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我快瘋了。

    想放棄的念頭充斥在我耳邊。

    為什么我要活得那么痛苦，眼前這女人真有那么重要嗎？為什么我必須要為她受這種苦，我做錯了什么？現(xiàn)在回到床上去睡覺不好嗎？不是很好嗎？我到底在堅(jiān)持什么？

    惡魔的低語拼命傳來，誘惑我閉上眼睡一覺，假裝我從沒遇見瘋子小姐，醒來后可以吃得飽飽的，然后再睡回籠覺，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煩惱，就當(dāng)一切從沒發(fā)生過吧！

    我現(xiàn)在、立刻、馬上、沒有半點(diǎn)疑問的需要睡眠與食物。

    當(dāng)我的眼皮觸碰到了下眼瞼，又立刻彈了起來，用意志力告訴自己。

    不行，還不到時候，我還能撐，我是愛著瘋子小姐的。

    催眠自己的同時，我的腦袋分了家的出現(xiàn)另一種聲音。

    你屁！你愛那個瘋女人做什么，她除了痛苦以外還為你做過什么事？你不如就像她說的，回到最初的一開始，你們倆從沒見面的那時刻！

    兩個聲音在我腦海里打架，我一邊聽著兩種相反意識的幻聽，一邊看著眼睛開開望著我的瘋子小姐。

    這天的瘋子小姐，不再閉目眼神，而是一整天睜開眼睛的看著虛弱無比的我，彷彿餓了很久的野狼正準(zhǔn)備處置一隻病懨懨的小白兔。

    我的預(yù)感沒錯，瘋子小姐離開并殺了我的日子，就是今天。

    「累嗎？」她站起身來，走到我身旁，腳步輕飄飄的一點(diǎn)聲響也沒有。

    「……」無力開口的我，只剩下眼珠子有力氣轉(zhuǎn)動。

    「睏嗎？」

    「……」

    「想死嗎？」

    「……」想。

    她對我綻開微笑，我認(rèn)得那個笑容，上次見到這笑容，黃花風(fēng)鈴木的花瓣在瘋子小姐身旁隨風(fēng)起舞。那天是瘋子小姐答應(yīng)成為我女朋友的日子。

    她笑著對我說：「我只殺影響我生命的人，國小欺負(fù)我的陳同學(xué)，補(bǔ)習(xí)班的何主任、被我整慘的蔡老師、我發(fā)了瘋的姊姊……以及其他零零碎碎的小人物，他們在我的一生中，有著或多或少的影響，因?yàn)樗麄?，我的人生走向了悲劇。?/br>
    她在我沙發(fā)旁蹲下，由上望下的看著我，并緩緩地將我的臉捧起來正對她。

    「我成了瘋子小姐，將他們都?xì)⒘?，好讓我原本幸福美滿的生活回歸?！?/br>
    她的臉離我越來越近，我不再閉上眼睛，而是睜開眼，將眼珠睜得老大。

    她吻了我。

    不明意義的，她柔軟的唇碰在我乾枯的嘴唇上。

    長長的黑發(fā)灑落在我臉頰上，我見到發(fā)絲中對我笑著的瘋子小姐，她回到了最初一開始的模樣，美麗而且瘋狂。

    原本以為再也笑不出來的瘋子小姐，在我快滅亡的時刻，奪回了過往的光輝。

    這樣很好，你很美，瘋子小姐。

    「可是在這時出了差錯，由于你的出現(xiàn)，把一切都打亂?！?/br>
    她仍笑著，就像剛才一樣，只是話語中透露出不同于剛才的情境。

    「我原本的計(jì)畫是，將我過去的那些錯誤修正后，回歸原來的生活，假裝那些人一開始就死了，從沒出現(xiàn)在我的人生中?？墒窃谶^程中你出現(xiàn)了，還要求我以瘋子小姐的身份留在你身邊，但我不再是瘋子小姐了，瘋子小姐的任務(wù)已經(jīng)結(jié)束了?！?/br>
    所以前些日子，你一直悶悶不樂的原因是因?yàn)槲冶颇憷^續(xù)做瘋子小姐嗎？

    是因?yàn)槲?，你不快樂?/br>
    我望著笑得燦爛的瘋子小姐，她的手緩緩向我脖子上滑。

    ……原來真的是因?yàn)槲摇?/br>
    我無法說話，一方向是因?yàn)樯眢w已連出聲的力氣也沒有，另一方面，是因?yàn)榀傋有〗阏业牟弊印?/br>
    「我原本就沒打算留下來，這是你的錯?！?/br>
    對不起。

    我想道歉，字句卻堵在喉嚨發(fā)不出來。瘋子小姐的手在我脖子上越掐越大力。

    「瘋子…小姐……」使勁最后的力氣，我啞著嗓音對她說出我最后的遺言。

    對不起，我讓你難過。

    對不起，我逼你繼續(xù)成為瘋子小姐。

    對不起，我綁住了你。

    對不起，我讓你不快樂。

    我有好多的話想道歉，但最重點(diǎn)的還是只有一句，自私的。

    「我愛你……」

    她呆望著我，雙手的力道絲毫沒有減緩，反而持續(xù)增加。

    「你曾經(jīng)問我，有沒有喜歡過你？現(xiàn)在我要給你答案了，提起精神，好好聽清楚?！?/br>
    我的意識隨著缺氧越來越模糊，卻仍聽得見她最后的聲音。

    「我只會殺我恨的人?！?/br>
    她掐著我的脖子，笑得可愛。

    「我恨你，變態(tài)先生?！?/br>
    趴嚓！一聲細(xì)微的聲響傳進(jìn)我耳里，我看見世界在我面前崩塌，我的家、我的沙發(fā)、我的身體、我所愛的瘋子小姐。所有的全部變成了剝落的碎片，一片片的落下，就像當(dāng)時掉落在地的黃花風(fēng)鈴木。

    世界漸漸消失了，在我眼中最后消失的是瘋子小姐，我見到她的笑容，如陽光般奪目，她的唇在我眼前一擺一動，似乎對著我說了什么話，可是我來不及聽，瘋子小姐就崩解成了碎片，從我眼前消失不見。

    終于要道別了。

    再見了，瘋子小姐。

    希望我死后，你可以繼續(xù)快樂。

    濃重的黑暗像我席捲而來，我掉進(jìn)了無比深淵的無底洞中，再也爬不起來?；蛟S是死前的幻聽，我在茫茫的黑暗中聽到了，瘋子小姐的聲音。

    她說。

    「因?yàn)槟阕屛覑凵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