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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航早就看透巫雨清的想法。 她把時間和衰老當作鑰匙。 攥著這兩把鑰匙,她覺得有朝一日能打開門與窗,展翅高飛。 這是她僅有的籌碼,牢牢地抓在手里,偶爾才會露出一點端倪。例如帶他去漂亮姑娘特別多的派對;喝醉酒算年齡;冷不丁提醒一下他們在一起了多久;裝作分享新聞,拿著手機念某適齡女青年的杰出成就(畢業(yè)院校)和可繼承的遺產。 宗政航自然配合。 在所有場合佩戴婚戒;叫她jiejie;以周年紀念為理由送禮物;告訴她這些女青年的性取向、情史或者家族內部的紛爭,語氣和她念遺產總額時一樣。 大部分時間,她是平靜而耐心的,像一個侍弄田地的農人,安靜地等待。 等一個厭倦她的宗政航破土而出。 等時光讓一個丈夫脫胎換骨,放開妻子,任由她離開他的視線,去到他不知道的地方,和別的人約會睡覺,腹中懷有別人的骨rou,養(yǎng)育別人的孩子。 其實她潛意識里知道這不可能。 時間能抹殺的愛不是愛。衰老能帶走的偏執(zhí)不是偏執(zhí)。 她不愿面對,也不想相信,于是將拆散庸人和廢物的隨機條件當作制勝法寶。 “勝利就在前方?!?/br> 沒有這個信念,她可能會垮掉。 所以他配合。 他讓她握著這些籌碼,不去戳穿這并非是賭桌。 他們從頭到尾都不在一張桌子上。 是的,她是女王,輕而易舉cao縱他的喜怒,不費吹灰之力改變他的人生道路,抗拒他,蔑視他,嘲諷他。 但這王國由他建造。 她漫步的花園,她熟睡的床榻,她出行的車馬。她住在他精心打造的世界里,做他一個人的女王。 他羸弱的、純潔的、搖搖欲墜的、一塵不染的女王。 他堅強的蝴蝶。他易碎的珠寶。他玷污的圣女。他獨享的蕩婦。 他親手捏碎又親自守護的花。 巫雨清的繼兄碩士畢業(yè),回國繼承家業(yè)。 家宴結束,巫惠敏讓孩子們在家住一晚,東西都是備好的。 賀彥冬沒有反對,他現(xiàn)在是單身漢,住哪兒都行,飯后就上樓了。 宗政航無所謂,全看巫雨清的意愿。 巫雨清不想住。她出院后在家里住了一段時間,發(fā)現(xiàn)宗政航對于她的臥室有種莫名的亢奮。那時宗政航已經成為她法律上的丈夫,但巫雨清及其家人是不知道的,所以他來看望巫雨清是可以的,留宿是不行的。 宗政航隔叁差五就來找巫雨清。在她的臥室里,他們進行過無數(shù)次的親密接觸。 在父母家里,性愛勁烈又沉默。 巫雨清覺得在這棟房子里發(fā)生性行為是非常羞恥和割裂的。可她無力拒絕,反抗和掙扎的聲音會被聽到。 這里住著弟弟meimeimama和繼父。 聽到的人會怎么想? 情難自禁的小情侶。在鬧別扭。吵架吵到床上。 不論是來敲門詢問還是聽到了卻保持沉默,都不是巫雨清想要的。 她想要什么呢? 對mama和盤托出。然后呢?mama能做什么? 報警。勒令宗政航立刻和她離婚。懷疑她說的話,這么多年了,為什么今天才說出來?宗政航對她很糟糕,證據(jù)呢?或者更糟的,mama因為無能為力,勸她忍忍,說宗政航也有許多優(yōu)點。 “清清,”巫惠敏看著大女兒,“今晚留下吧,明天陪mama逛街。” 巫雨清確實好久沒和mama相處了,只能答應。 巫惠敏見女兒會留下,也就沒有再拉著她說話,明天逛街有的是時間聊天。 已經不早了,巫雨清和宗政航回了房間,東西確實準備得很齊。 床上放著嶄新的睡衣,浴室有全新的洗漱用品。 宗政航來到書架前,一邊解袖扣一邊看她的書。許久沒來,他依然記得她的書籍擺放順序。 巫雨清拉開床頭柜,不死心地翻了一下,一個套都沒有。 