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片无遮挡高清免费久久,在线亚洲高清揄拍自拍一品区,成熟女人色惰片免费观看,久久噜噜噜久久熟女精品,综合激情平台夜夜做,avt天堂网手机,久草色网视频国产

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陋篇(古言,NP)在線閱讀 - 阿噎留在世上的一口氣(三) y edu 9.c o m

阿噎留在世上的一口氣(三) y edu 9.c o m

    后梁帝做夢,夢到下泉。泉中有手指他:“散?!?/br>
    白天他喊來宗正卿,令賜鞭。

    宗正大呼冤枉,抱頭挨打,聽到殿上人問:“新誕宗室子?”則吞下冤枉,片刻后,說一句“無”。

    鞭子外又加杖。

    “陛下,趙王新婚,但王妃幼小,不曾敦倫;燕王說不拘不束,多情于六郡之物,故無所出;其余十?dāng)?shù)歲的宗室子,都在等待陛下使婚。這樣看來,宗正處不應(yīng)有新誕子的記錄。大人沒說謊?!弊谡溥^分慘叫,讓馮天水不忍,便上前一步,為他說話。

    馮天水是后梁帝表叔共侯幼子,以敏銳聞名,今年十七周歲,已經(jīng)與在任朝官學(xué)習(xí)了三年。

    后梁帝愛其能言,示意停手:“誰教你說話?”

    “陛下儀表教小人說話。”馮天水發(fā)抖。

    后梁帝大悅:“好小人?!滨`續(xù)zнàńɡ擳噈至リ:yed u 8 .

    宗正卿得救,過后與馮天水出殿。師生互相攙扶,共讀空蕩蕩的宗室名籍。

    “最近一條記錄,是七八年前降生的齊王太子。后梁許久不曾有新的馮姓貴子出生了?!彼麄冃÷曌h論,與一名官員擦肩而過。

    興高采烈的太常屬官,走過又倒回,向宗正卿見禮后,嘆氣:“唉,舒大人徹夜忙。”

    他也拿著一卷名籍,炫耀似地展開。

    宗正卿和馮天水因此看見密密麻麻的名字——太學(xué)新補三十位博士弟子,由太常審核留名。如今,這些來自三輔或地方郡國的美少年之姓名,就要上呈給皇帝了。

    “徹夜忙!”

    屬官走遠。宗正卿哭笑不得,忽然憶舊,問馮天水:“共侯讓你明年入太學(xué)吧?”

    “是,不過我的經(jīng)師就在太學(xué)教授,他常叫我去旁聽?!?/br>
    “那么你就去旁聽吧?!弊谡鋼崦?,覺得不該耽誤馮天水,打發(fā)走學(xué)生,改去督造磚瓦。晚上回來,他問馮天水:“如何?與博士弟子一道,你自覺能跟上課業(yè)嗎?”

    “有余。”馮天水從來謙虛,卻說出這種話。

    宗正卿便知這屆學(xué)生的茍且。

    他想起太常屬官的高興勁頭:“現(xiàn)在有余,之后就要吃力了,三十位增補弟子中,或許有出類拔萃者。馮姓無出貴子,原來貴子已經(jīng)在別處降生了?!?/br>
    在宗正卿和馮天水做猜想時,通往省中的數(shù)條大道上,正平馳公車。

    半月以后,公車到齊,弟子下車,互相拜見,取各科博士為經(jīng)師,開始為期一年的太學(xué)生活。由宗正卿所遠見的出色的人,也逐漸嶄露頭角。

    右扶風(fēng)平陵賀子朝,祖為朝議,父為文學(xué),初入省,讓看慣了秀才的太常舒尋音贊嘆:“風(fēng)雅詣太常?!?/br>
    他帶這位青年去前殿觀摩對策,想看看賀子朝的高低。賀子朝領(lǐng)悟極佳,聆聽,明辨,沉吟,有時查出對策者力不從心,也會代替那人著急,低聲輔正時,流露學(xué)問,讓舒尋音頻頻點頭。

    只是,幾場測試下來,舒尋音發(fā)現(xiàn)他的問題:他有心入仕,卻連皇帝的玩笑都聽不得。

    “子朝,你今后為官,只有一點要改?!?/br>
    舒尋音批注策文,賀子朝便在其后侍坐,有文臣風(fēng)范,讓舒尋音又高興,又難過。他受皇帝寵愛,本不應(yīng)該有這種心思生發(fā),面對賀子朝,卻不由得想:不逢時的孩子。

    為帝幸的太常,先教后輩為官之道:“知道哪一點要改嗎?”

    賀子朝思考:“重實事,少藻言?!?/br>
    舒尋音對素直的青年搖頭。

    若是生在識人的朝代,以其氣志,必成大器,但在這位皇帝的家天下中,則需要有人徐徐引導(dǎo)。

    賀子朝還在自責(zé),答錯大人的問題。這邊舒尋音已決定了,一年期滿,要讓賀子朝做太常掌故,就從他身邊的小官做起,由他親自來教。

    為此,他特意去天數(shù)臺,為愛徒卜命,雖被無禮的人潑水,總算得到“金印紫綬,國之棟梁”的預(yù)言。舒尋音由心歡喜,又想到自己膝下無子,便起了招婿的心。

    閑居時,他喚來獨女,親切地說:“銀闕,父親門下一子,上佳,可為夫婿。你情愿嗎?”

