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逛吃逛吃
阿星讓徐云書松手,徐云書是松開了,但他把她關(guān)在了這間屋子里。 阿星推他打他,大聲痛罵。 “你這是限制鬼生自由,是犯法的!” “你個臭道士,變態(tài)狂,快點放我出去!” 徐云書不還嘴,等她罵累了叉著腰喘氣時,他溫聲提議;“要不要休息一下?” 休息? 他的話給阿星開拓了思路,她惡霸般占據(jù)了他的床,要讓他一晚上都睡不了覺。 徐云書彎著眼睛幫她掖好被角,阿星扭頭啐他:“滾開?!?/br> 徐云書便轉(zhuǎn)身坐到椅子上。 打罵花了阿星太多力氣,躺在他舒服的床上,她居然開始犯困。 阿星耷拉著眼皮不敢睡,害怕徐云書會趁她睡著亂來。 徐云書輕聲說:“睡吧,我不會碰你?!?/br> 阿星從鼻子里哼氣:“我為什么要信你?!?/br> “我認識你十年。” “那又怎樣,你暗戀我十年還得不到我,你這種人最恐怖了?!闭f著說著,阿星打了個哈欠。 看她強撐的模樣,徐云書很是心疼,保證道:“阿星,我絕不會傷害你,未經(jīng)你允許也絕不會碰你。” 阿星翻了個身:“信你有鬼咯。” “我拿我的生命起誓?!?/br> 阿星困得不行,聽見他的話,迷迷糊糊地反擊:“油嘴滑舌,滾遠點?!?/br> 徐云書僵了僵,慢慢走遠。 阿星從半瞇的眸中瞥見他轉(zhuǎn)身離開的背影,嘟囔著又罵了幾句。 眼一閉,再堅持不住,呼呼大睡。 徐云書沒離開房間,緩步走到衛(wèi)生間,開了燈關(guān)上門,和鏡子里的自己對視。 鏡中男人板著臉,神情嚴肅,眉宇間壓出幾道褶皺。 因為時常熬夜,眼下有微微黑印,下巴也冒出青色的胡茬。 又因為心頭血不足,頭發(fā)摻了白,身形單薄至極,下頜骨鋒利得像刀片。 的確……和十年前差了太多、太多。 徐云書摸著自己疲倦的臉,想到阿星的那些話,黯然垂眸。 次日凌晨,徐云書比往日要早一小時出房門。 他依舊沒有睡覺,在椅子上打坐幾小時便匆匆起來。 天還未亮透,晨光熹微,清風(fēng)送來野花的芬芳。 徐云書舒展筋骨,在初春的院子中練功打拳。 早年他隨師父去武當問道,學(xué)過一陣子武當功夫。但因為清云觀沒有練武的傳統(tǒng),回來后便擱置了。 他的身體大不如從前,依著記憶僅僅練了一個套式,便汗如雨下。 徐云書磕磕絆絆鍛煉一小時,回到房內(nèi)洗澡。 阿星仍在沉睡,時不時翻下身,打幾聲輕微的呼嚕。 徐云書不想吵醒她,可也不想離開這個房間,他把水調(diào)得很小,謹慎地沖去一身汗液。 換衣服出來,她還在睡。 徐云書安靜坐在床邊看了她一會兒,悄悄地帶上門。 早飯時間,陳十七哈氣連天。 即便在觀里待了五年,他依舊討厭每日的晨經(jīng)。 垂著頭打開鍋,看了眼,扭頭問:“師父,早飯是不是做多了啊。” 徐云書不說話,起身又盛了一碗。 陳十七早已習(xí)慣沉默的師父,自顧自吃著早飯。 為了推遲晨經(jīng)時間,一碗米粥,幾個咸菜餅吃了快十幾分鐘,陳十七去洗碗池放碗筷,驚訝地對桌上的徐云書說:“師父,你已經(jīng)吃第四碗了……” 徐云書木著臉摸了摸肚子,睨眼徒弟:“早經(jīng)讀完去把大殿掃了?!?/br> “啊?”陳十七不情不愿,“哦……” 早飯吃完,徐云書聽見了阿星的喊叫。 睡過一晚后她精氣神更足,罵得更兇:“臭道士,放我走!” 徐云書開門進屋。 白天她無法打到他,只能靠言語攻擊,說得嘴皮子都干了,他眉頭也沒皺一下。 等她終于罵累,徐云書好聲好氣地對她說:“阿星,我們聊一聊?!?