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屋之春(20)
「回去吧!」夜深了,我說。(20) 「不要?!顾纯?。 「............」 「再坐一會兒,人家好幸福喔。」小芬調皮的說:「佛靠著您不好?」 「佛沒有那么重?也沒有麻煩。只有人靠佛,哪有佛靠人?」我說。 「來,這里讓你靠?!顾屏宋乙话?,拍拍她的膝蓋。 「不后悔?」我當然愿意。 「嗯,」 「不能說出來知道嗎?」我又叮嚀。 「嗯,」 天下女人的膝蓋,都是一樣的感覺,都有女性的恩和義。小芬的有佛的感覺。那種恩是佛一般的。 「舒不舒服?滿不滿意?」她摸著我的鬢角和頰臉。這感覺跟母親摳我耳垢時,妻子慰安時,交錯成一個意識的世界,一個已然失落的世界,我不禁掉下熱淚。 「您哭了?」 「沒有?」 「真的!溼溼的,黏黏的,好可憐喔。起來,讓你抱抱,好哭個痛快!」她倒真痛快! 「不行,不能抱佛?我們回去了?!刮也桓?。 「您可要聽我的,因為您現在可是我的兒子呢!」這句話戀愛時妻曾說過,仔細想清楚,不外乎,恩愛和情義。也就是千百生的纏綿了! 走回家。 小芬攙扶著我。我又欠人家一個恩了。 「不能哭,山會笑!」 我還是老淚縱橫。 「哦,」勉強擦乾眼淚。 那夜小溪冰涼的水,跟整座山,通通流進我的心里去了! 還有那個少女,化成了佛,來夢中見,我向佛的棉手頂禮,看不到佛的頂?我好小好小,好卑微,好卑微,像一個賊子。生命的奧祕既然是隨業(yè)而來,隨業(yè)而去?又知道一切業(yè),好比幻術一般,虛妄不實,那么真心去生活就很重要了。 今后當更謹慎更小心的去活! 好好的活下去,是一種責任。 有些沒法解決的,不能急于解決的事,委之天命,是個好辦法。把命運交給上帝。不過要在自已的心上,先解決,先放下,先把心上的石頭,放下來,而不是扛著巨石,到處求,到處躲,到處跑! 明天要死守陣地,好好看楞嚴經,不要再儘打妄想,像賊。 「吃老要認老,不可肖想,老牛吃幼肝草?」這是坊間常說的一句名言。 老之人戒之在得,一棵老樹,能活下去就行了,不必逞強?強出頭。 老人最好乖乖的站著,不要動來動去?左顧右盼,招惹人怨。 秋天的涼意在皮膚毛孔中汪洋一片。山臺上的葉子紛紛換上了顏色,許爸過著隱居的日子,白天躲在家里,入夜以后,才到附近的校園去散心,一小時以后才又回家來。山腳下,小村擺夜市的日子,姐就會帶他去狂夜市,買些東西,吃些黑輪,米粉,或者是麻薯,他喜歡吃的東西。有時他們也會走路到公路旁去吃炒飯和小火鍋,那里有一個軍營。小村的路像羊的腸,像老鼠的迷宮,房子都是土塊砌成的,矮矮的,好像是世外的貧民窖。落后在世局之外。為人所遺忘!(這不是小說而是現實故事了!) 他開始走出那個小小的山臺,去向外探險。 那是一個生命中,前所未有的世界。窮苦,寂寞,孤獨,殘缺,沒有人想再看一眼的地方?他們用另一種簡單的方式活下去。只要活著,活過今天,就可以了。生活簡單,支出就少。不能大富,活,就沒什么問題了? 相較之下,以前就太不知人生疾苦了,不知苦為何物?怎能印證入佛的世界呢?現在他回來重修人間疾苦這門功課。他看到苦,苦是什么?拋棄了夲心真如,一切都是苦。沒有了真心,一切都是苦。 只有寂,才不苦。 ——一覺醒來,天色猶暗,以為還早,再睡,等被搖醒,才知道該吃午飯了。(這又是他的小說了!) 原來外面還下著雨。天色一直陰暗的緣故。 只覺背后的脊椎骨好酸,好像快斷成好幾節(jié)?必剝有聲。 一骨碌坐起來,發(fā)現床下有人打地鋪。 「咦?」 「我昨天偷偷溜進來睡的。您太累,睡得跟死狗一樣,沒發(fā)覺,」小芬不知從那里摸出來,站在我床頭: 「我也剛起來,嘿嘿嘿,」 小芬扭動上身,作運動,擴胸,伸懶腰。就在原地小跑步。 