    舒銀闕和一切懷春的貴族少女做同樣的期待:“難道是息再??!?/br>
    舒尋音還未反應(yīng),仍然掛著為女兒和賀子朝的微笑:“嗯?”

    在天數(shù)臺潑水的傲氣青年形象,這才清晰起來。

    昌山孤兒,大市之縣賊,橫縣私學(xué)的童學(xué)生……息再的風(fēng)聞最多。不過,無論風(fēng)聞怎樣,最后的他都是馮翊治所唯一的舉子,百中取一的人才——地方推薦考核時,左馮翊開密府,設(shè)十難,察學(xué)問精神。眾生解一難者二三十,解五難以上者不過二三,而息再除了制祭的儀禮沒有作答,其余全部應(yīng)對如流,且高妙非常,令人瞠目,迫使左馮翊撤下內(nèi)定的賢良,轉(zhuǎn)見這位青年。

    “眾說都好,唯獨祭禮不通,為何呢?”他見面揭短,卻被息再反問“我朝難道需要祭禮”,驚得連說幾句“你妄言”。

    掌管祭祀的食長就在旁聽,一下被激怒,將印擲到息再腳邊:“大人,此子雖然長于應(yīng)答,卻無見識,入省也會為皇帝厭棄,怎能當(dāng)我左馮翊的舉子?快趕出去吧?!?/br>
    其余下官附和。

    見左馮翊猶豫,息再笑說:“大人以為呢?我究竟是為皇帝厭棄,還是得到器重?”他舉手離去,留下議論紛紛。

    日夜思考的左馮翊,在一個陰天醒悟,用手信將人召回。

    屬下不解,被他罵退:“此子有命發(fā)達?!?/br>
    他親自為息再整裝,等待宮中車馬的間隙,又對息再極盡照顧。下官們那時以為左馮翊大人受惑,許多年過去,才感嘆大人的高瞻。

    公車來了。息再雖然一無所有,卻像個顯要的人,踩著左馮翊的膝蓋登車。

    使者很受感動,夸贊左馮翊:“大人真是禮賢下士。”

    左馮翊囫圇點頭,牽住息再的衣邊,避開使者:“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久遠的事,或許有出入,還請你體諒。聽人說,你早年在昌山生活,難道是昌五冶鐵處?我特意詢問昌五的鐵官長,他坦白,曾經(jīng)收過棄嬰,姓名用竹片記錄,恰好與你同姓?!?/br>
    息再又踩著他的膝蓋下來。

    當(dāng)著眾人的面,舉子對大人說話,卻像上士對下士說話,竟讓他躬身。

    “兩枚鐵當(dāng)盧在我腹中十幾年,大人要剖開一看嗎?”

    “果然是你。運輸官昏了三天才醒,醒來就要找人殺你,抓不到你,就抓來鐵官徒,鞭笞他們,直到數(shù)人的血rou混同……鐵官這件事是真,那么,在別縣做賊,做乞丐,也是真?你真如眾人口中一般。”兩人耳語,一人汗涔涔。使者和屬下豎耳聆聽。

    “是真?!?/br>
    “但是,你怎么能通過我的考試,你怎么能,啊呀,你作弊!”左馮翊立刻否定自己,“不,我不透露,你如何作弊?但我想不明白,按如今的世道,似乎少有這樣的道理,貫通文理的人,竟然是個孤寒?”

    他不說了,因為眼前的青年充著兩眼血發(fā)笑,又美麗,又怫郁,像頭妖怪:“大人覺得我不應(yīng)通文理,應(yīng)在街邊被人啐,直到白頭?”

    息再逼近,左馮翊漸漸后退。

    他混沌,汗?jié)褚陆螅挥傻孟肫鸲嗄昵斑\輸官的描述:“大人請聽,那個五歲小孩有梟雄氣,將開膛破肚掛在嘴邊,到青壯年紀(jì),一定為害四方。要抓住他!”

    運輸官真不會看人,左馮翊想著,再轉(zhuǎn)眼,息再已經(jīng)匍匐在腳下:左馮翊是舉人的長官,日后舉子飛黃騰達,除了敬謝天地君父,首要感謝的外人就是他了。

    屬下樂見這副景象:“不枉大人抬舉,快看,他知禮了?!弊篑T翊也抹把汗:“是啊?!?/br>
    息再起身登車。左馮翊坐在高堂上目送,忽然伸腿瞪眼:“慢來!他實是個別有用心的人,他幼時就能襲擊輸官呀!”

