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1圖書
莉莉得到的新房間非常漂亮,或許說得更準(zhǔn)確一些,是富麗堂皇,尤其是當(dāng)太陽光透過巨大的窗戶照射進(jìn)來的時候。 在房間里最醒目的是那張精美而巨大的四柱床,它掛著蜂蜜色的帶有刺繡的絲綢,床頂和床柱刻著繁復(fù)的花紋,上頭鑲嵌的黃金正在閃閃發(fā)光。 它或許已經(jīng)佇立在這幾個世紀(jì)了,莉莉心想,就像房間里擺放的其他家具一樣,是那么的古典而華美。 在仆人給她整理那一大堆行李的過程中,她閑得無聊,一直在龐大的房間里走來走去,感受它所有的布置都是那么的恰到好處,直到她在梳妝室里打開了一扇門,一個熟悉的同樣也在整理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她的眼前。 她與弗朗切斯科的貼身男仆費拉尼面面相覷,良久,對方率先打破了這死一般的沉寂:“你好,小姐。” 她“砰”的一聲又把門關(guān)上了。 好吧,這根本不算出乎預(yù)料,按理來說應(yīng)該屬于他妻子的臥室,在他未婚的情況下,自然也可以安排他的情婦居住。 但他的母親顯然還在這里,那位可憐的老太太知道了會怎么想? 她尖銳地看著一堆仆人,而他們則是驚訝地看著她紅著臉好似頗為不高興的樣子。 “你們都走開,去通知你們的主人,讓他過來見我?!?/br> 他們的下巴頓時掉了下來,仿佛一輩子都沒見過她這樣的女人。而他們中,又有誰能有這個勇氣去告訴他們的主人,他的情婦正像叫一個仆人一樣地叫他。 幸運的是,她好像也并不強(qiáng)硬。 她看著他們的樣子,也知道自己不該為難他們,索性打開臥室的門,穿過長長的走廊,就又下了樓梯。 就她剛剛的樣子,也沒有哪個仆人敢隨意地上去攔她,只能默默跟上她,免得她跑到了不該去的地方。 當(dāng)跟母親嘮了半天英國之旅的弗朗切斯科終于得以來到她的房間時,卻根本沒有找到她,只有仆人們還在忙活。 他以為她或許會在房間里頭亂轉(zhuǎn),或許會坐在窗戶邊上吃點東西,甚至還有可能是直接窩到床上睡覺。 她總不至于都到了這里還要找機(jī)會逃跑吧? “她又跑到哪里去了?” 他隨便挑了個人詢問。 因為語氣顯得有些頭疼,女仆被他唬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她一個人在圖書室里,我的主人,隆戈先生說了,不用攔著她,她可以自由出入,隨便借書來看?!?/br> 圖書室? 弗朗切斯科愣了愣,行吧,這確實是她干得出來的事,他圖書室里成千上萬的藏書當(dāng)然比他這個人要有吸引力多了。 就像是一大片寶藏,莉莉心想。 她自在地在里面走動著,搜尋著她覺得自己未來幾天可以看的書。 她現(xiàn)在反正就是一個被關(guān)在弗朗切斯科領(lǐng)土上的囚犯,總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來打發(fā)時間。 她轉(zhuǎn)了半天,拿了兩本好像挺有意思的神學(xué)書,然后看到一本名字很特別的小說也默默拿了下來。她原本還想拿走一本文藝復(fù)興時期某意大利名家的大作,但翻了幾頁后,她又默默放了回去。 她對意大利語說不上精通,不希望會出現(xiàn)自己拿著書去請教弗朗切斯科的畫面。 她把幾本小書迭起來抱在懷里,覺得差不多了,正準(zhǔn)備離開圖書室,卻忽然被一本書吸引了注意。 那是本尺寸偏大的書,看起來十分古樸,歪歪扭扭地被隨手?jǐn)R在一個書架上,顯得有些突兀,畢竟其他部分都非常的整齊。 她忍不住想去把它擺正,甚至如果是放錯了地方的話,她也完全不介意把它放回到它應(yīng)該去的地方。 她把懷里的書擱到一邊,輕輕把它拿了出來,硬殼封面上的字體十分花哨,意思她看得不太明白,于是她只能將它翻開。 然后很快,她驚恐地吸了口氣,又用力地合上了它。 她怎么也沒有想到,這估計有著幾百年歷史的老古董上面竟然滿是非常精細(xì)的、手工著色的版畫。 