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人家......小男鬼
4. 張先生的追妻大計還是破滅了,以結(jié)果而言,溫可本來是不看好張先生會依約付錢了。畢竟當初合約上寫的條件是女朋友回到他的身邊,不過后來張先生見莫白似乎也拒絕了前女友,一時之間有了對方是好人的錯覺,所以很好心的給了當初說好的百分之二十的款子,這一筆生意才不至于打了水漂。 打發(fā)走張先生,溫可還沒開始搜尋下一筆生意,就連魯可可的事都還沒解決完,溫可卻遭難了! 他發(fā)高燒,生病了。 不知道是否被鬼宅的陰氣侵身,一回來的第二天,溫可就感到身體不大對勁。第三天頭開始昏沉,到第四天時,一燒不可收拾,一度燒破四十度,還是畢安見情況不對帶他去醫(yī)院才控制下來。 反覆高燒了三天,在醫(yī)生的妙手之下,溫可終于能夠出院。不過他卻還沒痊癒,醫(yī)生吩咐了可能還有低燒的情形會發(fā)生,要他在家里乖乖休息。他倒是樂意,將事務(wù)所丟給畢安去處理,連黑烏鴉也被勒令這幾天打雜,乖乖守在溫可的身邊。 但惱人的,從鬼宅帶回來的「伴手禮」卻一度讓溫可又燒起來──那隻小男鬼夜夜趴在溫可的床邊,用見鬼了的音調(diào)唱催眠曲! 溫可實在忍無可忍,他冒著病得更重的危險按住小男鬼的頭,虛弱的說:「你去唱給那隻笨鳥聽?!?/br> 小男鬼捉住他的手,「你安心的睡,我保證誰都無法靠近你。」 「不……你不要靠近我就好。」 「你……你負心!明明那時候死命抓著我的手的!」小男鬼用稚氣的聲音指控,溫可頓時全身起了一層疙瘩。 「你能不能變回來再說話?」 「變回來?」 「變大?!箿乜捎X得腦袋又開始沉重了。 「變大?」小男鬼臉紅了,扭扭捏捏的,「你這么坦白,我會害羞……」 溫可無言了,他不太想了解小男鬼究竟誤會了什么東西變大。 「擦!」正當小男鬼扭扭捏捏的脫下褲子時,黑烏鴉衝了進來?!改銈€死色鬼,想對小可怎樣!」 黑烏鴉在房邊里盤旋,黑羽毛掉了一整個床鋪。溫可覺得腦里「啪」的一聲,名為理智的那根筋終于斷了。只見他突然回光反照,一手小男鬼一手黑烏鴉,碰的一聲踹開房門將它倆拎到廚房,打開瓦斯爐,上鍋、淋油…… 「小可你瘋了嗎?油炸小鳥是不道德的食物!」黑烏鴉撲騰翅膀掙扎。 「油炸鬼是缺德的食物……」小男鬼含淚控訴。 「……我只知道你們再吵下去,我要缺眠了?!?/br> 「小可你不能這樣說,我沒有吵你,我很用心照顧你?。∈沁@隻色鬼對你有企圖,你要趕走的是它不是我!」黑烏鴉忿忿不平。 「你!虧我們倆昨天還睡一起蓋同一條棉被!」小男鬼也怒了。 一鬼一妖蓋棉被?知道這個事實夠驚人了,他不想知道是不是純聊天,正想丟下他們轉(zhuǎn)頭就走,沒想到才一轉(zhuǎn)身,一陣厲害的暈眩襲來,黑暗瞬間籠罩了他! 黑烏鴉轉(zhuǎn)眼變成人,在溫可倒地前接住了他。 小男鬼也變回原來的樣子,有點后怕的把瓦斯爐關(guān)掉──這爐子比他們以前用的方便許多,但也兇猛許多??! 黑烏鴉指使男鬼先去鋪床,自己則是倒了一杯溫開水,含了一口,然后用嘴對嘴的方式餵溫可喝下。男鬼一出來就撞見黑烏鴉偷襲溫可,嘖嘖的指責他:「大人,你這是趁虛而入?!?/br> 舔了口溫可微涼的唇,黑烏鴉滿足的抬頭,睨它一眼。 「別廢話,守著門,我要為他驅(qū)尸氣?!?/br> 男鬼聳聳肩。黑烏鴉則一把將溫可打橫抱起,大步進了房。 等畢安回來時,黑烏鴉正好從溫可的房里走出來,他對畢安笑了笑,隨意的抹了把額上的汗水,溼透的衣袍黏在露出精碩線條的身體上,引來他人無限的遐想。