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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mama的生日。

    我買了一條粉紅粉紫相間的格子圍巾要送給她，因為我覺得那條圍巾很能襯托她的氣質(zhì)。我將圍巾連同生日卡片藏在衣柜里，想給她一個驚喜。這份生日禮物，是前幾天欣宜和曉莉陪我一起去挑的。

    最近我和曉莉之間的氣氛有些怪異，自從慶功宴那晚后，我們兩人好像變得沒什么話說。曉莉不如以往會在每節(jié)下課轉(zhuǎn)過頭來親密地大叫「如如！我跟你說喔……」我也不再敢主動找她談心了。幸好有欣宜在，讓我們之間尚能維持一種假象的交集。

    我知道，這全是李杰的緣故。

    為了怕曉莉不高興，我告訴李杰我們盡量別再一起上下學（除非真是不小心遇到，那也要在進校門口后分開走），在校時也不要有過多的談天。李杰并不喜歡這樣的轉(zhuǎn)變，他說我根本不需要為了降低罪惡感而這么做，「因為你沒有錯?！?/br>
    我不知道這樣變相的「冷戰(zhàn)」要持續(xù)多久，但是，上學的時光似乎不若以前開心了。不過，等等放學就能為mama慶生，所以我得高興一點，別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放學后，我買了巧克力蛋糕，愉快地返回家門，將蛋糕冰進冰箱里，準備等下慶祝用。

    不多久后，媽卻傳了訊息來，要我自己吃晚餐，她會盡快在8點前到家。又來了！她連生日也不得休息嗎？我無奈嘆了口氣。坐上沙發(fā)，想到自己和李杰已經(jīng)一兩個星期沒有好好講話了，忍不住發(fā)了line給他。

    如：

    在做什么？

    杰：

    嘿！怎么了嗎？我在寫作業(yè)。

    如：

    今天媽生日。

    杰：

    我知道，下午的時候我聽到你和欣宜聊天了。

    如：

    但媽還在忙，要我自己吃晚餐。

    杰：

    要我陪你吃嗎？

    如：

    那你媽怎么辦？

    杰：

    沒關(guān)係，她還沒回來。我可以告訴她我出門和朋友討論功課。

    如：

    我以為你媽很嚴格。

    杰：

    只有在異性交往上嚴格而已。那……那我們樓下見？

    如：

    好。

    我們兩人在巷口附近隨便吃了點東西，就起身返家，「我陪你在家等mama好了？」在回程的路上，李杰這么問。

    「唔……可是……」我有些心動，又有些猶豫。

    「別可是了，走吧?！估罱茌p聲道，他伸出手，差點要牽起我，又倏的放下，他扯扯自己的袖扣，說：「好久沒能和你這樣講話了?！?/br>
    雖然我和他有相同的感覺，卻不想承認，我說：「哪有多久，還不到兩個禮拜哩?！?/br>
    「對我來說就很久了啊?！顾粗遥蛭艺ＵＱ?。

    「你作業(yè)寫完了嗎？不回去陪mama行嗎？」

    「沒關(guān)係啦，反正我就陪你到你媽回來就好，應該不會太久吧。」李杰說。

    回到家后，我倒了杯水給李杰，然后進房將包裝好的圍巾和封好的卡片拿出，擺在客廳的桌上。

    「你和你爸后來還好嗎？」李杰問。

    「唔……我暫時還不想和他見面，」我吶吶答道，隨即揚起笑臉來，「不過我們會通e-mail了?！?/br>
    「那也很好啊，還需要一些時間吧?！估罱苄χf。

    我看著墻上的時鐘，都快8點了，媽還沒回來，「我媽好慢喔?！刮冶г沟?。

    「可能真的很忙吧？」李杰說，轉(zhuǎn)著手中的杯子。

    「你……會不會無聊呀？」我盯著玩弄杯子的李杰問，然后見到他低垂的眼眸上長長的睫毛，搧呀搧的。

    李杰轉(zhuǎn)頭回望我，一不小心靠我太近，他嚇得撇過臉，「呃，不、不會呀，」他說，喝了一口水，「這水……這水很好喝。」

    他猛然刷紅的臉和奇怪的回答逗得我哈哈大笑，我說：「水有什么好不好喝的？水就是水啊?！?/br>
    「就……覺得它特別清甜嘛?！估罱苡行┖π叩鼗卮?。

    我又笑了起來，「和你聊天真有趣，我很喜歡和你聊天?！?/br>
    「我也是。」李杰說：「對了，明天又有社團活動了，終于！」

    「對耶，上次小芬和強強啊……」

    「哈哈，他們真的很可愛，小緯也是啊，他……」

    我們聊起了綠苗學園的孩子，不知不覺就忘了時間。

    媽直到8點25分才進家門。

    ＊＊＊

    「小如──對不起，媽太晚回來了?！箣屢贿M門，就大聲地道歉。

    「哪有人生日還要加班的嘛！」我微微抱怨，起身將蛋糕自冰箱中拿出來。

    「阿姨好，又見面了?！估罱苷f。

    「啊──小帥哥，真不好意思，又讓你陪我們家小如了?！?/br>
    我將蛋糕放上桌，對mama說：「人家叫李杰啦，不要一直叫他小帥哥！」

    「那……阿姨回來了，我就先走囉?！估罱苷f，走向門邊。

    「等等，你都來了，就一起慶生嘛?！筸ama說：「人多一點也比較熱鬧呀?！?/br>
    我應和著媽將李杰留下，「一起唱生日快樂歌吧！反正，像你說的，你家就在樓下，近得很?！拐f完，我俏皮地對李杰吐了舌頭。