當然不會有。被宗政航接走時,她把套子都帶走了,不愿讓打掃衛(wèi)生的家政或者mama看到這些東西。 “今天晚上不能做?!彼仙铣閷?,“這里沒有避孕套。” “你不是一直在吃藥嗎?”宗政航轉過身看她。 除了經期、生病和異地,宗政航每晚都要碰巫雨清。 巫雨清是個把避孕措施做到極致的女人。她恨不得血管里流淌的都是有避孕作用的激素。 “我不喜歡無套內射?!蔽子昵逭f。 這點宗政航當然知道。 但他內射的次數(shù)可不少。 “我?guī)湍闱謇??!弊谡秸f。 他事前事后的服務一向到位,不瘋的時候床品一流。 “我不想在這里……”話沒說完,宗政航就坐在她的身邊,解開上衣的扣子,握上她的胸。 并非前戲。他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在私密空間獨處時,宗政航喜歡把玩巫雨清的身體。以前只是簡單的親摸摟抱,這兩年升級為夫妻,行為更加肆意。 他的女人,他想碰就碰。 床單被罩也是新的。淡黃嫩綠的小碎花,清新田園的風格,巫惠敏給女兒買的東西都是這種風格,“適合這個年齡段的孩子”。 2019年夏天他見過巫雨清在這棟房子里的所有寢具,有幾條明顯是用了好多年的,非常卡通,長頸鹿、雨傘、宇航員,其余的便是碎花,粉的藍的紫的。 他在這些床單上cao她。 新床單怎么能免俗? 宗政航喜歡巫雨清的房間,這里是起點,也是終點。 她在這里長大,遇到他,然后帶著他回到這里。 新床單上的巫雨清被剝光了,躺在碎花里,像顆熟透的、掉落的水果。 他喜歡她赤裸的身體,喜歡這白與軟只有他見過體驗過。 下身已經硬了,宗政航的衣服一件都沒脫,他沒有急不可耐地撲過去,而是讓巫雨清先去洗。 仿佛脫她的衣服只是方便她洗澡。 宗政航聽著水聲,拉下褲子拉鏈。 很快,淋浴間里出現(xiàn)了第二個身影。 她的書桌、椅子、浴缸、床鋪、小沙發(fā),這些陪著她長大的家具,長著緘默的眼睛。 它們看她寫作業(yè)的手握住yinjing,看她唱歌的嘴變得濕濡,看她跳舞的腿張開,看她放漫畫和小說的抽屜一度塞滿計生用品。 “jiejie……”宗政航在巫雨清的耳邊輕聲說,語氣乖巧得不像他,下面卻毫不客氣地用力抽插。 巫雨清的32歲理論讓宗政航多了一個惡趣味。 除了第一次聽聞該理論時,因為沒想好而含混地喊她清清姐,之后他每每想到這可愛的“32歲”就會叫她jiejie。 清清姐多客氣,聽著就不夠親昵,還是jiejie好。 乳暈的體表溫度比rufang要涼一些,宗政航熱衷于含暖巫雨清的胸。 他用舌尖挑動她的乳粒,玩夠了就回到常規(guī)的揉捏吮吸。 她真正的32歲是什么樣的?還在唱歌拍戲嗎?會不會已經和他生了小孩?男孩還是女孩? 或許她拒接母乳喂養(yǎng)。那更好,除了他誰都不能碰她的胸,親生小孩也不行。 如果沒有生孩子的話,開始備孕了嗎? 巫雨清能感覺到宗政航的興奮,“射在外面!” 他往里干了好幾下,抽出來射在她的肚子上,然后去拿抽紙,擦掉了她皮膚上的jingye。 巫雨清覺得下面黏黏的,起身去衛(wèi)生間洗。 宗政航躺在床上,射精后腦子格外冷靜有序,他拿過手機,邊查看工作消息邊等老婆洗完回來。 “這是?”巫惠敏看著候在小區(qū)門口的一男一女。 “保鏢?!蔽子昵鍖ama解釋,“跟著我的,咱們買東西有人拎包。” 女兒住院時,24小時站在病房外的警衛(wèi)員讓巫惠敏印象深刻,她沒想到這種級別的保護會持續(xù)到現(xiàn)在。 母女倆從車內駕駛位和副駕駛上下來,讓給兩位安保人員,坐到后排。 巫惠敏原本打算和女兒逛街時說些體己話,但現(xiàn)在多了兩個她從未見過、顯然是女婿安排過來的陌生人,顯然不能很好的聊天。 