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軋?zhí)?/h1>
從這天起，莊青楠和林昭開始背著雙方父母偷偷見面。 剛開始是莊青楠去葡萄園看望林昭，給他帶自己蒸的包子、腌的咸菜，如果時間充裕，就義務(wù)補(bǔ)課，盯著他背單詞。 林昭的身體底子好，沒幾天就活蹦亂跳，旺財恢復(fù)得也不錯，已經(jīng)能下地走動。 過了兩天，林廣泉家的院墻外面頻頻響起布谷的叫聲，莊保榮覺得奇怪，問：“哪兒來的鳥？” 莊青楠按捺著急切的心情，低著頭在院子里掃地，輕描淡寫地回答：“不知道，可能是誰家養(yǎng)的吧?！?/br> 莊保榮一看到女兒就想起鄭佩英的態(tài)度，臉色變得難看。 他以前只把注意力放在林鴻文和林昭父子倆上，認(rèn)為他們?nèi)松靛X多，好糊弄得很，卻沒想到鄭佩英是個厲害角色，快刀斬亂麻，既不讓他做工，也不許女兒繼續(xù)給林昭補(bǔ)課，間接打了他的臉。 “最近阿昭沒來找你？”莊保榮往剛剛掃干凈的水泥地上吐了口濃痰，叼起一根煙，“他不找你，你不會主動去找他，給他送點兒吃的喝的，跟他爸媽說幾句好聽話？” “我去過兩次，叫了半天，也沒人開門?！鼻f青楠不太熟練地撒謊，“可能時間不湊巧，他們都不在家……” “放屁！肯定是那個臭娘們兒搞的鬼！”莊保榮眼看著煮熟的鴨子飛走，氣不打一處來，也顧不上再遮掩自己的真實想法，“吃閑飯的賠錢貨，養(yǎng)你有什么用？等著，老子親自出馬！” 莊保榮氣沖沖地走到門外，迎面撞上林昭，猙獰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回，倉促地擠出個難看的笑臉：“這不是阿昭嗎？來找我們家青楠玩嗎？快進(jìn)來！快進(jìn)來！” 林昭反應(yīng)快，肩膀一縮，滿臉畏懼：“不不不，我可不敢再找莊青楠，我媽知道了要打死我的！我就是碰巧路過，路過！” 莊保榮干笑道：“找青楠玩，又不是做什么壞事，你媽怎么會打你？阿昭，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林昭欲言又止，湊到跟前，壓低聲音：“姑父，實話告訴您，那天的事我媽已經(jīng)起了疑心，正在想辦法調(diào)查呢?！?/br> 莊保榮心里一驚，瞇著眼裝傻：“調(diào)查就調(diào)查唄，咱們……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會怕她？” 林昭連連搖頭，照著和莊青楠商量好的說辭忽悠他：“姑父，別怪我沒提醒您，派出所的老刑警和我爸有十幾年的交情，說是要把丟豬的事當(dāng)成大案要案處理，您最近還是小心著點兒，能躲就躲，別觸我媽的霉頭。真要露了餡兒，我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能擋什么用？” 莊保榮果然被林昭嚇住，連夜和同伙商量，準(zhǔn)備到外地打工，避避風(fēng)頭。 他忙著收拾行李，自然顧不上管莊青楠，莊青楠編了個到鎮(zhèn)子上幫人打雜的借口，趁亂溜出去，拐進(jìn)僻靜的小路，坐上林昭的摩托車。 還有兩天就要開學(xué)，林昭打算踐行承諾，帶莊青楠去市里的游樂園放松放松。 “青楠，等你爸走了，你的日子會過得輕松一點嗎？”林昭自從知道了莊青楠在家里的處境，就努力改掉大大咧咧的毛病，盡量從她的角度思考問題，“至少不會再挨打了吧？” “嗯！”莊青楠理了理被風(fēng)吹亂的碎發(fā)，眉眼舒展，語調(diào)上揚(yáng)，“他這一走，至少要過年才能回來。阿昭，謝謝你幫我的忙?！?/br> 林昭“嘿嘿”笑出聲：“謝什么？應(yīng)該的！” 