至于內(nèi)容,她只能說是花樣百出,非常下流…… 才看了幾眼她就感到自己幾乎要瞎了,原來弗朗切斯科至少在這件事情上還真的沒有騙她,天底下真的會存在這么詭異的罪惡的書。 她用了好幾分鐘調(diào)整自己的情緒。 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立刻把它放回去,它之前怎么擺的自己也怎么擺,她絕對不能讓人發(fā)現(xiàn)她曾經(jīng)注意到過它,又或者她就應(yīng)該直接燒了這本可怕的書。 但顯然,后者是不可能的,首先它并不屬于她,她無權(quán)去處置它,而且她曾經(jīng)上過的那些該死的藝術(shù)課也在告訴她,它看起來具有相當(dāng)?shù)乃囆g(shù)價值,顯然是出自某位大師之手,她不好去糟蹋一位藝術(shù)家的心血,哪怕這藝術(shù)家的心血是這種鬼東西。 她的手又重新摸到了它的封面,她確實正準(zhǔn)備把它放回去。 然而人的好奇心是一種無解的東西。 隨著臉上熱量的不斷上升,她在一旁坐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猛地翻開了它,做賊一般的感覺讓她仿佛又回到了早年背著人偷偷摸摸看羅曼史的時光。 她當(dāng)然不至于會隨隨便便把一本老書上的一切都當(dāng)真,她越看越震撼的同時,也忍不住心想,它們有極大的可能是被夸張化了。 又或者說,這其實是某些她沒聽說過的異教徒才會去做的反常行為?總之一位虔誠的正直的基督徒是做不出這些事情來的。 她胡亂地想著,發(fā)覺底下還有些文字講解,但這些看起來應(yīng)該是意大利語的東西實在是有點難懂,而她也實在難以集中精神,只能連蒙帶猜的,看得云里霧里。 于是她的眼睛又飄回了圖畫上。 上面每一張臉看起來都非??鞓罚路鹑忌钤谔焯美?。 她以為自己一直看下去會恐懼、厭惡、反胃,但她所有的這些情緒都在隨著書頁的翻閱在漸漸地消散。 直到她突然意識到她空余的手已經(jīng)飄到了她的身體上,她將它上移,捏了捏自己火辣辣的臉,感到一些邪惡的暗示性的東西正在悄無聲息地爬進(jìn)她的皮膚里。 她真的需要放下它去干點別的了。 好奇心對女人來說不是個好東西,不論哪個地方的神話傳說都在告誡著她們這一點。 她重新將它合上,站了起來,盡可能地使自己心如止水,然后再—— “你在看什么呢?” 她驚聲叫了起來,一邊轉(zhuǎn)過身一邊將書藏在了身后。 弗朗切斯科被她那驚嚇過度的尖叫聲嚇得人都后退了一步。 “抱歉抱歉,我沒想到會嚇到你?!?/br> “你過來干什么?”莉莉質(zhì)問他。 “來找你?!彼欀碱^看著她,“我真的嚇壞你了是嗎?你還在發(fā)抖。” “沒有!”她的聲音這輩子都沒有這樣奇怪過。 “你現(xiàn)在找到我了,可以先離開了,我把書拿好就跟上?!?/br> 他卻探頭探腦:“你拿了什么書?” 莉莉感受著他的目光,愈發(fā)慌亂。 “沒……沒什么……” 她又補(bǔ)充了一句:“就只是一本很傻很傻的,只適合女士看的書?!?/br> 哪怕是個瞎子都看得出她在撒謊,而弗朗切斯科還沒瞎,莉莉也清楚這一點。 她的手心開始冒起了汗,她知道自己可能會握不牢這樣沉重的書,想要調(diào)整一下手上的姿勢,結(jié)果因為過于的緊張,手指僵硬得像死了三天,她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書自她的指縫滑落在地上,發(fā)出的聲音響亮得可以在這龐大的圖書室里回蕩。 然后她的人也果斷滑倒在地上擋住了它。 他被她逗樂了:“不要對我有這種偏見,我很愿意多看看適合女士的書好更深入地了解你。” “也不是那么適合,對女士來說都太傻了,可能更適合剛開始念書的孩子,我會把它放回去的?!?/br> 她這樣努力遮掩的樣子讓人更是好奇了,他頓時走得更近了些。 “讓我看看,放心,就算是一本最愚蠢的羅曼史,我也不會笑你的?!?