不過畢安似乎什么都沒想,跟他打了個招呼,抬腿就要往溫可的房里去。 黑烏鴉喊住了他,意義不明的說了句:「他累壞了,讓他睡一下?!?/br> 男鬼鄙視這句話,黑烏鴉不是故意的又是什么?就說有企圖的人應(yīng)該是黑烏鴉這位大人才對嘛。 畢安「喔」了一聲,將紅球拍往桌上一丟,邊走進廚房邊挽起袖子。 「你們要吃什么?」 「烤小鳥!」 「油炸鬼!」 黑烏鴉和男鬼異口同聲。 「你不是說烤小鳥不道德?」 「你不是說油炸鬼太缺德?」 他們又異口同聲,于是怒目相向。 畢安搖了搖頭,做炸蝦去了──溫可最愛吃蝦了。 溫可的病來得快但去得慢,拖拖拉拉了近兩個禮拜才好轉(zhuǎn),畢安一邊擔憂他的病勢,一邊還扛起事務(wù)所的營運大業(yè),最近也憔悴了不少,連下巴都跟溫可一塊尖去了。 倒是黑烏鴉,似乎活得滋潤,那黑羽毛一日比一日豐盈潤澤起來,連帶美男鬼也被養(yǎng)得「白泡泡、幼嫩嫩」的,不知道它們倆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在這陽間活得比人還好? 溫可問過一次,不過在黑烏鴉嘿嘿嘿的yin笑之下,他又不想知道了。 畢安提著一袋菜回來,跟魯可可的主人見完面就馬上去買了菜要安慰溫可兩個禮拜來可憐的胃──那天吃了炸蝦后他拉肚子拉了四天,差點掛急診,還是黑烏鴉不知從哪搞來一杯看似平淡無奇的白開水才止住的,所以從那之后溫可就吃了十幾天的白粥了。 溫可正滿臉黑線的看黑烏鴉和小男鬼用鬼才懂的方式玩大富翁,畢安將菜放到廚房去,照例來摸摸溫可的額頭,然后放心的笑了笑,問他想吃什么。 黑烏鴉一聽,撲著翅膀像沖天炮一樣巴上畢安的臉,尖尖的鳥嘴不停的啄,牠抗議:「我要吃牛排!牛排!嘴巴都快淡出鳥來了!」 溫可淡淡的說一句:「你本來就是鳥?!?/br> 「我不管!不管!我就是要吃牛排!」 溫可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什么根?我跟牛排哪里一樣了?。俊?/br> 「都是禽獸?!箿乜傻莱鍪聦崳甘w可供食用。」 「你才禽獸!」黑烏鴉恨恨的咬牙,又轉(zhuǎn)過去煩畢安,「牛排牛排牛排──」 畢安耳朵吃痛,將牠揪遠。 「小可不喜歡牛排?!?/br> 「你!」黑烏鴉瞪著牠的小眼睛,「你這苗正根直的人怎么一門心思都往溫可那去了?你說!難道你現(xiàn)在心里只有他?!」 畢安無奈的笑,搖搖頭,轉(zhuǎn)身到廚房去。 溫可一把揪起黑烏鴉,瞇眼質(zhì)問:「你剛說什么?」 「說什么?」黑烏鴉用鼻孔出氣,「說恭喜你呀……小畢畢彎了!現(xiàn)在他的心里只有你,沒有我!」 「你以為他像你一樣?」 「我怎么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彎了他當然也彎呀!」黑烏鴉瞪著他,「你應(yīng)該要很高興,為什么一點表情都沒有?」 溫可放下牠,「我為什么要高興?」 「少來了小可可~你明明就喜──噗!」黑烏鴉話沒說完,就被溫可一把扔在大富翁上。他抬頭瞄了眼小男鬼,說:「地獄。把牠關(guān)進去吧。」 小男鬼咯咯鬼笑,「要關(guān)三輪喲!」 「擦!老子剛剛明明不是走這里!」 「咯咯咯……不然你剛剛走哪里?」 「擦!你別偷移!你剛才明明在黃泉路的!」 「好吧,作為交換,你可以翻命運?!?/br> 黑烏鴉哼哼呵呵的用翅膀尖翻牌,結(jié)果是溫可很好心的讓牠換了一個地方關(guān)── 您此生作惡多端,打入畜牲道。不過這年頭畜牲太多,請排隊。 「擦!」黑烏鴉兩眼一翻,口吐白沫去了。 