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乙己的長衫
“他竟然貶低你的工作?!”周歡為我打抱不平。 我本來都覺得沒什么了,跟姐妹們這么一聊,怒火又被勾了起來。 “是??!說什么他在上海認(rèn)識那么多曼大的校友,就我混得最爛!”我氣沖沖地從火鍋里撈起一塊毛肚,解氣似的狂嚼著。毛肚煮得有些老了,倒叫我越嚼越氣。 孟予佳倒是不以為意:“我們本來就沒辦法跟那些去刷文憑的富二代比啊,人躺平,心放寬,好好過日子就行了?!?/br> “可就是不甘心啊?!蔽覕噭又肜锏尼u汁:“我當(dāng)初辭了工作跑來上海,就是為了不再過千篇一律的生活。結(jié)果到了上海還是一樣千篇一律,貴一點的千篇一律罷了。你們說,我是不是該像佳佳一樣辭職去讀個博?” “千萬別!”孟予佳差點就把筷子摔了:“就算讀博,也千萬別辭職?!?/br> 我疑惑道:“怎么了?不都說文憑高一點,選擇更多嗎?工資標(biāo)準(zhǔn)也更高啊。” 周歡打趣道:“你就會給你自己算,不給你公司算算?我們又不是什么高端科技人才,一個門檻不高的工作,本科生比博士生便宜一千塊,公司雇本科生還是博士生?” “而且按照現(xiàn)在學(xué)歷通脹的程度來看,你畢業(yè)以后不一定能找到比現(xiàn)在更好的工作?!泵嫌杓蜒a充。 “那,像予佳的打算一樣,博士畢業(yè)以后去大學(xué)里找個教職也不錯啊,”我劃算著:“又有假期又有地位,不必跟我們這等社畜一樣被剝削啊?!?/br> “確實很不錯,不過前提是找得到工作”孟予佳白了我一眼:“現(xiàn)在不都說‘青椒’還有‘非升即走’嗎?大學(xué)是一所無形的學(xué)術(shù)機器,我們是用舊就扔的螺絲釘。” “展開說說?”我不理解。 “就是說現(xiàn)在大學(xué)里如果空缺一個教職,會招十幾二十幾個人進(jìn)去做研究,叁五年以后誰發(fā)的文章多、誰的成果值錢,就可以留下來,其他人統(tǒng)統(tǒng)滾蛋?!泵嫌杓褢崙康貙⒈谐戎伙嫸M,仿佛那是伏特加:“簡直就是養(yǎng)蠱、養(yǎng)蠱啊!” “這么狠?”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公司實習(xí)期也不過六個月啊?!?/br> “對啊!”周歡也驚道:“而且一般人博士畢業(yè)都快叁十了,關(guān)人家叁年然后扔出來,直接中年危機了啊,還怎么另外找工作?” 我又問道:“予佳你是辭掉了公務(wù)員來讀博的誒,后悔嗎現(xiàn)在?” “悔得腸子都青了。”孟予佳滿上了她的“伏特加”。 我悻悻道:“可能還不如像弟弟一樣,去讀個職校?!?/br> 周歡拍著我的肩膀:“是啊,現(xiàn)在不都要我們脫下什么‘孔乙己的長衫’嗎,最好大家統(tǒng)統(tǒng)都去讀職校啦。弟弟說不定是潛力股哦!你說是不是,林深?” 一直默默低頭吃飯的林深被突然cue到,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 穿長衫還是褲衩本來無所謂。 只怕掏空了幾代人的家底和精力,花費了半輩子的努力,終于弄到了一件長衫穿上,以為可以改變命運,卻發(fā)現(xiàn)靠長衫跨越階級神話早已經(jīng)過時了。 發(fā)現(xiàn)原來就吃穿不愁的人,輕輕松松就能換上了金絲銀繡綴滿寶石首飾的華麗長衫;而原本衣不蔽體的人,窮盡一生也只能弄到一件勉強遮羞的粗布長衫。 兩者之間依然隔著天塹,而那邊的人竟然還怪這邊的人,為何不索性把破舊的長衫也脫掉,為何不干脆穿著褲衩就好——反正結(jié)果都一樣,這邊的人,永遠(yuǎn)也去不了那邊。 孟予佳看我陷入沉思,又說:“章青,你太容易受人影響了,別人留學(xué)你留學(xué),別人回老家你回老家,別人來上海你來上海,這些人跟你走的根本不是同一條路啊。