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發(fā)半掩著女鬼的面龐，剩一張紅唇露在外面。她像舞廳里喝醉酒后神志不清的性感女人，隨時可能被不懷好意的男人“撿尸”。

    但徐云書知道，她的氣息微弱得快要消失。

    夜闌人靜。

    徐云書怔愣片晌，然后俯下身，小心翼翼去抱地上的女鬼。

    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使他沒辦法讓一個女生躺在臟兮兮的地上，哪怕她是一個鬼。

    她的裙子很短，徐云書手握成拳，不去碰到她的重要部位。

    女鬼不重，她那樣一個愛美的人極其注重身材管理，徐云書輕易能抱起。

    他把女鬼放到床上，撥順?biāo)y的長發(fā)，爾后，眉又?jǐn)Q緊。

    醫(yī)鬼，他不會。

    以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也根本堅(jiān)持不到地府。

    她這幾天是把剩余的力氣全花在偷雞摸狗上了嗎，竟然虛弱成這樣。

    徐云書捏了捏眉心，開了燈，從架子上抽出一本沒看完的書，靠在床頭翻閱起來。

    ……

    女鬼感覺自己走在一條小路上，無垠的黑暗裹挾著周圍，沒有聲音，沒有色彩，沒有盡頭。

    她在做夢嗎？

    她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做夢了。她什么都不記得，她早就死了，沒有夢可以做。

    女鬼走得筋疲力盡，心中突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仿佛再走下去，她就徹底無法回頭了。

    那不是地獄，是永遠(yuǎn)的消失，比死要可怕千倍萬倍。

    死多容易，找座高樓，尋點(diǎn)禁藥，腿一蹬眼一閉就結(jié)束了?？伤龑@世界還有留戀，還不想變成塵埃，不想成為菜園子里的養(yǎng)料，和糞便化肥待在一起，那該有多臭。

    身后飄來奇異的香味，女鬼驀然回頭。

    遠(yuǎn)處有一片花園，芳草搖曳，蝴蝶翩飛。她拔腿跑去，逃離那片黑暗。

    越接近，那陣香愈發(fā)濃郁，女鬼拼命嗅著，拼命想找到歸途。

    ……

    女鬼掀開沉重的眼皮，手還下意識攥著，一身虛汗。

    好奇怪，為什么她是鬼還會出汗，她是真的要消失了嗎。

    女鬼悲憫地望著天花板，可憐自己短暫的人生與鬼生。

    她雖然有點(diǎn)壞，但從沒做過真正傷天害理的事，不過用男人的身體撞了幾次頭，嚇嚇小貓，拔禿了大白菜而已。

    她明明也積過不少德，在雨天護(hù)送山林里的老奶奶回村，嚇走想要上幼童身體的小鬼，給熱得不行的狗狗吹陰風(fēng)……怎么，就招來這么一個結(jié)局。

    她都沒遇到過一個真心對她好的人，她好慘。

    女鬼微微扭頭，瞅見小道士專注看書的側(cè)臉，再度聞見那陣香。

    是他身上散出的純陽氣息，死死誘著她從絕境往回走。

    女鬼盯著徐云書，漆黑的眼眸亮起，像饑腸轆轆的難民看見近在咫尺的佳肴。

    徐云書察覺，坐近了些，道：“你醒了?！?/br>
    女鬼拖著疲憊的身體坐起，手剛撐著床，又無力倒下。

    “你還是躺著吧。”徐云書說，“我從書上看到個辦法，需要你……”

    女鬼哪管是什么辦法，她要自救，把命攥在自己手里，活下去才最重要。

    徐云書耐心地講著步驟，女鬼一句沒聽。

    她凝神屏息，積了最后全部的力量，猛然撲向道士，截?cái)嗨脑捳Z。

    “你……”