小男鬼竊竊鬼笑的把它移到起點去,溫可則是非常崇拜這個異常誠實的大富翁游戲。 所以說,命運比什么都來的真實啊。 最后小男鬼贏了游戲,將一堆紙幣拿給溫可燒掉,然后樂呵呵的蹲在火堆旁伸手去抓飛起的紙灰。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室內(nèi)如此明亮,明明前途一片光明,可是他看著小男鬼的舉動,莫名的一陣心酸。但是他表情仍是淡淡的,低低的問:「你死多久了?」 小男鬼將一堆紙灰攬進懷里,再從袖子抽出時居然已經(jīng)變成一堆地獄通行用的冥紙! 它嘻嘻地道:「不知道,我也記不清楚了。」 「怎么沒去地府報到?」 小男鬼身形一頓,不過臉上表情不變。 「忘記了……一開始好像是為了等一個人,不過一直沒等到的樣子,等到后來時間過了太久,我自己也忘了?!?/br> 「喔?!箿乜煽戳丝此?,「沒鬼差來抓你?」 「一般鬼差是不會抓像我這樣的鬼的?!?/br> 「為什么?」 小男鬼很訝異的看著他,「那鳥沒跟你說?」 「牠知道?」 「當然知道!牠變成鳥的時間跟我變成鬼的時間應(yīng)該是差不多長的?!?/br> 溫可受教的點頭,妖嘛,活個千八百年不是問題。 「所以到底是為什么?」 小男鬼數(shù)完冥紙,樂顛顛的收好,然后小跑到溫可手邊,一股腦兒的爬上他的手臂巴著。 「地府的鬼差很會偷懶,有些鬼本事比鬼差大,所以沒有必要的話,它們不會去捉?!?/br> 溫可打量了一下小男鬼三頭身的q版身體,有點質(zhì)疑它話里的真實性。它這是變相夸自己很有本事? 「喔?閻王不管的嗎?」 「你說的是哪個閻王?」 「……有很多個?」 「前前后后好幾任加起來,比你的腳趾頭還多喔~」 「……」 溫可數(shù)了一下,十殿閻羅也就十個,自己的腳趾頭也十個,他該慶幸自己是個很正常的人類,而沒有三頭六臂嗎? 「既然鬼差不抓你,為什么還跟著我們回來?」 小男鬼眨眨大眼,面露害羞的扭扭短小的身體,「因為……人家對你一見鐘情啊……」 聞言,下一秒溫可就把小男鬼拍飛出去,黏在墻壁上,看它像隻爬行失敗的壁虎一樣滑了下來…… 被關(guān)三個回合的妖鳥在一邊嘎嘎亂叫,毫不留情的嘲笑它:「笨蛋啊笨蛋!小可可是我的啦──!」 碰!黑烏鴉跟隨小男鬼的腳步,也從高高的墻面上滑了下來。 「怎么了?」畢安正好開門進來,一見小男鬼和黑烏鴉一起掉在地上,他看了看溫可,臉色挺好的,總算不像前幾天蒼白?!杆鼈冇秩悄懔??」 畢安的紅球拍上掛了一張黃色的符紙,份外惹人注目。溫可本想向前將符紙取下一看,黑烏鴉「復(fù)活」衝過來啄掉他的手,嘎嘎叫著:「不要碰!這是莫家的符!」 「那又怎樣?」溫可覺得奇怪,符紙只對鬼怪有用,他是個人呀,為什么不能碰?還是說莫家的符紙有什么特別的禁忌? 黑烏鴉說:「莫家的符走極端,上次那個黑狗血符你應(yīng)該知道,那不是正常人會用的符,其實那種符是帶著邪氣的,只不過莫白的功力讓邪氣能夠控制,并以之來捉鬼而已。」 小男鬼也搖搖晃晃的起來,贊同黑烏鴉的觀點。 「就是就是。那個莫白用的符紙只有他自己會用,但別人一旦沾到了,還可能會傷身。」 「我看不出來這張紙能傷哪里?!?/br> 畢安摸摸他的頭,將紅網(wǎng)球拍拿高,「你就別碰了,病才剛好,去坐著休息?!?/br> 溫可沒辦法拒絕畢安的笑臉,乖乖的去坐著了。黑烏鴉和小男鬼重新回到大富翁上廝殺。溫可無聊,問起畢安魯可可的事怎么解決。正好畢安今天也去了魯可可主人家一趟,將先前他們帶回的照片一事說給對方聽了,不過對方的神情很自然,真的不知道為什么照片里會住了一隻鬼。 