    阻攔聲被送行聲掩蓋:不僅是治所的官員,就連百姓都出門追車。一見息再,美譽連連:“今天望賢,明后天我家幼兒也有出息?!?/br>
    五歲的小孩,被家長挾著從眾,也不知車?yán)镒氖钦l,也不知為什么要跑要叫,伸頭看車,看到帷幕下的息再,便咧嘴:“好看?!?/br>
    小孩身邊有父母,身后有女仆,身上護著兩三雙手。

    他看出息再的風(fēng)光,息再看出他家的溫情。

    見小孩展臂,求些什么,息再便將左馮翊送的上衣、腰帶并頭巾解下丟給他,又在使者的詢問聲中,換上粗布衣裳——息再過左馮翊千門萬戶,乞討之余,偶然能得布匹,數(shù)匹裁成一件,就是他的百家衣了。

    “其實,將這件穿在里面,將左使君的贈衣穿在外面,這樣兩份恩情都能加身,”使者打量著,補丁實在太多,他不好開口,轉(zhuǎn)問未來事,“此去省中,有展望嗎?”

    “要讓王侯做我先馬走。”

    使者以為耳朵出問題:“息君,有高才,當(dāng)立大志,僅僅做王侯的先馬走,就滿足了嗎?做王侯如何呢?”

    息再不回答,側(cè)臉看窗。風(fēng)吹帷幕,將他未巾的長發(fā)吹起。他就在這蓬烏云里笑一笑,不是冷笑,而是舒展眉眼的笑??∶赖娜蓊伵c過路的山水相應(yīng),讓使者發(fā)愣。

    山水向后,人向前。息再回家了,家中糜爛不堪。他才下公車,就有侍者哭:“燕王亂掖庭女?!笨蘼曈鼗卦诤罅簩m室。許多人抬頭看天。息再看腳下路,走好每一步。

    學(xué)子聚在太常府,問候姓名和家門。出身高第的少年們,言語間有攀比,讓博士笑嘆:“都有傲氣?!毕⒃僮詈笠粋€到,被人圍觀。

    有細(xì)語:“好樣貌,不過,這是什么打扮?”

    有猜忌:“僅憑臉孔入朝廷?”

    還有恥笑:“早聞太學(xué)廣招野人,看來不假,想必公車去接時,這位還在鄉(xiāng)市當(dāng)中,沒來得及換裝。”

    只有一人喝止:“鄉(xiāng)市如何,郡國又如何,哪怕是天家子,之后都是同學(xué),諸生不要狹隘?!?/br>
    鳴不平的人,站到息再身邊:“平陵賀子朝?!?/br>
    “息再?!毕⒃賯?cè)目看他。

    狂花一樣的青年,開在百花中間,入學(xué)不過七八天,就被排擠。只有賀子朝護著他,總與他攀談。

    不過,大講授開始了。

    經(jīng)博士下帷教讀,新舊弟子共百余名,一同聽課。賀子朝常常被要求坐在前列,不能分心照顧人。休息時,他轉(zhuǎn)首去看,在層層迭迭的文巾之后,竟然看不見息再的身影。

    他憂愁,挑一天放學(xué),去攔息再:“你可不能失意?!?/br>
    “你可不能失意?!毕⒃賿觊_他的手,原話奉還。

    “我失意什么?我駑下,卻無讀書的阻礙。倒是你,我怕你被惡言惡行中傷,逐漸消磨志向。哦,之前經(jīng)博士講授時,你坐在哪里?我看了兩三次,都沒看見你?!?/br>
    “我沒去?!?/br>
    “你還理直氣壯,”賀子朝皺眉,“我會請示博士,明天開始,你跟我同坐?!比欢诙欤R子朝與另外九名弟子缺席。息再來了,博士什么都沒說,他便主動坐到一室的角落,讀自己的書,偶然抬眼,穿過層層迭迭的文巾,看前列的空座位:“你可不能失意?!?/br>
    距省中數(shù)十里的大苑外,賀子朝正失魂落魄地走著。

    車從道上過,九名學(xué)生依偎在其中,面白而瑟瑟,見到賀子朝,他們小聲招呼:“上來,子朝,沒事了,我們回去?!?/br>
    賀子朝讓他們先去。

    他繼續(xù)徒步,逐漸上不來氣,便用嘴呼吸,吃了很多行塵??酀?dāng)中,他極目遠方:rou色的黃昏。

    賀子朝扶著道旁樹,忽然跪坐,嘔吐起來。

    后梁帝要見太學(xué)生。

    人多,他眼花,便吩咐十人一批,依次覲見。

    眾官以為皇帝準(zhǔn)備考核,好心建議:“開宣室,還是開宵宮?畢竟要見我朝最文秀的學(xué)子,陛下,還是開宣室吧,這樣莊重。”后梁帝將建議者的舌頭剜下,放在大銅盤中,堆成小山,并告訴執(zhí)事:“開葵苑?!?/br>
    葵苑后面是虎圈。

    幸免于難的官員們,這才明白皇帝的心,變色稱是,到了當(dāng)天,各個告病。去葵苑的隊伍變得很單薄。

    后梁帝便讓在省的宗室子女同去,對躲在殿后的文鳶說:“你也來?!?/br>
    到虎圈,他做一番安排:眾學(xué)生立于面北的砠臺;眾侍者拘束一名掖庭宮女,站在虎圈草甸上;而他則領(lǐng)眾位宗室,坐在帳下置酒,抬頭是諸生,低頭是野獸。

    后梁帝很開心:“嘖。”

    他伸手,隨意攬人。

    燕王和郿弋公主避開。趙王轉(zhuǎn)手將文鳶推過去。

    后梁帝便攬住小女兒,捏她的下巴,強迫她張嘴,灌入整壺酒水。

    十歲的文鳶無力抵抗,從口鼻噴出烈酒,噴在靈飛美人舊衣改制的煙霞服上,讓后梁帝亢奮。

    興致已達最高,他將文鳶丟還給趙王,喚人端舌頭,放野獸。

    崩無忌端著銅盤,路過砠臺。

    他瘸腿,又走得急,將盤中物遺落:一條舌頭,很輕盈,滾到遠處。

    他不方便撿,就朝臺上:“請幫我?!背^臺嘩然。部分學(xué)生昏死過去。

    虎圈有嘯聲,獅豹踱步入場。遠濱隱隱的象鳴。又有學(xué)生嚇得含淚彎腰:“要做什么?”