/br> “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br> “聊什么都可以,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關(guān)于你的過去,或者我們的關(guān)系,任何事,都可以問我?!?/br> 阿星不想理人:“我什么都想不起來,那還不是憑你一張嘴隨便說?!?/br> 她全然不信任他,徐云書理解,任誰被一個陌生人關(guān)在房間里,都會憤怒恐懼。 他想了想,耐心地說:“你不想聊也沒關(guān)系,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嗎?” 阿星眼睛亮了:“你肯放我走?” 徐云書給她指了指窗外,旭日東升,大晴天。 “我就算撤了符,你也出不了道觀?!?/br> 他說的是事實。 阿星盯著太陽萎靡不振,嗆道:“那你還問我想去哪,故意的吧。” “我可畫陣帶你出去?!蓖A藥酌?,徐云書補充,“不要太遠,室內(nèi)的都可以?!?/br> “真的?”阿星一臉狐疑。 “前提是我必須抓著你的手。” 阿星呸了一聲,“我看你就是想占我便宜。” “我沒有這么想……”徐云書斂著眸,“我只抓著你的衣袖便可?!?/br> 不然他真的怕阿星會跑掉,徐云書一點也擔(dān)不起這個風(fēng)險。 他低眉順眼請求的樣子讓阿星不由凝目看去。 徐云書坐窗前的椅子上,一縷淺金色晨光照著他蒼白的臉龐,冷厲的下顎棱角略微覆上暖意,看上去少了幾分病態(tài),比他實際年齡年輕些。 昨夜視線昏暗,阿星又情緒激動,便沒仔細看過他的臉。 老實說,沒有她之前形容的那么差勁。他白,五官端正,骨相也好,怎么也丑不到哪去。 阿星發(fā)現(xiàn)他下巴的胡茬不見了,頭發(fā)也整理得比昨晚清爽,也許是習(xí)慣使然,身上道袍熨帖整潔,領(lǐng)口亦干凈且一絲不茍地合著。 “嘶……”她倒吸一口氣。 徐云書聽見,在意地抬眸。 兩人目光對上。 “怎么了?”他關(guān)切問。 聲音溫和,湖色的眼眸溫柔如水。 阿星有點頂不住,先移開眼,爾后吼道:“看什么看!” 被她兇了一句,徐云書沒有任何不悅。 他發(fā)現(xiàn)自己漸漸習(xí)慣阿星這么和他說話了,她那樣鮮活的語調(diào)讓他感覺真實而美好。 阿星越發(fā)認為道士不正常,她吼他,他還笑瞇瞇的。 余光里,他一直在看她。 阿星摸了摸自己的臉,見了鬼般隱隱發(fā)燙。 她在心底唾罵自己,也唾罵徐云書。 這個老男人,慣會用討好女孩子的技巧,一下把她都看臉紅了。 他都三十好幾,定然過盡千帆,還裝作一副純良無害的模樣,虛偽、做作! 她才不會上當。 阿星寧愿被困在小房間里也不愿意和徐云書出去,徐云書坐了會兒,只好獨自出門。 - 陳十七掃完大殿,遇到了寧師叔從大門進來,他禮貌問候:“師叔好?!?/br> 寧欽禾提著一兜東西:“你師父呢?” 陳十七:“在后院。” 寧欽禾便直往后院走。 他凌晨四點鐘收到徐云書發(fā)來的消息,直接給他嚇了一跳。 寧欽禾丈母娘家是開中藥鋪的,徐云書想向他買點補氣血的中藥,他便以為徐云書身體出事,看到消息立馬給他打了電話。 徐云書說沒事,都是些氣弱體虛的老毛病。寧欽禾便屁顛屁顛拿了補氣血的藥上山,還去他大哥那偷摸了根靈芝。 “師兄?!睂帤J禾提著東西給徐云書,“都給你包好了,還是以前那煎法?!?/br> 徐云書前幾年并不愛惜身體,藥喝得斷斷續(xù)續(xù),有時心情不好,半年都不肯喝。 徐云書和他道謝。 寧欽禾擺擺手:“咱倆誰跟誰啊?!?/br> 陳十七懂事地跟進來,自覺把藥拿去廚房煎。 寧欽禾不放心,跟著他去廚房,一邊走一邊考他道法。 陳十七回答不上來。 