現(xiàn)在那隻鬼被黑烏鴉打散了,不入輪回,他們也斷了線索。不過這幾天魯可可倒是恢復(fù)了,又開始活蹦亂跳──果然是照片的問題。 溫可想了想,想起那個新聞…… 「要不我們?nèi)ヴ斂煽芍魅说睦霞铱匆豢矗俊?/br> 雖然事情是暫時解決了,不過溫可就覺得事情沒有這么簡單,如果不弄個清楚,他怕以后魯可可和牠的主人要是真有萬一就來不及了。 畢安也贊成他的提議,不過魯可可的老家在一個偏遠的鄉(xiāng)下,他們還得把手頭上幾個簡單的案子做完才能前去,否則這樣一來一回就不知道要拖上多少時間了。 溫可跟畢安估算了下時間,上網(wǎng)訂好了車票。溫可接著又問:「你去魯可可主人那里,怎么又會帶著莫白的符回來?」 「路上遇見,我跟他要來的?!?/br> 「路上?他有生意?」 「最近是婚喪日,有很多往生者,魯可可牠家附近的有一位往生者因為執(zhí)念太深,差點成了怨鬼,莫白去收拾它的?!?/br> 「喔?!鼓业拿曧懥?,遇到那種靈異之事會第一個找莫家也不是沒有道理。莫家雖有沽名釣譽的嫌疑,不過莫白的確有兩把刷子,至少那個黑狗血符不是普通人能掌控的,他卻用得很好。 「你也不能碰嗎?」不然怎么貼在網(wǎng)球拍上? 「這張符已經(jīng)沾了穢氣,我想著還要做飯給你吃,所以不想碰?!?/br> 畢安說得溫情,溫可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假裝不在意的看電視。 黑烏鴉見狀,用細爪跳了過來。 「春天已經(jīng)過很久了!」 「那又怎樣?」 「你還在思春?。??」 「做好你的鳥,人類的事你不要管太多?!?/br> 小男鬼也跟著說:「小鳥,人類的世界是很危險的,趕快回你的鳥巢去~」 溫可瞥它一眼,回它:「人間很危險,你怎也不下地獄去?」 小男鬼嘻嘻笑:「佛說,你不入地獄,我怎會入地獄呢?」 「喂!你怎么可以詛咒小可下地獄!他以后跟我是一樣的!」 「什么一樣?」 「上天堂??!」 「為什么你上天堂我就得下地獄?」小男鬼不服了。事實上,以它目前這種狀態(tài)來說,哪里也去不了的。 黑烏鴉用一種「你是白癡嗎」的眼神睨著小男鬼,非常自得的說:「難道你沒聽過『天堂鳥』?我當然上天堂!」 「……」 最后,溫可將黑烏鴉的嘴用一條棉繩綁起來,再把牠五花大綁,然后吊在一根上面掛著「天堂近了」牌子的路燈桿上。 過了幾天,畢安帶著溫可又去了一次魯可可主人的家,請求他帶他們回老家一趟。正好幾天后有一次連假,學(xué)校放假,魯可可主人馬上訂了車票,跟溫可他們約好了會合的地點,然后直奔老家去了。 這一天是農(nóng)歷初九,財位在西方,畢安臨出門前看了歷,直嚷著是個宜出門的好日子。溫可沒在研究這個,倒是黑烏鴉一聽見財位在西方,死拉活拉賴皮打滾著要溫可給牠買一張彩券。 溫可皺皺眉,吊了幾天的「烏鴉乾」還是抹滅不了牠「堅強的賭性」,想著牠在紅磚老宅也給了他不少安全感,那人形的懷抱異常溫暖,只得問清了牠想要的號碼,終于掏出五十元買了一張彩券。 上了車,黑烏鴉嘴里叼著一個紅包袋很是顯眼,得意洋洋的立在窗子邊,讓過往的乘客行注目禮。幸好普通人聽不見牠和溫可畢安的對話,否則應(yīng)該會懷疑人生。而小男鬼一般人是看不到它的,所以也沒人看見它正在走道上慢慢爬著,活像「揍愿」里那個全身被打斷的女鬼。 溫可有點無言的看了一眼,畢安代替他問:「你在干什么?」 小男鬼露出欣喜懷念又感傷的表情,緩緩的說:「如此光可鑑人的地板,映照出我那年少輕狂熱血沸騰的過往……」 溫可看向黑烏鴉,「他在說什么鬼話?」 