    恐懼讓他們失去理智,獲得新知:來之前,對學(xué)問、時政、先賢經(jīng)文的溫習(xí),通通成了無用功,皇帝不需要這些。

    “諸生請看,”崩無忌在高處傾斜銅盤,猛獸在低處張口,“食物不合心意,哪怕是畜生,也會懊惱,朝同伴撒氣?!?/br>
    “但虎圈飼食,一天只有一頓,再不喜歡,也得勉強吃下,直到飽腹,”崩無忌說得對,野獸不喜人舌,起初互相撕咬,朝臺上呲牙,最終還是安靜下來,埋頭吃了很久,“上人這時就有疑問了,野獸吃過不可口的食物,已經(jīng)滿足,這時將可口的食物供給它們,試問野獸還會死斗,為食物賣力嗎?”

    “請諸生為上人解惑。”

    諸生目眩。賀子朝和兩名膽大的弟子尚且強撐著。

    遠處,侍者將宮女解開:“這是亂燕王的掖庭女,一直沒有處置,正好是野獸所愛,當(dāng)下用來嘗試?!?/br>
    膽大的弟子便喪氣了,捂著臉說不曉得,逗笑趙王。

    “大道學(xué)到哪去了?一條人命在眼前,你們好好作答,或許可以救她性命,卻這樣怯懦。”

    “真的可以救她性命?”賀子朝上前。

    眾弟子拉他衣袖。他拍拍他們的手。

    “真不真,上人一言九鼎,”崩無忌打量他,隨后小跑至后梁帝處,“很瑩徹,想必是太常最看重的學(xué)生,扶風(fēng)舉子,姓賀?!?/br>
    后梁帝也在打量。不過,他看的東西與崩無忌不同:他在看賀子朝的仇怨。見賀子朝對舌頭攥拳,對宮女凝眉,就是不看他身處的坐帳。后梁帝便知這是一位以禮法度自身的青年。

    他的興致減退:“說?!?/br>
    賀子朝多看一眼宮女,看那可憐的少女掙扎手腿,他心中絞痛:“野獸滿足口體,絕不會為食物起爭執(zhí)?!?/br>
    “絕不會?”趙王托腮,“你這樣肯定?”

    “是。子朝請問,上人已經(jīng)得到后梁的天地,還會為了外地奮力嗎?”

    “當(dāng)然會。這位弟子難道不明史?不知我父皇征西北的往事?”郿弋公主用言語挑逗。

    賀子朝臉紅,并非是為郿弋公主,而是為自己:“殿下說得很對,上人當(dāng)然會為外地奮力,會在口體之外更多爭求,因為上人之為上人,是一朝的天子,坐堂上而擁天下,雄心等同疆域?!?/br>
    “那么野獸之為野獸,也是一樣的道理,受圈養(yǎng)的窮物,所事區(qū)區(qū)之地,每天的企盼不出一餐,飽腹以后,再不會生出多余的念頭,這是定理——上人之心如何堅決,野獸之心便如何堅決。”

    砠臺靜。

    后梁帝打個哈欠:“你說,人獸各有志,我志大,獸志小,如果野獸輕易移志,食用了宮女,那么以小見大,我心也不過如是,可以改變?!?/br>
    他掀開帷帳:“你奉承我,還是罵我?”

    宗室子女閉嘴。侍者和隨官低頭。

    太學(xué)生聚在賀子朝腿后,扯他褲腳:“子朝,不要再說了?!?/br>
    賀子朝握一手汗。

    “罵得好!”讓人沒想到的是,后梁帝忽然高興,示意放了宮女,“太常愛你,愛的有理。你很聰明?!?/br>
    宮女得救,又是跪皇帝,又是跪砠臺,抹著眼淚退到旁邊。賀子朝站在高臺上,有涼意——風(fēng)一直吹,他現(xiàn)在才得體會。

    弟子們依次站起,各個跪濕膝蓋。

    他們手牽手,恭喜子朝:“看來這便是考課,子朝,只有你成功?!辟R子朝勉強地笑。

    “不過,還有件事,”坐帳中傳來后梁帝的問話,他正暢飲,“你是扶風(fēng)的賢良,我想這件事難不倒你。這宮女與燕王亂,既不入虎圈,又該如何處置呢,按國朝之法嗎?”

