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誕老公公
黃英還在那里喋喋不休,“早知道當(dāng)初你就應(yīng)該聽我們的,搬去美國和我們一起住,你自己非不愿意,到了英國。現(xiàn)在什么都要靠你自己?!?/br> “缊月,我和你爸是真的很想幫你的呀,不要看我是你是繼母,但……” “黃姨,”林缊月皺眉打斷她,“我不會喜歡美國的?!?/br> “美國哪里不好了?英國這幾年經(jīng)濟(jì)不行了,你待在那里,賺不了什么錢的?!?/br> “你和我爸在美國過好自己的生活,不用多管我?!?/br> 黃英被這樣一說,才發(fā)覺自己失言,臉皮薄,找了個臺階下,“也是也是,你說的對,我就不多說?!?/br> 黃英把自己的頭發(fā)掖到耳后,拍拍林潤剛,“我們點菜吧?!?/br> 林潤剛和張婉清離婚后不久,他就和黃英結(jié)婚了。 他們同在周放山的海外公司工作,業(yè)務(wù)上正好有往來,一來二去間就熟識了。 從相識到結(jié)婚,兩人只花了半個月的時間。 林缊月不知他是否是為向張婉清證明,亦或是爭口氣才這樣做的。但這段婚姻延續(xù)至今,還有了個可愛的兒子。 還完債林潤剛就選擇從公司出來單干。他心里還做著重回商業(yè)戰(zhàn)場的春秋大夢,但實際上只開了幾家餐飲店,銷量過得去,但和那段暴富的日子不可同日而語。 他們四人坐在飯桌前,儼然兩家兩戶的樣子。 飯桌上無非就聊點生活近況,再講點林潤剛和黃英的事,林缊月并不感興趣,一段飯吃得昏昏欲睡。 臨近結(jié)束,林潤剛朝黃英望去一眼,她意會般對林奕霖說,要不要出去玩? 他顯然對這個未曾謀面的jiejie很感興趣,想要再多說說話,但到底還是經(jīng)不住誘惑,三兩下就被帶了出去。 包廂里只剩她和林潤剛。 林潤剛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問林缊月要不要,她胃不舒服,婉拒了。 林潤剛嘆了口氣,“還在怪我當(dāng)年的事?” 林缊月不知道他說的是哪件,那段時間一下子發(fā)生太多事,“我沒怪你。” “那為什么那時不來美國,去英國一待就待了六年?是還在生我的氣么?” “我生你什么氣?” “生那年我們——” 血液倒流,那些年的事情又在自己腦海里重演了一遍。她今天看見林奕霖的時候,也會覺得好不公平。 “……是生你從來沒盡過一個父親的責(zé)任,現(xiàn)在突然有了孩子,就開始要做楷模家長了。還是生你和張婉清吵得我覺都睡不好?我沒資格吧,畢竟你和張婉清把我衣食無憂養(yǎng)到這么大,我說謝謝都來不及,這么還會怪你?” 林潤剛顯然愣住,他沒想到她心里居然還有這么多埋怨,但他也覺得委屈。 “你看你說到哪里去了,平心而論,我虧待過你么?那年破產(chǎn),我還不是為你去了美國,你在周放山他們家,不知道有多享福——” “不要說什么都是為了我!當(dāng)年你能有這個機(jī)會去美國,高興都來不及。你,你只不過是想給當(dāng)年和張婉清失敗的婚姻找個罪魁禍?zhǔn)琢T了,找來找去,發(fā)現(xiàn)誰都怨不了,最后只能怪到我身上!” 林缊月喘不過來氣。她感覺胃里就像有人在攪,翻江倒海,好在林潤剛也很沉默。 她推開椅子:“我去下廁所?!?/br> 對著洗手池彎下腰,有人好似生拉硬拽,要把器官揉成團(tuán)。胃里的東西全部涌了上來,林缊月擰開水龍頭蓋住聲音,廁所里水流嘩嘩蓋住干嘔聲。 等她吐完,后背已經(jīng)濕透了。 林缊月對鏡把黏在額角的頭發(fā)挑到后面去,漱完口,打開鎖,又重新回到包廂去。 林潤剛估計也去冷靜了下,身上有股煙味,將近五分鐘沒人講話。 “你和你媽還聯(lián)系么?”