黑烏鴉哼了兩聲:「它在偷看女生裙下里的小褲褲啦!」 ──的確是很年少輕狂熱血沸騰。溫可讓畢安一把把它揪起,丟在紅色網(wǎng)球拍上,讓它被電得在上頭「花枝亂顫」。 這下真的「沸騰」了!小男鬼跟隻在鍋里的蝦子一樣,紅了半邊了。 「對了,你跟莫白要來那張符要做什么?」上次的桃花符大賺了一筆,不過自從被道士協(xié)會發(fā)現(xiàn)后,他們就不再賣了,事務(wù)所也因此拮據(jù)了一陣子。 畢安答:「莫白是莫家能力最高的,我想研究一下他的專才。」 專才?不就是血符技能點滿而已嗎?溫可仍是不明白,基本上畢安光是一根球拍就比莫白厲害多了,還需要研究別人嗎? 溫可沉默了一會,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 「你該不會是喜歡他吧?」 不喜歡女人,就連張先生那種艷冠四方的前女友都沒給一個正眼,溫可覺得這是一個警訊。 「怎么可能!」畢安哭笑不得。 怎么可能喜歡他還是怎么可能喜歡男人?溫可有點介意。 「你就沒喜歡的人?」 畢安笑而不言,摸摸他的頭,然后低頭研究起莫白給的符紙來。 黑烏鴉看了看畢安,又看了看溫可,最后不知道在發(fā)什么神經(jīng),居然飛到溫可的手中,收起自己的翅膀,一聲不吭的蹲下來。 溫可頓了好一會兒,才淡淡的道:「你在孵蛋嗎?」 黑烏鴉炸毛了,嘎叫著:「你污辱我的好意!這是給你溫暖!什么孵蛋!要孵也是你孵吧!」 溫可拔下牠一根羽毛,牠立刻痛得不敢亂叫。 「再亂吼亂叫,我連你屁股的毛都拔?!?/br> 黑烏鴉安靜了,溫可的耳朵也清靜了。小男鬼已經(jīng)被電得暈過去,畢安將它撈起來放在窗邊晾著,黑烏鴉則鬱悶的躲進溫可的外套里,與他共享體溫。溫可沒有拒絕,閉上眼,專心數(shù)著自己的心跳。 一、二、三、四…… 到了車站,黑烏鴉忽然哭著問溫可:「你知道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什么嗎?不是你在我面前卻不知道我愛你,也不是人鬼戀,更不是人獸,而是明明中獎了,卻發(fā)現(xiàn)是上一期的號碼!」 溫可看了看他,然后抬頭問畢安,「你沒跟牠說這一期的今晚才開嗎?」 畢安尷尬的答:「我不太會玩這個……」 溫可揪揪黑烏鴉的羽毛,任牠去哭。 「愛玩又不知道規(guī)則,沒有比你更蠢的了。」溫可很無情的對黑烏鴉說。 「你不覺得這比人妖戀還悽慘嗎?!」 「很抱歉,我沒有這種困擾?!?/br> 黑烏鴉淚流滿面,溫可不再理會,將牠往畢安那一塞,拖著行李走出車站。 魯可可的主人已經(jīng)先在外頭等他們了,還有一輛老舊的小白車在外面等他們。 開車的人是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一雙眼睛小小的,目光卻很凌厲,在溫可和畢安身上不斷的來回打探。溫可見狀,心中有些不舒服,但還是簡短的打了個招呼,然后跟著魯可可的主人一同上了車。 車子是一般的轎車,魯可可坐在前面的副駕駛座,溫可和畢安坐在后頭,而只有兩人看得見的小男鬼則趴在他們兩人中間,探頭探腦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黑烏鴉躲在溫可的外套里,還在緬懷牠逝去的「最遙遠的距離」。 不知道為什么,溫可有點坐立不安。前面那個開車的男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跟魯可可和畢安間聊,但溫可發(fā)現(xiàn)他常常會透過后照鏡打量自己,那眼神帶著疑惑和憤怒。 