寧欽禾故意說:“師兄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早就到處驅(qū)鬼,你這驅(qū)鬼不如師兄,占卜不如我,小十七可咋辦呢?!?/br> 陳十七頭都大了,求饒:“師叔你就別笑話我了。” 徐云書看著他們吵鬧的背影莞爾。 死水般的生活忽然有了起色,命運還是眷顧他。 他好好喝藥,每頓吃三碗飯,一早便起來鍛煉,希冀身體能快些恢復(fù),多長一點rou,阿星不要再嫌棄他。 阿星不知道徐云書每天在做的事,她兩天兩夜沒出過房門,已經(jīng)無聊透頂。 第三天,阿星開始斟酌徐云書的提議。 讓他牽著衣袖也不是不行,反正只要不摸到她。 她太想出去玩了。 阿星叫來徐云書,趾高氣昂和他說自己要出去看電影,徐云書欣然同意。 徐云書在手機上查看附近電影院的定位,離魂畫陣,小心隔著衣服抓住阿星手腕。 阿星哼哼:“你要是騙我你就完蛋了?!?/br> 徐云書看著她:“我永遠都不會騙你。” 阿星將這句定義為老男人的花言巧語。 徐云書念咒,轉(zhuǎn)瞬之后,他們從房間里傳送至清云鎮(zhèn)的電影院。 阿星起先訝異,而后歡呼,想飛奔,被徐云書扣緊手腕。 “輕、輕點?!彼械?,“痛啊?!?/br> 徐云書松一些。 阿星拽著他在影院的各個放映廳轉(zhuǎn)悠,挑到一部感興趣的愛情片,津津有味地坐下觀看。 她罵電影里的出軌男人,還要讓徐云書跟她一起罵。 她為有趣的畫面捧腹,動作間,無意間碰到了徐云書的手。 熒幕的微光映出她明亮的笑顏,徐云書的心怦怦直跳。 他好開心啊。 之前忙于各種事情,他和她連一次正式的約會都沒有。 現(xiàn)在反倒以這種奇怪的身份和她約會了。 徐云書牽著阿星纖細的腕,像個毛頭小子般害羞心動。 阿星沉醉在電影中,沒看到徐云書那癡呆表情,她盯著屏幕里一個男角色說:“哎,他怎么還來演電影了啊。” 她跟徐云書吐槽:“這個明星我之前去他房里見過,素顏可丑了,你看看,這顏值根本撐不起大屏幕嘛?!?/br> 徐云書一愣:“你想起之前的事了?” 阿星也一愣:“對啊,我什么時候見的他……”她努力回憶,晃晃腦袋,“想不起來了,我就記得他很丑?!?/br> 徐云書若有所思。 阿星享受到道士的便利,這天后,想著法子讓徐云書帶她到處逛。 他不讓她出房門,她就要靠這個煩死他,好讓他知道他招惹了一個多么了不起的女鬼。 晴天便去看電影,陰天就去游樂場,夜間聽音樂會,雨天看山山水水。 他溫柔得不像樣,每次看向她的眼里,都充滿柔和愛意,還和她說,如果她有想吃的東西,可以上他的身。 阿星一聽,自然不客氣。她花著徐云書的錢,用徐云書的身體大吃大喝,體驗到了許多人間美味。 阿星不知道是老男人太擅長偽裝,還是他本來就是這種性情,無論她怎么提古怪要求,他竟都一點也不發(fā)脾氣,溫聲細語和她解釋,冰島太遠了,他的陣傳不了那么遠,酒吧太亂了,不適合鬼魂,牛rou不能吃,因為他要守戒律,酒可以小酌一點,但不可以過度。 漸漸,阿星意外還有點享受這種生活,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居然不再排斥他。 一次下山吃完東西回來,阿星出了徐云書的身體,在觀里哼著歌飄蕩。 徐云書現(xiàn)在將她活動范圍擴寬,在觀門和觀周貼了符,她能稍稍自由地走動。 阿星想到在山下看到的廣告,想去提醒徐云書過幾天她要去市里,有個她喜歡的明星要來。 沒走到房門,便聽見里面?zhèn)鱽韯×业目人?,連續(xù)不斷,痛苦得像是要將肺都咳出。 阿星聞聲穿墻,徐云書彎著腰捂著胸口,地上有一灘鮮紅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