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今天就吃到這里吧,爸爸。我想回家了?!?/br> “……和你媽談?wù)劙?,?dāng)年的事也沒個是非對錯,我都已經(jīng)原諒了,你也應(yīng)該寬容點,大人的事情你不懂……” 剛吐完空空如也的胃里,又開始翻江倒海起來。 她現(xiàn)在是個火藥桶,林潤剛嫌剛剛爆得不夠猛,還要給她續(xù)上,選的都是一等一的燃藥。 “你有什么好原諒的?你和她本就恨不得彼此都下地獄,你根本不知道那件事,那件事那是導(dǎo)致——” 她突然戛然而止。 林缊月說不下去了,垂眸翻來覆去的玩那盞空掉的茶杯。 他知道這是林缊月的心結(jié),看著她蒼白的面孔,突然又想做回一個父親。 但怎么都覺得別扭,只能僵硬去拍她的背,被側(cè)身躲了過去。 “爸,你就別管這件事了?!?/br> “可爸不希望……” “好了,今天就這樣吧?!彼f,“我真的想回家了?!?/br> 黃英算好時間,帶著林奕霖回來,包廂氣氛凝重,她就知道聊得并不融洽。 黃英打圓場似的和林奕霖說:“我們要走了,和jiejie說再見?!?/br> 林奕霖依舊好奇看著林缊月,膽怯伸手,“再……再見?!?/br> 過了會兒面露失望,他的新jiejie并沒有任何回應(yīng)。 林潤剛也肅著張臉,這頓飯吃的不歡而散。 等人都走了,林缊月站在門口點了支煙。餐廳外的冷風(fēng)吹得她從把餐廳里沉悶的暖氣都吹拂開。 黃英說得動聽,那時林潤剛真為她cao辦移居事宜時,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也是她。 林潤剛就這樣幾乎沒有異議的被黃英說通了。真做起選擇,自己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林家人。 很多時候他們都是這樣,說的比做的好聽。 場面做得漂亮,關(guān)心也很廉價。倒把她弄得像個里外不是人的冷血動物。 今天風(fēng)大,爆珠香煙抽的她喉嚨涼颼颼的。 圣誕將近,餐廳和商場都開始裝扮起來。 對面正好開了集市,各式各樣的小攤,紅綠色綢帶蝴蝶結(jié),花壇里亮燈的圣誕樹,節(jié)日氛圍好不熱鬧。 前面攤位有個孩子吵著要買拐杖形狀的棒棒糖,年輕的父親義正嚴(yán)辭地拒絕,和他牽手那位女子看樣子在極力勸說。 林缊月目光追隨小攤前的三人,一根煙很快就要抽完,手機(jī)在這時響了。 她接起電話,聽筒傳來微弱的呼吸聲,一時沒人說話。 過了一會兒對方才開口。 “圣誕老公公讓我問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林缊月吸吸鼻子,剛剛吐掉了胃里的東西,現(xiàn)在腿都有些打顫,“你問問他,是他親自下廚么?” “稍等?!睂γ?zhèn)鱽砀O窸窣窣的聲音,好像真去問了,接起電話,“是的,他說他親自下廚?!?/br> “哦?!彼皖^用腳踢著地上的灰塵,其實那里什么也沒有。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個小孩已經(jīng)買好棒棒糖了,正興高采烈的拆著塑封包裝,女子手中也握著棒棒糖。 三人看起來高高興興的。 她又想了想,“……那你幫我和圣誕老公公說聲,我要喝冬瓜排骨湯?!?/br> “好。” 又過了一會兒,對面說,“圣誕老公公命令我來接你,你現(xiàn)在在哪?” 林缊月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想鉆進(jìn)圣誕老公公的懷抱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