她思及女兒曾經遭受的無妄之災和如今的事業(yè)成就,到底是諒解了這種不便,松開眉頭。 巫雨清和mama在一起時永遠報喜不報憂。她下個月就要進一個很棒的劇組,央視和衛(wèi)健委合作的電視劇,她要演外科醫(yī)生了。在出國拍電影時發(fā)生的糗事(沒提掉海)。家里的貓和狗。今年不出專輯,但給叁部電視劇唱了片尾曲。 巫惠敏笑著聽。她們從白天買到傍晚,兩個保鏢真的變成了拎包員,購物袋將后備箱塞滿。 當媽的簡直在商場殺紅了眼,自己和兩個女兒的秋裝冬裝,丈夫的襯衫,小兒子的運動鞋。 餐廳里,她們終于能獨處。 秋天要來了,巫惠敏看著落地窗外金燦燦的夕陽。巫雨清坐在她對面吃沙拉,拿叉子戳生菜時,手臂的肌rou線條很完美。 文藝工作者絕不是是餓出來的。巫惠敏曾是專業(yè)舞者,她知道看起來瘦巴巴的歌手、演員和舞蹈家,其實身上全是肌rou,而不是皮包骨。 跳舞需要體力,這點無需多言。外行人不知道,演員和歌手也需要大量的體力。演唱會一刻不停唱跳兩小時,表演時一次次地哭和喊,大量說話大量肢體動作,同時保證情緒到位,沒一副結實的好身子抗不下來。 為什么許多明星臺詞不好,一是沒練基本功,二是光顧著瘦身體不行,說話聲音都是虛的。 巫雨清又提起即將開拍的電視劇,顯然對這個項目非常期待和看好,笑瞇瞇地說前年住了那么久醫(yī)院,和許多醫(yī)務工作者以及病患接觸,這些生活經驗都是表演素材。 巫惠敏心想:真是樂觀又開朗的孩子,在mama面前永遠沒有抱怨和煩惱,連過去的痛苦,現(xiàn)在提起都是因禍得福的好事。 “真是又冷淡又專業(yè),看上去非常忙,誰在他眼里都是骨頭和rou吧。不過我的角色不是這樣的人設。你記不記得有次查房……” 她沒有順著女兒的話題,一起回憶當初那位超帥超有氣質的骨科醫(yī)生。 “清清,”mama問,“阿航對你好嗎?” 巫雨清攥緊手里的叉子。 她沒有去看mama,低頭叉了塊雞胸rou,上面撒的黑胡椒仿佛是金子做的,值得細看。 “挺好的?!彼f。 如果無法改變,那就接受。 忘掉糟糕的,記住美好的。忽略窒息的,抓住閃耀的。 像上輩子那樣選擇愛他。如果不愛他,生活就太痛苦了。 去愛他。這樣起床后見到的第一個人就不是瘋子,而是愛人。 記住他每年送的玩偶。 記住小公寓里那場生日婚禮。 記住他在醫(yī)院里的陪伴和照顧。 記住他風雨無阻來接她的身影。 記住他永不厭倦和冷漠的眼睛。 去愛他。如果能愛上他一次,就能愛上他第二次,重蹈覆轍是最容易的事。 他擁抱的力度仿佛刻進她的靈魂,每次臉頰碰到他胸口的布料,心跳聲真的從未同頻么? 她的恨與厭惡是否純粹,從不摻雜絕望的愛? 現(xiàn)在她呼吸的空氣,也許是他和她第一次牽手時,吹過塑膠跑道的風。 不要再掙扎,順流而下。 住在他的房子里,不要覺得是牢籠,享受它的寬敞、明亮和昂貴。 躺在他的床上,不要盯著天花板,享受他的討好、賣力和健壯修長的身體。 待在他的視野里,不要覺得是監(jiān)視,享受愛人的保護、占有和可愛的妒火。 她遭遇槍擊后在病床上醒來,看到了狀態(tài)非常糟糕的宗政航。她從未見過這么消瘦憔悴的他,她的親媽都沒有宗政航這樣枯槁。 一個人死去,真心為他而哭的人往往一只手就能數(shù)過來。她死了,宗政航會是那個為她哭的人。 已經足夠了不是嗎? 人不能既要又要。哪里有完美的生活? 醫(yī)療劇的拍攝地點就在京城,巫雨清連拍8天后得到了一個休息日。 飽睡后吃飯健身,然后就不知道做什么了。休息日應該養(yǎng)精蓄銳,不再考慮和進行居家辦公(寫歌)。 于是巫雨清去練琴,彈了半個小時。 她又去書房找書,拿著一本人物傳記怎么也靜不下心去看。 