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顏不改水長流(一)
十日過去,小院中種下的萵苣與茄子發(fā)了芽,嫩嫩的一節(jié)兒相繼鉆出土壤,溪嵐每日清晨傍晚都要為它們澆一次水,格外用心。 “浮華如前世,夢醒終散去……” 顏傾辭站在院子里眺望遠(yuǎn)處深山,悠悠坐在趴趴凳上,長吁短嘆著。 “這可不像你。” 溪嵐翻出鋤頭鐵鍬,預(yù)備上山再松一塊土出來。 “一夜之間重歸塵土,任誰都會心生落差。” 顏傾辭道,“顏氏商隊(duì)私吞的私吞,翻臉不認(rèn)人的也大有人在,就連僅剩的幾個忠心的,產(chǎn)業(yè)也被我那兩個堂叔給霸占了去……如此一來,我便只能白手起家?!?/br> “又有何不可?” “呵,有何不可……” 顏傾辭看著她,“你是不知這世道,女人若想拋頭露面,必得承受一番非議?!?/br> “你還怕這個?” “我當(dāng)然不怕,我只是恨!憑什么同而為人,女子就要背負(fù)如此多的枷鎖?若是能選擇出身,我瞧這世上絕不會有女子再愿當(dāng)女子,更不會有人愿意投胎清貧之家,想來老天也是作鬼得很,祂知道我們會如此,所以搶先替我們做了選擇——即沒得選擇?!?/br> “與其怨天尤人,倒不如捅破它的陰霾,事在人為不是么?” “你覺得我可以?” “為何不可以?” 顏傾辭望著她出神,溪嵐背上背簍,其內(nèi)裝著稻種與挖土的小鏟,“走罷,”她道。 “去哪兒?” “山上。你會制香,這個時節(jié)山上迎春花正開,你何不采些回來做成香粉兜售。” “聞你所言,倒像要在此處長住似的?!?/br> 溪嵐靜靜看著她。 顏傾辭驚愕:“真要長???” “安定下來不是很好么?走罷?!毕獚瓜蛩焓?,“權(quán)當(dāng)踏青了。” 就這樣,溪嵐右手牽著綺夢,左手牽著顏傾辭,顏傾辭左手又牽著流綏,一行四人往山上跋涉。 “除了迎春花,這個時節(jié)還有山茶、櫻花與杜鵑,你可以每樣采擷一些,用來制香做胭脂都是極好的?!?/br> “七娘如今像極了那樊劉氏,” 樊劉氏,即樊壽之妻,那寬胖婦人。顏傾辭瞅著她,不安分地笑,“竟行起督促夫郎之事來了。” 溪嵐腳步愕然一頓,復(fù)往前走,回懟道:“你這嬌弱體質(zhì)還想當(dāng)人夫郎,怕是連黃口小兒都不如?!?/br> “當(dāng)不了夫郎,那我便做你的妻,如何?” “當(dāng)著孩子的面,休說胡話?!?/br> 綺夢流綏抬頭,小眼神在溪嵐與顏傾辭間轱轆轱轆地轉(zhuǎn)。孩童的好奇心大過天,終于,綺夢忍不住拽了拽溪嵐的手,問:“溪姑姑,女子也可以嫁給女子么?” 溪嵐瞪了眼顏傾辭,仿佛在說瞧你干的好事。她柔聲回答綺夢:“當(dāng)然是不可以的……” “誰說不可以?” 顏傾辭打斷她,一本正經(jīng)地看著綺夢,道,“雖說只有男配女的嫁娶才能領(lǐng)到官府婚書,但民間私定婚書的不在少數(shù),嫁娶說到底是兩個人的事,若僅有隱姓埋名才能換得幸福,那我也是愿意的?!?/br> 流綏:“就像小姐和溪嵐姑姑這樣么?” 顏傾辭笑了一下,繼而看向神色懵懂的溪嵐,答道:“對啊,就像我們這樣?!?/br> …… 早春時節(jié),草長鶯飛。 踩著松軟泥土,聞著清新花香,四人終于來到溪嵐開拓的土地上。 約一畝之地,翻新的土壤中,前幾日已被溪嵐種下稻種,今日她來則是為它澆水除草,順帶松松土壤。 溪嵐特地挑了這處離水源近的地方,從溪邊打來水,依次澆上后,便拿著手持鐵犁在另一片空地上墾土。 綺夢流綏則握著小鍬,在另一頭慢慢地掘。 “全靠人力也太累了,” 顏傾辭尋了個陰涼地方,在槐樹旁坐下,好整以暇道,“不如我給你買頭牛來犁地?!?