    這次女鬼沒有給他念訣的機(jī)會，對準(zhǔn)唇的位置，牢牢覆了上去。

    吸陽氣并不需要口對口，用點(diǎn)鬼力隔空嗅一嗅就行，但女鬼此刻身疲力竭，上回還在道士這吃過虧，只好采用最原始的方式。

    她將那張唇堵得嚴(yán)絲合縫，這次絕對不能讓他發(fā)出聲音。

    又握住他手，一指一指扣進(jìn)他指縫，讓他念不了咒，掐不了訣。

    她要活著，必須要活著。

    一切動作發(fā)生在瞬間，女鬼幾乎是撞了過來，徐云書根本沒來得及反應(yīng)，瞳孔驚愕地放大。

    因?yàn)榕鲎?，唇上傳來的第一感受是麻?/br>
    醉人的麻，絲絲縷縷的麻，從唇漫到四肢，以至腦中有片刻空白。

    待那陣麻意消散，他好似嘗到了一塊涼糕，一片蒙露的花瓣，柔軟、微涼，帶點(diǎn)濕意。

    等意識到那是女鬼的唇，徐云書大驚失色，后退了一步，抬手去推面前的鬼。

    可女鬼沒給他機(jī)會，緊緊扣住他手指，而后動了動唇，用力地吮吸了一下。

    剎那，絲絲甜意蔓延至她體內(nèi)，在她的血液里奔流開來，她感到身體逐漸輕盈，體力亦徐徐恢復(fù)。

    這種重生的感受太好，以至于女鬼又吻吮了一口，貼著他柔軟的嘴唇，感受他散出的香氣。

    她覺得自己像個吸毒的癮君子，迫切渴望和他吻得更深一些。可小道士像個木頭，完全不回應(yīng)，她只好生澀地纏弄他。

    任由女鬼吻第一下的后果，是無法再限制她接下來的動作。

    唇瓣被濕軟的舌纏住，是女鬼在用舌尖舔吻。

    她一手環(huán)住徐云書脖子，側(cè)著臉，舌頭描摹著他嘴唇的輪廓，又大膽探入他唇間，企圖抵進(jìn)齒關(guān)。

    然而徐云書死咬著牙，她進(jìn)不來。

    徐云書僵著沒法動，他知道這是女鬼使了點(diǎn)詭計(jì)。

    她吸了他的陽氣，力量復(fù)歸得極快，充沛得驚人。但他若愿意，隨便掐個什么訣也可以將她限制。

    可徐云書又想，再來一次，女鬼的七魂怕是真的要散了。

    他的善良給了她放縱的機(jī)會。

    女鬼輕輕一笑，身體向下傾，勾著他脖子的手跟著發(fā)力，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帶。

    如此，女鬼倒在了床上，徐云書被迫壓上她。

    女鬼好似不愿意在下面，翻身和徐云書換了個位置，騎坐在他身上。

    她欺身，腦袋埋進(jìn)他肩窩，輕嗅了一下，低喃：“小道士，你好香。”

    頸旁的碎發(fā)蹭得他渾身發(fā)癢，徐云書試圖握拳，被她的力量牢牢束縛。

    想說話，她的吻再度落下，吞沒了他的聲音。

    他來不及閉上張開的唇，女鬼順勢探了進(jìn)去，濕潤的舌尖點(diǎn)了幾下，掃過他的舌面。

    徐云書啞然失神，在她舌尖的攻掠下發(fā)出一聲極低的喘音。

    然而周圍實(shí)在太過安靜，那聲幾不可聞的喘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被放大。徐云書聽見了，女鬼也聽見了。

    他羞憤得整個人燒了起來，兩頰漲起，染上好看的粉色，體溫也漸漸升高。

    女鬼莞爾，胸腔輕輕震動，止不住笑意。

    徐云書熱得不行，意識逐漸不清醒，女鬼趁機(jī)壓他更近。

    她跨坐的姿勢，不可避免蹭弄到了他的敏感部位。數(shù)日未曾紓解的分身對此異樣感到格外陌生，辨不清是興奮還是恐懼。

    徐云書頭很暈，腿腳發(fā)軟，腦子也開始空白。

    她明明只是個普通的女鬼，不是艷鬼，不是風(fēng)流鬼，為什么會有攝人心魂的能力。

    眼前起了層蒙蒙的霧，徐云書閉上雙眸，虛無的黑暗里只有那雙唇是真實(shí)的，那樣潮濕、溫?zé)?，引人犯罪，又讓人留戀?/br>
    空氣稀薄，極度的熱席卷全身，徐云書本能想尋涼物降溫。