    才安心的宮女,又慌亂了,亂中求人,抓住文鳶的手:“我,我是被迫,我被迫?!?/br>
    但文鳶比她更慌,顧盼左右,小聲說著“且等賢良的回答”。宮女明白文鳶無法指望,甩了她的手,轉(zhuǎn)求郿弋公主。

    郿弋好生安慰:“如果你開始求的是我,我會報答你的仰賴,替你說話。但你開始求了文鳶小妹呀。我落在文鳶小妹之后,所做的事,自然要略低于她,她無力救你,那么我便請示父皇罰你?!编d弋真的去請示了,附在后梁帝耳邊竊竊。

    宮女癱坐,明白唯一的希望在砠臺。

    砠臺上,賀子朝正看燕王。

    聽到后梁帝說“國朝法”,賀子朝清醒,望向坐帳:燕王在帳下,無所謂的樣子。

    受士人教育的青年,相信世上一切疑難可以用公義解決。

    他立刻回答:“陛下言法,最好,就按國朝法。王亂宮闈,染指掖庭宮女,應(yīng)當(dāng)廢爵削封,久留本地。至于宮女,她受強迫,無奈而從,可遣送回家,令不得入省?!?/br>
    虎圈有大笑。

    是燕王。

    后梁帝也笑瞇瞇的,摟住郿弋公主:“法典背得很熟。就依你言,處置燕王。不過,我要在這里改一條令,請你聽好:今天開始,掖庭與諸侯王亂者,無論男女,受迫與否,皆去頭,身骨做醢,以警示眾人。此令為天家好女郿弋而改,今天是她生日呀?!?/br>
    燕王笑累了,喝水順氣,腳邊爬過尖叫的宮女。斧士繞臺,向她而去。新法即刻執(zhí)行。

    眾弟子成石塑。賀子朝坐在地上。

    目眩當(dāng)中,他看著那名宮女無路可走,終于跳下虎圈:她放棄求生了,與其做rou醬,不如做活物的口糧。

    獅豹受驚,將她撕碎。

    不過,真如賀子朝所說,它們吃飽了,對宮女的尸體沒有興趣,繞著血rou走幾圈,舔幾口,就散了。

    尸體發(fā)臭。下一批學(xué)生到達,恰逢野鷲在啄白骨。

    十人自葵苑歸來。九人坐車,一人步行。

    舒尋音領(lǐng)眾博士,在府外接人。接到走了近十萬步的愛徒,發(fā)現(xiàn)其身多穢物。

    他不忍。

    “大人,你在未冠的年紀(jì),也經(jīng)歷過這些事吧?!辟R子朝開始重病,混沌時,仍抓著舒尋音的衣袖。舒尋音便安撫他:“是啊,子朝,你要適應(yīng)。想想你入省為了什么?”

    看賀子朝嘴唇翕動,舒尋音附耳,聽到青年說:“我不能失意?!倍嗌偬旌螅R子朝能行走,立刻去找息再。

    讓他稱病,讓他告假,總之不能毀了他,不能讓他見識那種事,他出身低,能入太學(xué),已經(jīng)很不容易……賀子朝在太學(xué)尋人,正遇上第二批弟子歸來哭訴:“虎圈不啻地獄,我不想再去,更不想再學(xué)了,學(xué)得好,那里是述職地,學(xué)不好,那里是葬身地,我今天便走,從西堰渠游走?!?/br>
    賀子朝憔悴,輕聲問過路人:“見到息再了嗎?”

    路人疾步:“他去虎圈了,我不去!你別問我,問別人!”

    賀子朝才知道自己來遲。他追去直道,僅僅追上車轍。車狂奔,帶著最后一批學(xué)生——九名忐忑的弟子和心潮涌動的息再——來到大闕之前。

    百里葵苑,有何物在呼吸。

    一名弟子害怕,掉下眼淚:“聽了那么多殘酷事,叫我怎么進得去?你們進去吧,我就在這里。我父是平丞。”

    “我父是守丞。”另有一名弟子接話。

    “我父是長史。”

    “我父立功,受爵執(zhí)圭,外派為王國大官,赴任途中下世。我家世代享持琥珀印?!倍阍谧詈蟮牡茏?,此時最高聲。

    輪到息再。息再說:“我無父。”

    他走進葵苑,遠遠地看父親。

    后梁帝正與連少使yin樂。坐帳前后晃。

    崩無忌貼在帳上說:“太學(xué)生來了?!焙罅旱弁nD,掀帳去看:“哪?”

    息再登上砠臺,留一個背影。

    “只有他自愿進來。其余弟子搬出本家的秩級,希望陛下開恩。”

    “通通捕殺,”后梁帝捏著連少使的乳首,“他的家庭可賞?!?/br>
    “他無家,無父母,是個孤兒?!?/br>
    yin欲未消的皇帝,引頸去看:“嗯?”