    「那就先謝謝你們的招待了?！估罱茏厣嘲l(fā)，有點靦腆地對媽說：「阿姨，祝你生日快樂?！?/br>
    「謝謝你?！箣屨f。

    然后我將蛋糕盒蓋掀開，6吋巧克力蛋糕躍然呈現(xiàn)在大家眼前，奶油上擺著黃色和橙色的罐頭水果。我插上問號的蠟燭，點上火，熄了燈。我們在閃閃火光之中唱了生日快樂歌，中文的，和英文的。

    「許愿時間到！」我說。

    媽將雙手合十，誠心看著黑暗中閃動的燭芯，說：「第一個愿望，我希望自己少加點班，能有更多時間陪伴小如?！?/br>
    「媽……」

    「第二個愿望，我希望小如能健康快樂、無憂無慮地長大?！?/br>
    「媽……」

    「第三個愿望，要許在心里?！箣屨f，她闔上眼睛，默唸了一會，「好了。」她說，將蠟燭吹熄。

    李杰起身將燈打亮，我看著媽，說道：「媽……你怎么都許這種愿望?。俊?/br>
    「哪種愿望？」媽說：「都是許我最想要的愿望啊?！顾⑿粗遥瑩芰藫芪业念^發(fā)，我伸手擁抱住她。

    「生日快樂！」我說。

    「傻孩子?！箣屨f，她撫著我的背，就像小時候哄我入睡那般，一下、兩下、三下……

    李杰一直靜靜地看著我們，沒有說話。

    「好了，來切蛋糕吧，」媽將我松開，「別讓，呃，李杰──李杰對吧？等太久了?！?/br>
    我們?nèi)擞谑且粔K分享了那個小蛋糕，再將剩下的放回冰箱。接著，我拿起圍巾和卡片，將其送給mama。她拆了包裝，圍上圍巾，讀起卡片。讀完后，她張手擁抱了我，含著眼淚對我說：「媽真幸福，有你這樣的女兒?！?/br>
    「你寫了些什么？」李杰問。

    「秘密?！刮夜首魃衩?，促狹一笑。

    「這么小氣?！?/br>
    「這叫『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我呵呵笑地說。

    李杰在9點30分時離開家里，在9點31分時抵達他家。我會知道這件事，是因為他一到家就傳了line給我。他家就在樓下，有什么好傳的？我不禁這么想，卻發(fā)現(xiàn)自己面露微笑。

    第二天一早，我見到書桌上放了一封摺疊好的信，信封上是娟秀的字跡：給小如。是mama，她也寫信給我了！我拆開那封信，想看看mama要對我說的話。

    親愛的小如：

    謝謝你這么貼心為mama慶祝生日，還準備了卡片、蛋糕和禮物（以及可愛的小帥哥，嘻?。┻@個生日媽過得好開心、好幸福。

    首先，mama想和你說聲抱歉。

    這些日子來，加班的時間長了，和你相處的時間短了。常常逼著你獨自面對空蕩蕩的房子，真是辛苦你了。對不起。不過還好，樓下搬來了李杰，有他和你作伴，媽真放心不少。

    今天，爸爸打電話給我，祝我生日快樂。他告訴我，他現(xiàn)在又單身了，并且，你們已經(jīng)開始互相通信。

    過了這么久，mama終于能鼓起勇氣，和你談談爸爸的事。

    我們都知道，爸爸曾經(jīng)犯了嚴重的錯誤，讓我們受苦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段期間，媽看著你為了保護我而努力，甚至在這樣青春的階段排斥起男孩子，真的非常心疼，感到不捨。我和爸爸之間的風風雨雨，為什么要連累到無辜的你身上呢？我常常這么想。

    但是，我必須告訴你，爸爸或許不是一個稱職的丈夫，卻是一個愛孩子的父親。媽這么說，不是在替爸爸求情，媽只是希望你能勇敢面對自己和爸爸之間的感情，而不要受到我的影響。

    媽希望你知道，不論我和爸爸發(fā)生了什么，最后有什么樣的結(jié)果，我們都非常、非常愛你。我和爸愿意聆聽你的所有需要與困難，給你最大的支持和接納。

    因為你是我們最棒的寶貝。

    mama

    眼淚不聽使喚地簌簌落下，流了整臉。我用手背胡亂抹去水痕，再小心將信紙摺回原來的樣子。之后我打開抽屜，把它和爸爸的信件，整齊地擺在一起。原來看起來大剌剌的mama，也有那樣細膩的心思。我背起書包，走出門外。

    希望等下能遇見李杰，我在關(guān)上門前這么想。這樣我就能把這件事，連同我的心情，仔仔細細和他分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