在片場又累又吵,寫歌唱歌也不是一項天命所歸的享受。 它們是工作,是日復一日的勞作。 人通過工作獲得報酬和成就感……巫雨清把書扔到一邊,終于承認自己就是無可救藥的工作狂。 她從不享受假期。只是她的身體和精力需要她離開工作場合,休息,充電,別一口氣把自己榨成報廢電池。 去陌生的地方或者待在房子里,睡覺,吃飯,無所事事,然后又吃飯。 可她的心從沒因為身體的放松而放松,永遠在想著正在進行的工作的完成度和優(yōu)劣。 就像現(xiàn)在。她拍的劇,她演的角色有辦公室戀情的戲碼,但是演她同事兼男友的男演員沒有和她在鏡頭里擦出火花。簡而言之,沒有cp感。 cp感是玄學。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而且往往是一眼定生死,培養(yǎng)不出來。 這部劇所簽的合同是巫雨清(或者說宗政航)一貫的要求,沒有吻戲裸露戲。 她歪在沙發(fā)上,想著之前拍的部分,自己和那個男演員可以說是各演各的。 越想越煩,巫雨清停止情緒消耗,下樓去小區(qū)里走一走。 這個樓盤的綠化很不錯,深呼吸會有洗肺的感覺,洗完肺下單了一包糖炒栗子,坐在樹下的椅子上等外賣。 宗政航下班,停好車后沒有上樓,而是在小區(qū)里找到吃栗子的巫雨清。 她身上有定位,宗政航不用打電話問就知道她的具體位置。 “不吃晚飯了?”宗政航坐到她旁邊。巫雨清把栗子到他們中間,共享意思不言自明。 宗政航挑了一個很圓的板栗剝開。 “晚點吃?!蔽子昵寤卮?。 宗政航吃了兩個后就開始只剝不吃,也不遞到她手里,直接放回袋子里。還想著等回到家這些剝好的栗子沒吃掉的話要密封起來,不然就干了。 巫雨清發(fā)現(xiàn)他專注剝殼,就拿著紙袋抖一抖,讓剝好的下去,沒剝的翻上來。 也許是覺得提前剝好然后一口氣吃光會很爽,她也投入到只剝不吃的大業(yè)里。 宗政航能從巫雨清的身上,窺看到平行時空的他們。 相處時自然而然的動作。她臉上的了然和恍惚。她從不主動提起“過去”,只是有時發(fā)現(xiàn)與“過去”不同的變化時,無人訴說,和他提一嘴。 對于“曾經”相愛的事實,宗政航的感官很復雜,總的來說就是怨妒。“曾經”的種種相處細節(jié),或許不知道會更平靜快樂。 他不覺得另一個時空的宗政航是自己。那個人只是巫雨清的前男友。 但現(xiàn)在氣氛很好。宗政航鬼使神差地,莫名想知道“他們的過去”。 前男友做過讓巫雨清高興的事,沒道理他不能做。 “除了幫你剝殼,他還會做什么?” 巫雨清側頭看宗政航一眼。 很巧的,如同有什么未知的存在也跑來聆聽過去的愛情,路燈全部亮起來。 這個即將暫別太陽的城市繼續(xù)擁有光明。 昏黃路燈下的宗政航特別宜室宜家,穿著黑褲子和夾克衫,手邊還有個文件袋,經典的體制內穿搭。他乖巧地為食物去皮,手腕上的表不到3萬元,非常低調,顯然是參考了目前他的職位以及頂頭上司手上的表,不能比上司貴。宗政航平日里開去上班的車也是家里最便宜的那輛,他的司機從不會在單位出現(xiàn)。 不過夾克里的襯衫是私人訂制。 沒人會關注襯衫,只知道他的衣服格外襯他,肩線服帖,褲長剛好。簡單的版型和剪裁也能穿出男模的感覺,別人會把這點歸功于他的身高和臉。 可巫雨清知道,宗政航周圍的一切都是為他服務的,不要小看任何一樣東西和人。 “他還會做西紅柿雞蛋面,炸薯條和可樂餅,收拾房間,幫我拿快遞,過生日送我鉆戒和玩偶,上交銀行卡。” 當時她以為那張卡是他的全部身家,也許他家里真的不沒收小孩的壓歲錢,從1歲攢到20歲。高級中產家庭的獨生子,存款百萬。 那句“拿去花”,她從不認為是他發(fā)給她的零花錢,只覺得是拿到男大學生的全部積蓄了。