這次來到城里，莊青楠變得從容了許多，也輕松了許多，一手扯著林昭的衣角，另一手指著路邊小販賣的卡通氣球：“阿昭，你看，有機(jī)器貓?！?/br> “我給你買！”林昭應(yīng)聲減慢車速，想起隨身帶的錢并不算多，暗叫糟糕。 鄭佩英說到做到，停了他的零花錢，也不許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貼補(bǔ)他，要不是他知道林鴻文的小金庫在哪兒，從里面偷拿了兩百塊錢，還沒辦法順利成行。 可游樂園兩張票就要一百六，剩下四十塊錢，還得吃頓午飯，實在有些緊巴。 林昭的大話已經(jīng)說出去，不好意思收回，只能期盼氣球不要賣得太貴。 “我就是覺得很好看，讓你看看而已?！鼻f青楠生怕他亂花錢，連忙阻止，“喜歡不一定要買，再說，我也不方便帶回家。” “那……那等以后方便的時候，我再補(bǔ)給你?！绷终训哪樇t了紅，“我褲兜里有牛軋?zhí)?，你自己拿出來吃?！?/br> 林昭感覺到柔軟的小手伸進(jìn)口袋，貼著大腿根部輕輕磨蹭兩下，臉燒得更紅，忍不住催促：“摸、摸到?jīng)]有？” “嗯?！鼻f青楠翻出兩顆，考慮到他騎車不方便，剝開糖紙，把方方的糖塊送到他嘴邊，“你也吃?！?/br> 林昭一口咬碎，任由花生的香氣和奶味在口腔中彌漫，不敢再亂逛，帶著她直奔游樂園。 這家游樂園剛開不久，老板大手筆，引進(jìn)了很多連林昭也沒見過的設(shè)備，有中途穿過山洞的過山車、巨大又華麗的海盜船，還有很多人無法拒絕的旋轉(zhuǎn)木馬。 兩個人站在過山車底下，眼睛里充斥著相似的好奇和害怕。 “……敢不敢坐？”林昭咽了咽口水，強(qiáng)撐著沒有露怯，“青楠，你不恐高吧？” “我不知道……”莊青楠的眼睛變得亮亮的，鼓起勇氣，扭過頭看向他，“要不我們試試吧？” 系安全帶的時候，林昭開始緊張。 他伸出左臂，跟坐在身邊的莊青楠逞英雄，聲線繃得很緊，幾乎變了調(diào)：“待會兒要是害怕，就使勁捏我的胳膊，轉(zhuǎn)移一下注意力，記住了嗎？” 莊青楠點點頭，舔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記住了。” 過山車的設(shè)計者多半有幾分惡趣味，幾十個人聽著“嘎吱嘎吱”的齒輪和軌道摩擦聲，慢慢上升到最高處，忽然進(jìn)入靜止?fàn)顟B(tài)。 林昭和莊青楠的位置在最前面，他低頭看著懸空的雙腿，嚇得帶出哭腔，一把握住莊青楠的手腕：“青楠，怎么……怎么停了啊？是不是出故障了？” 他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高空墜亡的恐怖畫面，額頭滲出大顆大顆的冷汗。 “應(yīng)該不會?！鼻f青楠也慌亂起來，反手抓住他的小臂，“阿昭，我們……” 過山車毫無預(yù)兆地往下墜落，呼嘯的風(fēng)聲吞掉她的聲音。 林昭睜大眼睛，生理淚水在空中亂飛，頭發(fā)東倒西歪，嘴巴來不及閉上，口腔被狂風(fēng)吹得變形，整個人與那幅名為《吶喊》的名畫高度一致。 失重和超重的感覺快速切換，沒有給他留下任何反應(yīng)的時間，他連叫都叫不出聲，心臟像被怪獸的利爪攫住，失去彈跳的功能。 在這樣完全失控的場合，他竟然奇異地捕捉到莊青楠的喘息，感覺到她修剪得整齊的指甲在手臂上驚恐地亂抓。 頭朝下穿過山洞的時候，林昭的左手往上移動，不顧一切地死死牽住莊青楠的手。 她反應(yīng)極快地回握著他，指甲深深掐進(jìn)他的手心，如同抱住救命的浮木。 林昭大口大口呼吸著，心臟在這一刻恢復(fù)跳動。 ———————— 圖片來源于網(wǎng)絡(luò)，侵權(quán)立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