/br> 而他溫柔可愛的愛人用十分冷酷的腔調(diào)回道:“我說了,給我出去。” “我拒絕,你無權(quán)在我家里命令我什么,而且你知道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對吧,我可得對我的財產(chǎn)負(fù)責(zé)?!?/br> 他在她的身前蹲下,手也開始在她的裙子底下摸索了起來。 她抓住了他的手:“把手拿開?!?/br> 他反手握住她,捏了捏她的指尖:“你先從書上讓開?!?/br> “絕不?!?/br> “那就沒辦法了,我實在是好奇得不得了?!?/br> 他的手又伸了過去,而這次他成功地抓住了書的一角。 見此,她果斷也將全身的重量都壓了上去。 弗朗切斯科簡直是哭笑不得:“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像個什么?” 雖然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莉莉仍是忍不住問:“像什么?” “像只正在孵蛋的小母雞,就差沖著我‘咯咯’叫了?!?/br> 莉莉本就難堪得要命,此刻再聽到他這樣一句比喻,更是惱火,想也不想便一拳結(jié)結(jié)實實地錘在了他的身上。 她幾乎從來不會去主動攻擊誰,可一旦真的打起人來,那還真是夠痛的,弗朗切斯科十分嬌弱地痛呼了一聲,自知活該挨打,卻也不忘初心,在她分出神來跟他生氣時,趁機(jī)把那圖書猛地一抬,她人都直接被他掀翻在地。 “弗朗切斯科-卡瓦利!” 她喊他的聲音聽起來傷心欲絕,弗朗切斯科甚至認(rèn)為哪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都不至于會讓她這么崩潰。 一拿到了書他就立馬站起了身,將它高高地舉了起來。 而她的動作果然也很迅速。 她個子生得高,過去在英國時,經(jīng)常不得不面對部分紳士可憐的光腦袋,卻終究是比他矮了好幾英寸,只能踮著腳去夠那本書。 弗朗切斯科可鄙地仗著先天優(yōu)勢輕松躲開了她瘋狂搶書的手跑到了一邊,這才終于有功夫來了解這究竟是一本什么書。 他只是打開了一下,就明白了這女孩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了。 “天吶,給剛開始念書的孩子看這個是不是有點太變態(tài)了?嗯?哪怕是異教徒都做不出這樣的事來吧?!?/br> 莉莉絕望地捂住了臉。 完了完了,她這一輩子都完了,她永世不得翻身了,她是英格蘭最白癡的淑女,整個不列顛的笑話,她將會被他嘲笑至死。 她要去打開窗戶跳下去,她要去投河…… 又或者她應(yīng)該抄起本書砸他頭上…… 這不行,殺人償命,他這種人明顯是上不了天堂的,她甚至一直都認(rèn)為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的雙腳會悄悄變成黑山羊的分趾蹄。 他會在地獄里等著她繼續(xù)嘲笑她。 他高舉著書,又翻了幾頁。 “我好像看過這本書,在很多年前,確實是一本好書,很有教育意義,還極具藝術(shù)價值,難怪你會這么感興趣?!?/br> “我不感興趣,一點也不,我只是看到它被胡亂地扔在書架上,想去把它擺好?!?/br> 他根本不理會她的狡辯:“你能看得明白這些文字嗎?讓我想想應(yīng)該怎么給你翻譯,這可能有點難?!?/br> “我才不要聽!” 他看她氣呼呼的樣子,笑了起來:“你的臉怎么紅成了這樣?是因為你對我撒了謊,還是什么別的原因?” 問完,他也不等她繼續(xù)大喊大叫,就又開口了:“說起來,這本書上有許多東西我們都還沒有嘗試過呢,你既然已經(jīng)看過了,你告訴我你都喜歡什么?” 莉莉幾乎被他這樣自說自話的樣子氣暈。 “把書給我!” 她不管了,她這次一定要去找一個火爐。 “等等,讓我再看看?!备ダ是兴箍朴址艘豁?。 她氣得索性轉(zhuǎn)身就走,連之前挑好的書都不拿了,再在這個地方待下去,估計不出三分鐘她就要因羞憤而氣絕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