    連少使摟他的脖子,后梁帝便將砠臺的孤兒丟在一邊。兩人瘋鬧,到帳上結(jié)滿成團的jingye,才停下休息。連少使掀開帳子:“這位弟子,你等一等,陛下體力不支,片刻以后再來考你。”

    后梁帝踢她腿股:“獲(婦奴)?!?/br>
    踢一下,連少使嬉笑,踢兩三下,則無反應(yīng)。

    她愣愣地看外面,汗?jié)n進嘴。

    后梁帝好奇,攀她的肩背,將她壓垮,露出帳外的風(fēng)景。

    砠臺入天,臺邊坐人,不入流的打扮,散發(fā)飄揚。樛木與荊棘襯托他的顏色,讓少使驚嘆:“璠兮玙兮,金兮瑱兮?!北缓罅旱勰罅似ü?,她才舔嘴唇:“好一位大男?!?/br>
    “喜歡?”后梁帝問。

    “喜歡?!边B少使答。

    “賞給你?!?/br>
    “賞給我?陛下,請將他丟進虎圈,讓野獸撕碎他的衣服,再將他賞給我!”連少使活躍了,騎在后梁帝身上,卻被他一掌打落。

    “我不舍,”后梁帝插入她的后xue,同時摁她的頭,幾乎將眼珠摁出,“知道我為什么不舍?你睜大眼鏡,好好看他,他難道不是我的好阿噎嗎……”

    連少使裸身逃跑了。

    后梁帝放下帷帳,召集宗室子,向臺上笑:“誰?!?/br>
    “馮翊息再?!毕⒃僖苍谛?。

    他觸地行大禮,掩蓋狂喜的神態(tài)。

    太好了。

    十八年飽嘗艱難苦恨,到今天,息再才真心快樂:父親是暴君,男女弟是惡徒,大小國是荒yin窟,一切人物都與他的期待相合。

    胸口發(fā)脹,有什么欲出,被息再以理智壓下。

    他掃視坐帳,認(rèn)一認(rèn)家人。

    燕王,燕地六郡的下國王;趙王,常山、中山、巨鹿三軍的未來統(tǒng)帥;郿弋公主,古國貴族后裔柳良人所出女……未進宮前,息再出賣尊嚴(yán),獲得兄弟姐妹的情況。

    提供消息的大官吃魚、梅和蘋果,他替他們拔刺、蘸鹽水。拔刺就像殺人,過水就像去皮rou——他不住地想,想著殘忍事,額際起筋,手腳發(fā)燙。

    現(xiàn)如今正是這種情況:人不在大官話里,而在他眼底,各個可稱后梁的毒物,激起他的情緒,讓他確信可以無顧忌地對待他們,要殺,燒燎,熟煮,釀造,托為除害,實則發(fā)泄……息再掩面咳嗽,強迫自己不想。

    坐帳處也有人咳嗽。

    一位小女,被灌酒,扶地時,又被不合身的長衣絆倒。

    看到她,息再還熱的血涼了大半。

    “請諸生為上人解憂。”崩無忌瘸腿來了,打斷他出神,“啊呀,就你一人?”

    息再應(yīng)答,目光還在小女身上。

    “文鳶公主?她無家庭,無封邑。以下適上者,沒有注意她的。注意她的子弟,大都因為貪歡。畢竟她艷麗,早有她母親的模樣,哦,聽說胸脯和屁股趕上成人?!贝蠊俪酝牯~、梅和蘋果,開始粗話。息再收拾殘羹,抓魚骨和梅核的那一面手掌血淋淋。

    痛感還在掌心。

    息再看文鳶被眾王并公主嘲弄,畏畏縮縮地站起,躲進虎圈角落。

    他漠視她:在這里長大,卻柔弱。

    虎圈放野獸。

    與前兩次太學(xué)生所述不同,這次不是獅豹,而是一頭熊,嘴邊栓金鏈,毛發(fā)松弛。

    斧士劈rou塊。它怏怏地看。

    “熊名叫阿羆,因為年老,不能進食,眾人窮盡手段,引誘,投喂,激怒,均不見效。上人養(yǎng)阿羆十年,很有感情,怕它餓死,請問諸生可有辦法讓它吃東西?”崩無忌說著,向砠臺低吼,“這位弟子,你高興吧,這次不比前次,算是十分簡單了?!?/br>
    息再做高興狀。

    他下砠臺,來到帳前:“上人以為喂食的手段已經(jīng)窮盡,其實不然。”

    帳中哼:“說?!?/br>
    “請斬斷它的牙齒和指甲?!?/br>
    “它可是我養(yǎng)了十年的阿羆。”有怒聲。

    息再恍若未聞:“去完牙齒和指甲,派人在它面前吃喝。最后給它rou,它一定會吃。”

    “如果不吃,就從你身上取rou?!焙罅旱蹖⑿艑⒁桑巳?。燕王大聲說“否”:“陛下,阿羆跟你十年,此子見你一天,難道你要為了他的話傷害阿羆?”