/br> “你銀兩本就不多,亂花什么。” “給你花的,就不是亂花?!?/br> 心情上來,顏傾辭胸腔中不免詩意盎然,她起身踩著裸露在外的樹根,去夠長圓形的槐樹葉子,正想扯下一片吟詩作對,不料腳底踩在一軟綿綿之物上,顏傾辭趔趄一下,低頭去看,誰想竟是一條暗青褐點(diǎn)的長蛇??吹竭@蛇的一瞬間,顏傾辭渾身血液都凝結(jié)了,背脊發(fā)冷兩腳生冰,剛要挪開,那蛇便一口咬在她露出繡鞋的腳腕之上。 “啊——!” 聽到驚叫,溪嵐放下犁沖至顏傾辭身旁,她見到那蛇時,也是怔了一怔,但想著不能都亂了方寸,便扶著顏傾辭遠(yuǎn)離樹下。 溪嵐帶她來到溪邊,脫了她的鞋,仔細(xì)觀察了她被咬的傷口后,便讓她將腳浸在流動的清水中,“傷口是一圈,沒有毒牙印記,那應(yīng)該是條菜花蛇,無毒,為防它的涎液殘留你體內(nèi)感染傷口,我要幫你把這處的血吸出來?!?nbsp; 溪嵐行動前這么向她闡釋道。 顏傾辭驚魂未定,現(xiàn)在腦中都是那扭動長蟲揮之不去的恐怖殘象,震驚至一時失語,她只能眼眸含淚地點(diǎn)點(diǎn)頭。 溪嵐抬起她的腳,唇覆在冒血的傷口處,將整片肌膚全部包裹,大力吸完,再轉(zhuǎn)頭吐掉,來回幾次后,又讓她將腳放在溪水里浸上一會兒。 “寒月已過,冬眠的蛇陸續(xù)醒來,它們最喜呆在陰涼處,或一些草窩子里,這次運(yùn)氣好,碰上的是無毒蛇,若是碰上條有毒的,扁鵲在世也救不了你——以后多看著點(diǎn)腳下,離草叢枯葉堆遠(yuǎn)一些?!?/br> 懸而未落的淚珠從臉頰上滾下來,顏傾辭弱不禁風(fēng)地靠在溪嵐肩上,低聲訴說著自己的恐懼。 綺夢流綏關(guān)心地圍在兩旁,溪嵐抬起她的纖足,讓她擱在繡鞋花面上晾干,難得取笑道:“原不知你還怕蛇?” 顏傾辭瞠她一眼,雙頰怒紅飄飛:“哪個不怕蛇?你不也怕蛇,倒說我,我不是怕它們,我是嫌它們長得可怖罷了,但凡它們長得好看些,我也不至于一見到就血液凝固?!?/br> 溪嵐唇角輕翹:“嘴硬?!?/br> “你怎不告訴我山上還有這東西?” “我以為叁小姐無所不知、無所不曉?!?/br> “我是飽讀詩書,不是在世先知,豈能事事都能預(yù)料?” “還疼么?” “有一點(diǎn)點(diǎn)?!?/br> “那回去罷?!?/br> 溪嵐將背簍擱在樹下,不打算再背回去,因?yàn)樗沉硗庖粋€人。 顏傾辭趴在溪嵐身上,雙手摟在她脖頸處,一面問她累不累,一面叫她把自己抓緊些。 “七娘,我快滑下去了,你抓著我大腿,抓緊些?!?/br> “被蛇咬了也不忘撩sao,小丫頭們都在呢,再說浪蕩話,看我回去怎么罰你?!?/br> “七娘要怎么罰我?也要咬我不成?” …… 夜里,顏傾辭方明白溪嵐口中的“罰”是何意思。 她縮著腿,呵笑連連,費(fèi)力去躲她的觸摸。 溪嵐握了她的腳便不松開,一邊伸舌舔在她白日被咬的傷口處為她消毒,一邊用右手手指去搔她柔嫩的腳底板。 “嗯……七娘,癢……別弄了,啊……哈哈哈,我受不住了?!?/br> “以后還敢管不住嘴么?” 顏傾辭眼角縱使笑出淚來,仍不忘反唇相稽:“管住嘴尚可,但在七娘面前卻是無論如何也管不住身子不濕呢,我那里又流水了,你摸摸看?!?/br> “yin蕩?!?nbsp; 溪嵐懲戒性地?fù)纤_心。 “哈……嗯哈哈哈,不要……不要撓了……七娘……啊哈哈……好jiejie,太癢了,饒過我罷……哈哈哈……” “你瞧我還會上你的服軟當(dāng)么?” “啊…哈哈……不上我的當(dāng)……那上我如何?哈哈哈……癢,好癢啊……jiejie,七娘jiejie……我再不說這種話了,饒過我罷……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