你得想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br> “現(xiàn)在想想其實老家也挺好的呢,至少沒有什么壓力?!敝軞g感嘆:“吃住都算爸媽的,工資一千就夠活?!?/br> “但我還是喜歡大城市,就算工資一千也只有自己知道?!泵嫌杓颜f。 桌上四人都深以為然,齊齊嘆了口氣。 “哇她吃腦花!別讓我看見!”周歡從孟予佳身邊跳了起來,指著她大呼小叫。 “怎么現(xiàn)在還搞腦花霸凌嗎?”孟予佳往腦花上撒滿了辣椒粉和花生碎,還故意湊把臉湊到周歡旁邊,對著她吸溜了一大口。 雖然周歡努力地別過頭去,但是那滑溜溜的聲響還是往她耳朵里鉆,周歡惡心得齜牙咧嘴的,臉上的表情也猙獰成了一朵腦花。 “到底誰霸凌誰啊!”我樂不可支。 …… 這段對話之后仍時不時地在我的腦海里回想,比如周一的早晨,我送別弟弟的時候。 我為他檢查了書包,拉上拉鏈,鄭重道:“好好讀書,讀書是有用的?!?/br> “當(dāng)然有用了!”他仿佛在笑我說什么傻話:“我做夢都想讀書。我一定會努力的,畢業(yè)以后找個好工作。這樣……這樣我就可以養(yǎng)你了?!?/br> “我才不要你養(yǎng)!”我沒好氣地說著,拿出手機來:“我給你轉(zhuǎn)兩百塊錢在學(xué)校用,不夠再跟我說?!?/br> 他突然握住了我抓手機的手:“我不要你的錢?!?/br> “怎么不要?你中午吃飯不要錢?偶爾跟同學(xué)出去聚餐不要錢?聽話?!痹捯怀隹冢颐偷叵肫鹆艘郧袄鲜峭低到o我塞零花錢的小姨媽。我現(xiàn)在說話的語氣,不是跟她一模一樣么? 他喪了氣,不再推辭,只悶悶地說:“拿了錢,就不一樣了?!?/br> “沒什么不一樣的?!蔽也灰詾橐狻?/br> 他的微信提示音響起,是我的轉(zhuǎn)賬發(fā)過去了。 “上課記得手機靜音。”我真像個老媽子。 “嗯,”他捧著我的臉:“我好舍不得你。” 我笑道:“我每周一也要出去上班的啊,沒什么區(qū)別吧。” 他不回答,只將我摟進(jìn)懷里親吻。一根棍狀物體很快頂上了我的腰,在我柔軟的腹部輕輕蹭來蹭去。 我一個激靈,趕緊將弟弟推開,嗔道:“你要去上課了,別亂來!” “可是jiejie,”他苦著臉,指著褲襠里的隆起:“我不能這么去上課吧?” 我才不管:“一個小時多的公交,怎么也能軟了。” 他抱著我,在我的耳側(cè)撒嬌:“jiejie~幫我摸一摸嘛,就摸一摸,好不好?” “你……你會遲到的……”我最后的反抗。 “不會的,”他輕輕咬著我的耳垂,灼熱的氣息噴吐在我的耳腔里:“jiejie摸我,我射得很快的?!?/br> 這誰能拒絕得了? 我把弟弟推坐在沙發(fā)上,給他擼了一發(fā)之后,自己也有了點欲望。我剛想跨坐到他身上,卻被他攔住了。 他壞笑道:“我要遲到了!” “遲到一會兒沒關(guān)系?!蔽颐麆倓傑浥肯氯サ年柧撸瑏砘亓脫?。 他還是制止了我:“誰剛剛要我好好學(xué)習(xí)的?” 我皺起眉頭拒不承認(rèn)。 他又一邊吻我一邊道歉:“我想要jiejie今天多想我一點……等我晚上回來就給jiejie解饞,jiejie要多少次都可以……” 我極不情愿地放開了他。 馬西于是倚在門框上與我道別:“我今天晚上六點才下課,七點多才能到家。我給你準(zhǔn)備了飯菜放在冰箱里,要是餓了就熱一熱先吃。不餓就等我回來給你做飯。” 老媽子輪流當(dāng)。 “好啦好啦,晚上見!”我將他推出了門。 我拉開床頭的抽屜,里面是幾根各式各樣的按摩棒。挑挑揀揀的,我突然心念一轉(zhuǎn)。 看看手表,離上班時間還有將近一個小時。 猶豫著,我還是拿起手機給Leevi發(fā)了信息。 ——【我:在哪?】 他回復(fù)得很快。 【Leevi:床上】 ——【我:見一面?地下停車場】 【Leevi:十分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