溫可莫名其妙,而且男人的眼神就像把刀,簡直要把他剖開來看一樣。 男人的舉動很明顯,最后溫可耐不住了,只得直問:「不好意思,你到底在看什么?」 男人被他的直言嚇了一跳,眼神開始躲避。 「對、對不起!我只是有點……」 魯可可的主人忙打圓場,「抱歉,我叔叔他最近被建商逼得壓力很大,你們不要怪他?!?/br> 「被逼?為什么?」畢安問。 魯可可的主人解釋:「新聞上有報,我家那棟房子底下挖出了棺木,這在鄉(xiāng)下來說是很不吉利的,建商說叔叔一開始并沒有跟他們說下面有埋棺材,違返了合約中的誠信原則,他們想把價格降低?!?/br> 「但我真的不知道啊……」男人小聲的反駁。 魯可可的主人也說:「叔叔真的是無辜的,因為連我爸爸也不知道,所以當新聞一出來,家里的親戚都很震驚?!?/br> 「那你們知道那棺木里是誰嗎?」 魯可可的主人皺起臉,「不知道,家里的長輩沒一個人知道,而且棺木旁邊也沒有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br> 溫可聽完,淡淡的說:「那應(yīng)該不是近代的棺木,它外面還有一個棺槨,是古時候的人常用的葬法?!?/br> 「講究一點的老人家還是有用的,不過在現(xiàn)代來說的確是幾乎很少見了?!巩叞惭a充,后又對魯可可的主人問:「那里面的不是你曾祖父?」 魯可可的主人搖搖頭,「曾祖父是留學(xué)過的人,不喜歡傳統(tǒng)的葬禮,所以他死前特地交代過,死后燒成骨灰,住一下靈骨塔就好了。」 「啊啊,算他聰明!要知道有左鄰右舍才不會讓『鬼生』無聊??!」黑烏鴉偷偷的補了一句。 小男鬼眨眨眼睛,笑了起來。 「想不到現(xiàn)在人死后也住『高樓』啊……」 「你不知道,可流行的!」黑烏鴉哼哼地說,「你住的大概都是一條龍的平房吧!」 「比起你,人家至少還是住在地面上,而你是住在地面下的吧?」小男鬼笑得得意。 「但是我住的是金字塔??!」黑烏鴉亮了亮白森森的牙──溫可覺得奇怪,為什么鳥會長牙?難道妖果然特別不一樣?果然是個「變態(tài)」啊。 「金字塔?」黑烏鴉居然知道這個東西?溫可想了想,會意過來,「喔,我知道了?!?/br> 「知道什么?」黑烏鴉奇怪。牠住的地方可是一般鬼都去不了的,小可可怎么會知道?難道他── 溫可不咸不淡的道:「俯瞰眾『牲』啊……畜牲的牲……」 「小可可你!」黑烏鴉一口氣喘不上來,口吐白沫昏死過去了。 畢安聽了他們的對話,不禁一笑,幸好除了他以外,其他人一概是聽不到溫可跟黑烏鴉說的話──這黑鳥有特別的能力,只要溫可跟牠說話,凡人一概接收不到。 小男鬼巴著溫可咯咯鬼笑,幾十分的車程就這么過去了。 由于那棟木造二層樓房已經(jīng)賣給建商,所以溫可他們也不好再進去住,只好在魯可可的主人叔叔家住下。幸好叔叔還是單身,家里只有他一個人住,空出來的兩間房,一間給魯可可的主人,一間給溫可和畢安擠擠也剛好,只不過晚餐得自己打點了。 他們要在這里住個好幾天,將那照片和棺木的事調(diào)查出來,所以溫可和畢安帶了幾套衣服替換。畢安正在整理行李,溫可就打開筆記型電腦上網(wǎng)收郵件。 忽然之間,溫可感覺到有人在偷窺他們! 「畢安?!箿乜山辛怂宦?,可是自己卻僵在椅子上一動也動不了。 這種感覺……跟在紅磚鬼宅里是一樣的! 那道彷彿要將人生吞活剝的視線究竟是什么? 不過三秒,溫可額上就冒了一滴冷汗。畢安似乎也感覺到了,這視線飽含了惡意,惡意如同綿里針,扎得他們猝不及防。 拿出紅色網(wǎng)球拍,畢安沉默的走到窗邊。