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死?……誰死了? 聽著白昊天和杳梵的對話,李日嵐的思緒混亂起來,禁不住后退了一步。 好痛!有什么鑽進去腦袋里了…… 李日嵐抱著頭,欲要止住越冒越多,卻零碎模糊的畫面。 這是……什么……?怎么……好熟悉……這是誰? 盎……然? 腦中蹦出一個名字,連帶地,更多的記憶接連起來了。 我記起來了,全部。 李日嵐放下抱頭的手,平淡的目光投向仍在說話的白昊天,按捺著想要拔腿逃跑的念頭,開口喚道:「爺?!?/br> 聽到久違的稱呼,白昊天也來不及細想,身體便反射性地轉過去,看到褪去了稚氣的李日嵐。杳梵大概看出了氣氛的轉變,快速地告別一聲離去。 「日嵐,你叫我……什么?」白昊天全然不覺杳梵已離開,艱難地朝李日嵐問道。 「爺啊?!估钊諐够卮?,生硬地一笑:「不然你希望我繼續(xù)叫你哥哥?讓你帶著我游街示眾,好展示你是個大好人?」 白昊天心一痛,踏前一步打算解釋。李日嵐冷著臉往后退,稍稍整理仍然混亂的記憶,開口:「爺,你放過我吧。」 李日嵐的聲音并沒有顫抖,反而平靜得像在閑話家常,只是,這種聲音比哭泣更讓人難受。 白昊天靜下來,和李日嵐對視良久。李日嵐努力忽略白昊天眸內的黯淡,下定決心轉身,邁開腳步。 「日嵐?!拱钻惶旌貌蝗菀撞艛D出一句話,卻被李日嵐無情地打斷。 「爺,以后我們不要再見了?!估钊諐鼓_步稍頓,以冷漠掩去聲音內的苦澀:「爺對我做過的事,我忘不了,看到你我很痛苦。所以,不要再見了?!?/br> 說完,李日嵐也不讓白昊天說話,急步離開。 白昊天凝視著李日嵐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人群之中。 我說過,你要走,我不會留你。 可是…… 白昊天漸漸放松握緊的拳,然后再次握緊。 你要走,我捨不得。 ※ 第七天了。 李日嵐看著置于桌上的芫花,暗忖。 那天過后,李日嵐在雜貨店找了份打雜的工作,還找到了一個小小的地方住下。居所定下來以后,李日嵐每天都會收到一朵芫花。 李日嵐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來拈起它的,他只知道自己絕對下不了手扔掉此花。 李日嵐還記得,在芫花叢中,白昊天那溫柔無比的臉。 「唉……」李日嵐嘆了口氣,把那朵花放到芫花堆中:「為什么還要想他呢?那個大yin賊、自大輕佻粗魯說話又不饒人,想來干什么呢……」 可是,他對我很好啊。 好得……比盎然對待我的更好。 李日嵐甩甩頭,走向床邊,然后發(fā)現(xiàn)了放在枕邊的紙卷。 ——是畫。 微微瞪大眼睛,李日嵐盯著紙上的畫像,難以置信地自言自語著:「這……是我?爺畫的?」 畫中的人正是李日嵐。畫中的李日嵐正在酣睡,臉上噙著笑意,滿足得像得到蜜餞的小孩。 「可惡!」李日嵐驀地把紙卷擲在地上:「為什么還要送這些東西給我?!你就不能放過我嗎?!我都打算要忘記你了,你為什么還要不斷提醒我你的存在?!」 怒吼完畢,李日嵐看了紙卷一眼,氣呼呼地爬上床,倒頭就睡。 李日嵐的動作全然落在窗邊的白昊天眼中,白昊天眼神一黯,無聲地開口。 日嵐,這是最后的了。青鳥的事已調查得七七八八,就等兇手自投羅網(wǎng),這次我把自己的性命也搭進去了,一旦失敗…… ……就如你所愿,我將永遠消失。 日嵐…… 等了好久,白昊天還是沒有把剩下的「再見」說出口。 不想燃起任何希望。 翌日。 雜貨店前。 「阿嵐,幫我分一下麻袋里面的米!」雜貨店店主財叔喊道,手指飛快地在算盤上撥弄著。 「是!」李日嵐放下剛抬出來的貨物,蹲在麻袋旁邊,開始把米分成一小袋一小袋。 「財叔!我要買油!」一個身體健碩的人大聲嚷道,李日嵐瞄向他,見財叔放下算盤便沒有動作,讓財叔招呼那名熟客去。 財叔從曇子里勺出油,裝進小罐,隨口問道:「唷,怎么今天這么晚?路上有什么熱鬧嗎?」 「咦?你不知道嗎?」那人吃了一驚,反問。 「到底是什么事?」財叔好奇地問,連李日嵐也忍不住留心起來。 「白府被刺客入侵了啊!」 「!」李日嵐動作一頓,耳邊繼續(xù)傳來那人的聲音:「……聽那里的下人說,那群刺客厲害得很,不消三兩下便解決所有護院了。」 財叔把罐子遞給那人,追問:「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們就直接闖進白少的房間,和白少打起來了。」 財叔感興趣的「噫」了一聲,沒有發(fā)現(xiàn)李日嵐正顫抖著,又問道:「那白少怎么了?」 「誰知道?」那人聳肩,似乎不太喜歡白昊天,冷淡地說:「興許是死了吧?!?/br> 李日嵐指尖一僵,一時竟抓不住米袋,任由它跌在地上。李日嵐不理會財叔的叫罵聲,心慌意亂地抓著那人,急問:「爺……白少他到底怎么了?!」 「我怎知道?!」那人嚇了一跳,大叫。 李日嵐深呼吸了一下,蒼白的臉色卻沒有因此而緩和,心中的不詳反而越漸濃重。 ——就如盎然死前的那種感覺。 李日嵐踉蹌地后退,然后跑出店外,把財叔的叫喊聲威脅聲全部略掉。 爺……你不能死。 只抱著這個念頭,李日嵐一口氣跑到白府,這才發(fā)現(xiàn)白府被堵得水泄不通。 怎么辦…… 李日嵐瞪著面前他擠了好久也擠不進去的人墻,雙拳握得緊緊的。腦中不斷浮現(xiàn)盎然的死狀,李日嵐全身逐漸變得冰冷。 要是爺也死了……那我…… ——那不是正合你意嗎? 心中某個聲音如此說道,李日嵐腦袋空白一片,空蕩蕩的只剩下這把聲音。 ——只要他死了,你就可以解脫。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他強上了你,你不恨他嗎? 我恨,可是……可是我不想爺死啊…… 要是爺也死了……那我……就真的只剩下自己一個了……那么難得……才有人肯對我好…… 眼眶深處有點發(fā)澀,李日嵐舉起手擋住視線,扭頭往后跑,猛地撞在什么人身上。那人扶住李日嵐,然后—— 「日嵐?」 李日嵐驚愕地抬頭,看到同樣吃驚的白昊天。白昊天看來并無異樣,只是臉容略見疲乏。 李日嵐抿唇,板著臉伸手在白昊天身上數(shù)處使勁拍了拍。白昊天皺眉,旋即把眉頭舒展開來,微笑:「怎么了?」 「你受傷了。」李日嵐直直地盯進白昊天眼內。 「你啊,說話怎么越來越像青鳥那傢伙了?」白昊天苦笑,負傷的身體往前傾,讓李日嵐扶著自己,繼續(xù)藏身在小巷之中。一時間,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白昊天看著再也不和自己對視的李日嵐,輕若無語地開口:「日嵐,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