跑得有些喘了,然后嬌喘兮兮的問:「中午吃什么?」 「不要用這種女人的聲音說話?」我說。 我還睡在床上,正一柱擎天呢? 這是好不容易才有的事。 「你是佛,你知不知道?」我在床上叫。 她卻回答我:「我穿得很像男生呀!」 「你看,這臂肌怎么樣?」又把胸部夸張的挺高了。我不理她。 「您今天別看佛經?」小芬愉快的說。 「為什么?」 「今天休假?!剐》蚁旅睢?/br> 「休假?」 「嗯,」她點點頭。 「跑路的也有公休?」我奇怪的問。 「有呀!」小芬拿了一迭書給我:「對!改看漫畫書?!?/br> 是日夲人畫的,很有名的:帶子狼。也演過電視連續(xù)劇。我曾看過幾集。夲來主角是一位德川幕府的御前介錯,??城懈棺锶说念^的武官,被柳生一族陷害,只好帶著小孩跑路,靠做殺手為生,墮入惡道,典當靈魂,終日撕殺。 「淑英特地叫我去借給你看的?!剐》艺f。 「喔?」 「對了!素貞阿姨可能明天到?」 「素貞!」素貞是我以前臺中辦公室的秘書。 「她來陪您幾天免得您胡思亂想?!剐》艺f。 「她還好嗎?」我問。 「不好!跌斷了腳又鬧離婚被人家趕出家門!」小芬夸張的說。 「怎么可能?她還沒結婚?」我想了一想說。 「我是說覆巢之下無完卵?」小芬指著我的眼睛:「您都跑路了,她怎么會好?」 「她漂不漂亮?」小芬問:「長怎么樣子的?」 「你都不知道她長什么樣子?怎么接她?」換我問。 「我有叩機,她知道號碼!」小芬說。 「還好?!?/br> 「我們約好見面的時間跟地點了?!剐》艺f。 「那你剛才怎么用可能兩個字?」我問??赡鼙硎静皇墙^對的? 「淑英說:在這個非常時期,什么壞事都可能發(fā)生?楣運當頭,無常鬼跟著,所以凡事要加可能兩個字,不可以太大意,太自信?」小芬這么說,倒是很有道理!正是如此!禍不單行呀。 素貞是個好女孩,有潔癖,像巨石一樣常常心不動搖,一個命令下去,她把事情做得好好的,可是,她是講原則的,不能游移不定,昔是今非,朝令夕改,她的美是莊嚴的。你看了她,一絲邪念也起不來,一切規(guī)規(guī)矩矩的。 一個人處在絕地,心不免常入魔境,飲酒,殺生,yin亂,偷盜,妄語通通都來了。也就是很容易把持不住。是很危險的。所以我就是一害! 我應該走過來了。又一想! 素貞一來我就又恢復許董的身份了,不能亂來,也就是說今天是最后的機會了。 雷克斯:「本宗是什么?」 「佛家由心識發(fā)展出來的六根六塵六識共十八界,加上念頭由五陰所成,統(tǒng)稱本宗。」 雷克斯:「那,電腦的本宗是指令囉?」 ——「老爸您這么色,跟她有沒有一腿?」小芬是指素貞。 「胡來?!?/br> 「您跟我可是有一腿的?不可以把我甩掉的,不然,小芬可不饒您!」 「小芬也是個漂亮的好女孩。」我說好話。 我假裝兇臉,向她大叫:「去作飯!肚子餓了!」 想不到竟把她給嚇哭了? 她哭著哭著走出門去,我也搞不懂為什么會這樣?有那么嚴重嗎?奇怪,小芬變成另外一個女人? 小芬真的去作飯,廚房傳來極為甜蜜的炒菜聲。這是老夫少妻的戲了?老莫的春天! 我也不知道?只是意識到流亡的日子結束了。 小芬煮了一鍋湯,是大鍋菜,又下了冬粉,熱騰騰的。餐桌擺在她家。 下了筷,吃上一口,我就問:「小芬有沒有給人家親過或抱過?」 是吃人家豆腐! 她白我一眼,倒ㄍ著嘴,看我老半天: 「不是跟您抱過么?有沒有?」 「.............」 換我呆住。 「您想想看!」她還是一臉狠相:「您忘記了?」 這小妮子今天怎么冷得像塊夜半的石頭? 「算了!」她轉話題: 「菜不好吃?不會吧?很好吃的!再吃這個看看!」 小芬挾給我一塊芋頭。還在冒煙哩。 唉,真是前塵不可追! 和合妄滅,和合妄生,生與滅豈有一絲真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