    女鬼的體溫很合適，可他一觸上，她那兩團(tuán)不容忽視的豐盈快將他的理智淹沒。

    警鐘狂響。

    徐云書猛地被這熟悉的觸感拉回現(xiàn)實(shí)，睜眼，狠狠合上齒關(guān)。

    血腥味在口腔中漫開，不是鬼血，是徐云書的。

    女鬼早有防備，及時退出。她從鼻腔中哼了一聲，用力咬破他的唇瓣，報(bào)復(fù)他那一下。

    疼痛令徐云書全然清醒，想到他竟然差點(diǎn)被一個女鬼吻昏了頭，心中恥意翻騰。

    羞極，愧極，罪惡至極。徐云書從喉嚨縫里低聲發(fā)出警告：“夠了。”

    眉峰雖嚴(yán)肅壓著，音調(diào)卻顫抖。耳根染了緋暈，唇在月色下泛著水光，哪有什么威懾力，女鬼根本不怕他。

    “初吻？”女鬼隨口問了句。

    小道士繃著唇默然不語。

    “不會吧……”

    女鬼端詳起徐云書，眉目生得極好，哪怕沉著臉也能看出是個帥的。

    清云觀屬正一派，正一道士可以戀愛結(jié)婚，他難道二十幾年連個女孩子的嘴都沒親過？

    不應(yīng)該呀，她在觀里溜達(dá)的時候，明明見過好幾個上香的女生偷瞄他。異性緣那么好，想來上學(xué)期間也沒少收到女生表白。

    怎么會。

    許是女鬼驚訝的表情過于明顯，小道士勃然怒視她一眼。

    女鬼訥訥對著手指，一臉無辜。

    她討厭出軌濫情的男人，對潔身自好的單純小道士好感度狂升，盡管她剛剛還欺負(fù)了他，但那是為了求生不得已而為之。女鬼沒什么愧疚，只是收了鬼力，從他身上起來。

    小道士似是氣極，一言不發(fā)坐起。

    女鬼偷瞄他，唇上的水跡還在，血倒是止住了。

    徐云書腦中混亂，抬了抬胳膊，抹去嘴上濕潤。

    瞥到徐云書用手背擦唇，女鬼叫起來：“喂，你什么意思！”

    小道士的陽氣太純，雖只吸了兩口，她已經(jīng)活蹦亂跳，喊叫也更大聲了。

    雖然徐云書在眾師弟眼中是可靠沉穩(wěn)的師兄，但他年紀(jì)并不大，只是因?yàn)閺男≡谟^內(nèi)長大，輩分便高了些。

    他體質(zhì)特殊，不想給別人招去麻煩，便常常獨(dú)來獨(dú)往。好友不多，感情經(jīng)歷更是一片空白。

    連異性的手都不曾主動握過，哪里遭遇過這么熱情的吻，他一下被親懵了，完全不敢面對現(xiàn)實(shí)。

    “說話?。∧悴磷焓莻€什么意思？”女鬼氣得跺腳，他那動作，仿佛她是什么腌臜之物。

    徐云書拿后腦勺對她。他太亂了，這個無理取鬧又古怪的鬼，他就不該管她死活。

    女鬼又質(zhì)問了幾句，徐云書根本不睬她，她一個人唱獨(dú)角戲，很沒勁。

    “從鬼的角度上來說，我也是初吻，你不虧的?！?/br>
    “我只吸了你兩口，你這么年輕，沒幾天就養(yǎng)回來了，實(shí)在不行我去山下想辦法給你偷點(diǎn)牛鞭……”

    女鬼說累了，停下來喘氣休息。

    一室安靜。

    片晌后，徐云書終于開口。

    他望著窗外蒙蒙的青天，冷冰冰提醒：“天要亮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