怎么可以沒計劃地花天酒地呢?畢業(yè)后他們花錢的地方多得很。 “期末一起泡圖書館,星期六去看電影?!?/br> 聰明姑娘都是在大學就挑好老公了,巫雨清覺得自己非常聰明,慧眼識珠,在選修課上撞到英俊專一家境富裕的男生。 “送我包,寒暑假帶我去別的城市玩?!?/br> 巫雨清手里這顆剝好的板栗,沒有放回紙袋,而是丟進嘴里。 “然后我們就畢業(yè)了?!?/br> 她停止講述。畢業(yè)后的事情和現(xiàn)在差不多,只不過現(xiàn)在的自己真的成為歌手,甚至當了演員。 宗政航看著巫雨清,她現(xiàn)在很平靜,語氣和告訴他陸海夫婦在另一個時空早就分手而不是結婚一樣。 她不帶感情地說一件陳年舊聞,這些也確實是陳年舊事。 “他真的打算聯(lián)姻?”宗政航問。 這是被巫雨清的輕松狀態(tài)影響了,簡單地好奇,像是在單位問同事一件十幾年前的行政審批。 “其實關于這一點的證據(jù)只有那條匿名短信。但我問他的時候他沒有否認。這就能說明一切。我是挑在他馬上要趕去機場出差的時候說的,打算乘他離京的這段時間搬出別墅。很好的分手時機不是嗎?” 宗政航表情沒變,但心縮了一下,因為她提到搬走和分手。這兩個詞任何時候都能讓他心跳加速,這一刻他能共情另一個宗政航。 天色真的晚了,巫雨清在戶外待夠,起身離開長椅往家走。 宗政航自然跟著她,手里拿著文件袋和外賣袋。 “雖然他總是一副把我抓在手里的樣子,其實他沒你這么瘋……在那個時候。他是一點點壞掉的?!?/br> 壞掉。她把用在果蔬上的詞用在人身上。 單元門越來越近,小區(qū)里有晚餐后出來玩的小孩和家長,也有在石子路上散步的孕婦。 京城的秋天不長,大家抓緊時間感受季節(jié)。 巫雨清不吃東西后就把口罩戴上了,聲音隔著無紡布有些悶。 “我和他真的心有靈犀?!蔽子昵逵X得這個詞有點諷刺,但是精準?!拔覀兌纪瑫r感受到分手的時刻。 “畢業(yè)后我和他一直異地,聚少離多,他很不滿。但我們不吵架,默契地減少聯(lián)系。真的,我打算那次通告結束后就當面和他說清楚。鄭重告別,好聚好散。 “他應該也有預感,不然不會直接派人結束我的通告,將我?guī)ё摺?/br> “我不知道當時的他是怎么從默認分手變成不允許分手的?!?/br> 宗政航知道。他知道自己是怎么從“這個女孩不理他就不理他,沒什么大不了”,變成“我一定要得到她”。 一樓大廳沒有人,空曠整潔,說話會有回聲。 電梯入戶,戶主持磁卡乘坐電梯,這張卡也只能去本樓層自己家中,不能進入其他樓層。 這個話題單方面結束了。走入大樓后巫雨清便不再開口。 進家后,宗政航開口:“你的意思是,他瞞著你去相親和聯(lián)姻,哪怕沒有那條短信你也能察覺?!?/br> 巫雨清搖頭,“不,他瞞得天衣無縫。只要不出差,他就每晚和我睡在一張床上。沒有短信我是絕不會知道的?!?/br> “自從他干涉我的工作,限制我的自由。戀情雖然在繼續(xù),可早就變味了。” 當?shù)匚缓湍芰^于懸殊,愛情,你很難說它是愛情。它參雜著別的東西,或者干脆就是別的東西,只是以愛之名橫行于世。 “又談了3年?!蔽子昵搴舫鲆豢跉猓半m然都不說,但兩個人都挺累。他……你們條件這么好,沒必要找我這樣不開心不情愿的女的。分手是早晚的事,起碼我是這么覺得的。 “看到短信當然還是蠻傷心的?!蔽子昵逍α艘幌拢翱纱_實松了一口氣,這是落下的第二只靴子,終于結束了?!?/br>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當時沒有這樣簡單。 宗政航把她看得這么緊,顯然是很愛她的。