窗子為了要通風,已事先微微打開了一條縫,他可以感覺到那視線來自外面,卻毫不遮掩的直入而內(nèi)! 他們搭車來到這個偏遠的鄉(xiāng)下時已近黃昏,這時夕陽西下,天色將暗未暗,朦朧曖昧,但畢安仍清楚的看見距離房子十多公尺外有一個黑色的人影,模糊不清。 「有……東西?!巩叞脖鞠胝f「有人」,但轉(zhuǎn)念一想,連臉都看不清楚的應(yīng)該不屬于「人類」。 黑烏鴉的小眼睛炯亮,牠飛到溫可的肩上,按摩似的踩了一踩,溫可便覺伴隨那惡意而來的不名壓力頓時減輕了。黑烏鴉揮揮翅膀,招來小男鬼,「你去看看是什么?!?/br> 小男鬼頗有不服,「現(xiàn)在還沒天黑?!?/br> 「跟天黑天白有什么關(guān)係?叫你去就去!」黑烏鴉裝老大。 「沒聽過鬼是見光死嗎?!你好狠的心啊~」 黑烏鴉翅膀尖做了一個掏耳朵的動作,很不以為然。 「一般鬼是見光死,但你是『見不到光會死』!騙鬼可以,騙我沒門!」 「大人~」小男鬼開始裝可憐,「人家如此弱小,你要我去跟那一隻東西打嗎?」 溫可實在無法忍受小男鬼興致一來就嗲聲嗲氣的,他按了按已經(jīng)起了一堆雞皮疙瘩手臂,拜託它:「沒有人看得到你,你真的可以變大再說話?!?/br> 小男鬼對他害羞一笑,短短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褲腰上,黑烏鴉忍不住過來啄它滿頭包。 「擦!不要再脫褲子了!你到底想怎樣!」 「不脫你們就看不到我變大了啊……」小男鬼咬咬自己的袖子。 「……」溫可決定不再理它們,理它們他就是笨蛋! 畢安趴在窗臺上,側(cè)身盯著那個黑影看。他輕輕撥了下球拍的線,小男鬼就「哎呀」一聲,一溜煙躲到棉被里去。黑烏鴉則是用力的拍著翅膀,像老阿婆一樣叨念:「吼伊系、吼伊系!」 「外面那是什么東西?是鬼?」溫可問。 黑烏鴉不屑的睨了外面一眼,說:「誰大白天就見鬼?那是一隻魘。」 溫可對黑烏鴉前面那句話有異義,因為眼前就有一隻是不分白天黑夜出沒的,簡直比蟑螂還神出鬼沒。 「魘是什么?」 畢安解釋:「魘通常是一種惡夢衍生出的東西,惡夢越可怕,魘的實力就越強。實力越強,人類就能自己“孵化”它,使它實體化,并且可以被當成一般使役鬼來用?!?/br> 「所以它也算妖魔鬼怪的一種?」 「嗯。外面那隻已經(jīng)隱約可以看見臉了,后面應(yīng)該有人在cao控它。」 溫可頓了下,思考了會兒,他想到某個可能性。 「難道是魯可可主人的叔叔?」 「怎么?」 「魯可可主人的叔叔很奇怪,那種眼神刺探我們跟被建商逼是沒有關(guān)係的,那不是壓力大情緒不穩(wěn)的眼神,我覺得那似乎有別的意思……如果那隻魘是他養(yǎng)的,也足以證明他的確是想從我們這里探聽什么消息……」 黑烏鴉蹲在窗臺上,忽然說了一句非常深奧的話── 「人心,是可怕的東西?!?/br> 溫可用一種不敢置信的目光看了看牠,「你看了小說?」 黑烏鴉「嘎」了一聲,「什么小說?」 「《都忙筆記》」小三爺?shù)臓敔斁驼f過這句至理名言──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 「──擦!小可可你一天不抬槓會死嗎?!」 「會,會無聊死?!箿乜珊苷J真的道出答案。 黑烏鴉兩爪一蹬,昏過去了。 溫可低頭考慮許久,終于還是痛下決心,把在窗邊「挺尸」的黑烏鴉給扔出屋子,然后關(guān)窗、上鎖,動作流俐無比,再一臉無事的樣子拍拍床鋪,對畢安說:「睡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