雙眼睛注視下她有了人樣。

    她的面目不斷變化，如一個漩渦翻滾不休，觀妙妙對阿福解釋“這樣里面的人看到的就是最想見的人?！?/br>
    小狗沒有說，但觀妙妙也懂，阿福是想扮演老婦的女兒，好讓她獲得離世前的安息。這份未被說出口的愿望被妙妙實現(xiàn)，阿福激動得口中發(fā)出嗚嗚聲響。

    她雖然用法子化了人，還是沒學會人類的語言。

    十一把身影隱去跟著阿福一起進屋。

    觀妙妙不會窺探他人隱私，因此只是坐在田間嗅著微風的氣息，等待阿福歸來，她想應(yīng)該是很快的。

    風送來味道，將聲音也一起帶來，隱隱約約可以聽到人聲對話。

    蒼老枯敗的聲音傳來“是你回來了？娘的乖女??！”她說著就哭起來。

    另一個聲音跟著叫了一聲“娘。”

    老婦繼續(xù)說“乖女日子過的怎么樣啊，有沒有多穿衣服多吃飯？”

    阿福會她，小狗不會說話，只能重復“有的，一直有好好的，娘也要好好的?！?/br>
    “好啊，好啊，娘是要不行了，能見你一面也很好，我養(yǎng)了一只小狗，你不要……你不要忘記把它帶走，它真的是一只乖狗，你不在的日子里都是它在陪我。?！?/br>
    阿福沒了聲音，清凈聽了心理發(fā)急直跺腳，他聽到j(luò)iejie說過要語言保持平靜的，他想問被玄明捂住嘴。

    過了會兒，一聲沙啞古怪的音調(diào)傳來，就如世間嬰兒第一次會說話時一般，奇怪且變扭。

    她叫著“娘……”只有這一個字，反反復復說來說去。

    老婦人回她，聲音也帶上哭腔“這么大人了，怎么還說哭就哭，讓別人笑話，福子，不要任性，娘總是要死的?！?/br>
    洪婆婆為他們解釋“這家人家女兒小名叫做小福子，養(yǎng)阿?？赡芤彩翘肽詈⒆恿恕！?/br>
    “阿福不是好小狗，她會亂叫、會搗亂、會打翻娘曬的菜、還會……還會……”

    十一說不下去了，她知道好朋友心中有多悲傷，阿福已經(jīng)忍不住流淚，外人聽來也要抽泣。

    后面的話太輕，風也要溫柔許多才能卷過，老婦人說“阿福是好小狗，很愛玩耍、會看家護院、我出門她也會在月下等我，等娘死了阿福也要好好的?！?/br>
    觀妙妙靠上玄明的肩膀，將自己藏進去，她想起被帶走前娘的話，記憶太模糊如今終于有地方包容她，才敢想起來，娘說“妙妙要好好的。”

    或許每一個人出于愛，臨別前說的話都是“勸君多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