巫雨清總是這樣告訴自己,用這份窒息的愛補償代替她失去的事業(yè)規(guī)劃、人身自由和分手權利。 但宗政航背著她去相親見人、計劃聯(lián)姻的事實徹底擊垮了這自欺欺人的戀情。 這不是簡單的吃著碗里看著鍋里。尋常情侶有一方這樣做,另一方可以立刻分手。宗政航這樣做,什么意思? 沒有他的同意,她是沒辦法單方面分手離開的。 他瞞著她。準備結婚了還瞞著她,是要她做情婦嗎? 這一點無需反問,答案明明白白。 巫雨清遍體生寒。 賀峰是個資產上億公司上市的企業(yè)家。他離婚多年,與巫惠敏重逢后并沒有按部就班的戀愛結婚。 巫惠敏帶著和亡夫生的女兒住到賀峰的房子里,五年時間接連生了一女一兒。在巫雨清17歲時他們才領證舉行婚禮。 宗政航是怎么看她的? 他也讓她住在豪宅里,用糖果、珠寶、華服包圍她,送她房子和車,帶她出入各種場合,把正牌女友的銘牌別在她胸前。 然后他要結婚了,和門當戶對的大小姐。 那么巫雨清算什么?圈內皆知的,宗政航的二房? 宗政航是不是覺得巫雨清和她mama一樣,跟著有錢人,不領證的情況下也能高高興興過日子,精心備孕生孩子,一個不夠生兩個。 好一對菟絲花母女,mama上位企業(yè)家,女兒攀上的高枝更是讓人咂舌。 巫惠敏甚至比巫雨清好得多。起碼巫惠敏同居五年的男友沒有另一個家。 宗政航把過去的一切甜蜜都毀了。 巫雨清提出分手,立刻分手。 他怎么能這樣對她?這不僅僅是背叛,這是踐踏,是侮辱,是把巴掌甩到臉上。 宗政航不同意分手。他把她關在房子里不讓她出去,直到他出差回來。 等他回來,聯(lián)姻的事自然沒了下文,好像項目意向的中止意味著曾經的接觸和洽談都不復存在。 他對巫雨清求婚?;槎Y立刻籌辦起來。 巫雨清不同意。她不要和宗政航繼續(xù)下去,可她連房門都出不去。 屋子里沒有避孕套,計生用品一夜之間全部消失。巫雨清的避孕藥越吃越少。 都撕破臉鬧分手了,怎么可能滾床單。每一次zuoai都是不顧女方意愿的強jian。 宗政航不覺得另一個自己會在和巫雨清戀愛的情況下,與別人結婚。 他皺眉:“他和別人領證了?” 這個混蛋。這么做,巫雨清重生后會愿意和他在一起才怪。 真是害人不淺。連累他一開始就沒有和她情投意合的可能性。 “沒有。被我發(fā)現(xiàn)后他立刻結束了和別人的交流,對我求婚了?!?/br> 宗政航看著巫雨清,她不可能答應求婚。 但她的意愿早就不重要了。 前世不重要,今生也不重要。 宗政航握住巫雨清的手,緊緊握住。 他傷害她,重來一次,他還是傷害她。 可是不抓在手里,蝴蝶會飛走的。 巫雨清看著沒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畢業(yè)后練琴次數(shù)少了,指甲修剪的次數(shù)隨之減少,一不留神就長長。最近演外科醫(yī)生,倒是因為角色需要剪了短指甲,彈琴或是拿手術刀都很方便。 “其實我們的婚禮和陸海的差不多,高檔酒店,請好多好多人,就是不在夏天?!蔽子昵逭f,“你把婚禮定在你過生日的那一周了?!?/br> “你們結婚了?!彼氲揭旅遍g的婚禮,巫雨清曾在衣帽間穿婚紗給他看。 原來她早就穿過婚紗。 “沒有?!?/br> “婚禮前兩周你同意我出門,陪我買冬裝?!彼龥]有繼續(xù)說下去。 巫雨清覺得之前吃的栗子現(xiàn)在消化完了,去廚房熱家政做好的晚餐。 —— 作者有話說: 女主沒有妥協(xié),這篇文的看點之一就是人物的心理活動、思想轉變和拉扯。 一時的軟弱和投降,大家都經歷過,所以小說人物也會這樣,希望讀者能夠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