    燕王出頭,全為示威。

    息再躬身:“殿下多慮?!?/br>
    片刻間,兄弟對視。燕王覺得彼此的血色相同。

    他失去底氣,移目別處。息再也轉(zhuǎn)看阿羆。

    斧士為阿羆去爪牙。阿羆仰腹,由他們作弄。它真的太老了,沒有脾氣,忍痛去完,表現(xiàn)得更無食欲。

    后梁帝說:“嘖?!?/br>
    他命人扒去息再的上衣:“取臂rou制糜。”

    息再赤裸胸膛,讓斧士稍等:“請陛下安排人吃rou?!?/br>
    后梁帝看這位青年:他無懼色,兩眼生輝。

    更重要的是,隔一層帳,故人重迭在他身上。長發(fā)飏飏入風(fēng),極美。后梁帝幾欲去攏。

    “吃?!彼俗屃?,讓斧士聽話,同時發(fā)現(xiàn)自己也受牽引,變得聽話,不由憤怒,“但是這次還不奏效,我要你雙臂和雙腿,你害得阿羆沒了爪牙,你原本是該死的?!?/br>
    息再稱喏。

    崩無忌領(lǐng)著兩個饑民,到熊不遠處。兩人吃得香,同時因為害怕,大量出汗。咸腥味終于吸引阿羆。

    它向人去,走到一半坐下,竟打起瞌睡。

    后梁帝耗盡耐心,氣極而笑:“將此子脫光取rou,過后扣左馮翊一千斛?!?/br>
    侍者去捉息再。息再跳下虎圈,趕到饑民身邊,搶了rou扔給阿羆。阿羆將rou撥到一邊,忽然發(fā)出頓聲。

    侍者斧士成堆,一同觀望,被后梁帝踢開。

    他掀帳,看見奇景:失去爪牙的阿羆,嘗試撥rou,用顎觸碰,張嘴試探,之后悲鳴愔吟,聲大如雷,震撼整座葵苑。

    它做人立,打飛饑民的頭顱,啃噬殘體,發(fā)現(xiàn)無法下嘴,又回去啃那塊rou。

    趙王看直眼:“阿羆想吃東西了?!?/br>
    后梁帝大為感動,讓人去剁些rou泥,同時準(zhǔn)備對息再的嘉獎。有人提醒他:“陛下,息生還在虎圈中?!?/br>
    息再站在饑民十步遠的草甸上,注視阿羆發(fā)狂,仿佛看到自己。背后有人叫他,連叫數(shù)聲,一只手拉他上來。

    息再說著:“不要緊?!鞭D(zhuǎn)頭對上后梁帝的臉。

    父子初見,在熊掌掄空時。

    “你怎么想到這個辦法?”后梁帝從帳中奔出,沒來得及穿衣。

    “我以己身相度,覺得這個辦法有用,”息再也光著上身,十分坦誠,“有牙有爪,則懶于食;人有而我無,則能生出食欲,攻擊欲,占有欲——陛下請看阿羆,它正在大口吃rou泥。”

    兩人看了一會進食的熊。后梁帝突然將息再按倒,要來斧士的大斧,架在他頸上:“你是什么來歷,父母是誰?”

    “我是孤兒?!?/br>
    “你有什么,沒有什么?”

    “我什么都沒有?!毕⒃傧?,將來一定告訴后梁帝,孟皇后是最聰明的人,她奪走他的一切來栽培他,頗有成效。

    “你欲做什么?”

    “我欲成為陛下的鷹犬。”

    息再毫不臉紅,惹得后梁帝大笑:“原來是鷹犬!你想住籠,還是住舍?”

    “一間小室足夠。不過,我能為陛下做的事,鷹犬遠不能及?!?/br>
    “好好,諸生當(dāng)中,你最過人。”后梁帝大喜,旋升一股失而復(fù)得的滿足,便扔了斧頭,抱過文鳶,“見一見未來的公卿?!?/br>
    文鳶不敢抬頭,看到對面的男子身體:有舊傷,不妨為一具玉體。

    她囁嚅著:“真可憐?!?/br>
    息再和后梁帝聽見。兩人發(fā)愣。

    “什么可憐?”后梁帝捏她的下巴。

    文鳶掙扎著,死死閉上眼:“不,父皇,我只是覺得阿羆可憐,它,它天生茹毛飲血,對食物渴求,被稱為猛獸;到了某個時刻,卻要通過去爪去牙,才能引出進食的心,真可憐,我并沒有別的意思……”

    后梁帝有些掃興,喚來女傅,將文鳶擲在地上:“同情阿羆,就要跟阿羆共命運,你也戴一條金鏈吧。”

    文鳶捂臉,呆呆地點頭,等她明白后梁帝的意思時,已被趙王擊暈。

    幾位女傅動手。血染煙霞服。

    息再在一邊,想她的話,覺得自己錯看了她。

    一名弟子,一天之內(nèi),獲得皇帝的寵愛,從葵苑歸,便去相思殿,出了相思殿,又去神仙臺。后梁帝賞他絲錦袍,他不穿,繼續(xù)穿百家衣,大步省中,翩躚勝過絲服男,讓人側(cè)目。

    不僅舒尋音之女舒銀闕注意他,很多經(jīng)博士的兒女都注意,過后各自求父:“父親,息再不是太學(xué)生?你快做他經(jīng)師,邀他做客家里?!?/br>
    做父親的為難:“唉,數(shù)天以前,我要做他經(jīng)師,不是難事,他根本是塊冷石頭,無人撿拾嘛。誰知朝夕之間,他竟變得炙手,如今要做他老師,像與什么人物攀關(guān)系,會被議論。”

    不過,息再的事,實在不需博士們cao心。后梁帝讓他自己做主,選擇業(yè)師,他選了天數(shù)臺的老國師。

    “理由?!焙罅旱蹖徱曀?/br>
    “涉獵讖緯之事。”息再還沒說完,被后梁帝用酪汁潑臉。

    “實話?!?/br>
    “聽說公冶氏世代避政,端居天數(shù)臺。我受業(yè)于公冶氏,最沒有朋黨之嫌?!毕⒃倌ㄈダ抑?,看到后梁帝的笑臉。

    如果息再選兩千石以上朝官,后梁帝預(yù)備打斷他的腿,將他丟到廁所里。

    “你確實智慧,”皇帝贊許,“快去拜見你的老師吧。不過,你跟著他學(xué),難道學(xué)成觀星待詔?你不要忘記自己的話。如果最后不如鷹犬,我就將你剁碎了喂阿羆。”

    他丟小盞,擦破息再的臉。

    息再淌血到頜,說著“謝陛下”,似乎在哽咽。等臉上傷口痊愈,他去了天數(shù)臺。

    許多年前,兩位孩童在隱士廬閑話的建筑,如今就在眼前。悠悠的高臺,靈曜浩蕩,群星環(huán)繞,上有為國師的少年,捧著帛,戴著簪,看到息再,搖頭流淚:“我父親死了,后梁的西征勝了,我沒能完成公冶氏之守,我錯了。”

    “換我,”息再安慰他,又像是使役他,“你來助我。”

    同一時刻,賀子朝也去拜謁少府。過路人認(rèn)出他,又懷疑眼睛:“子朝,你這樣憔悴?”賀子朝凄然的笑。

    他坐在磚瓷之間,聽工官野談,弄臟了文士服,才感受到踏實。

    彼時舒尋音還沒有起招婿的心,等到心起時,賀子朝已經(jīng)立志:“老師,我選好了路,今后我會在你處受業(yè),通過考試做官,但不再以上卿為高品。銀闕子跟我,會受委屈?!?/br>
    舒尋音急了,將天數(shù)臺的占卜結(jié)果告訴他,只換來賀子朝的長揖:“師恩沒齒,但子朝并沒有那種命?!?/br>
    他轉(zhuǎn)回太學(xué),恰逢息再。

    兩人同來同往,較之前更親密,卻在心境上殊途了。

    郎多貴族。

    其中的佼佼者,卻出身平民。

    后梁帝常與他馳逐,冷落其他青年。

    車遠去,非議起:“息郎息郎,巧嘴與厚臉皮,得到皇帝的器重,其實并沒有什么本領(lǐng)?!?/br>
    不過,息再以射策考試甲科第一的成績畢業(yè),擢為郎,實在無可挑剔。因此當(dāng)著他的面,眾人又說不出什么,有壞心者,不過偷偷使絆。息再自覺,總能避開,但次數(shù)多了,終于被后梁帝發(fā)現(xiàn)。

    皇帝生出不滿。

    “郎官們不服你?!本捡{車馳逐,一直跑到左馮翊,后梁帝在前車說話,息再在后車不語。

    “你從小到大,拜過多少老師?大概沒人教你統(tǒng)御吧,”后梁帝放慢速度,使兩車并駕,“躲避退讓,不是御人之道。我來教你。”

    揚塵中,惡人掛笑。

    息再低頭臣服,其實也在勾唇。

    白天,他在近侍處,陪皇帝荒唐,夜里聽金鑰匙落下,才徒步去天數(shù)臺。奉承者誤會了,說息再即便為官,也不忘半夜給老國師執(zhí)帚。無人知道他的真心。

    “后梁根基在楚,卻敵之地在燕、趙之間?!?/br>
    天數(shù)臺一角點燈,青年并少年正讀地圖。

    “燕風(fēng)奇譎,國內(nèi)多游俠??袢瞬豢勺矫?,一會兒愿意為朝堂效力,一會兒又要造反,最難籠絡(luò)?!?/br>
    “那么便不籠絡(luò),”息再下判斷,看到千年持保守態(tài)度,他靠上臺石,“但燕國坐擁六郡,地廣人稠。未來會有這么一天,我們開始動作,而它在翻覆之間,成為隱患?!?/br>
    “趙南于燕,能夠制衡,”千年折下翠羽簪,去點卷軸,“不要忘了后梁制勝在趙國三軍。其中,常山軍最勇武……”

    老國師起夜,被兩人嚇一跳。

    看千年披頭散發(fā),他皺眉:“看書便看書,端正一些,息再如今為郎,你在他面前做兒女子樣,是給他難堪?!?/br>
    千年勸走祖父,繼續(xù)談話:“不過,趙國三軍主帥均為五世貴族,我想,非要切中關(guān)節(jié),才能動搖他們?!?/br>
    兩位年輕人苦想很久,也沒有什么關(guān)節(jié)的頭緒。

    千年怕僵:“不管燕趙了,看近處的三輔。三輔在如今這位天子腳下,最多刁民,與其恩威,不如與其小利??上阄也皇歉蝗??!痹秸f,他越掃興。

    “你戴這支簪,我當(dāng)你是富人?!毕⒃冱c一下他的翠羽簪,受到千年的踢腿。

    “我看你穿郎官的繡衣,也像富人。”兩人相抗,息再只用五成力,就讓千年喊痛:“你這是什么手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