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月回來看到門口衛(wèi)致的經(jīng)典款阿迪，意識到某人還沒回家。

    今天的遭遇正好沒處發(fā)泄，推開門就破口大罵：“害人精?。。∧阍趺催€沒走?。?！”

    出門買了身換洗衣物回來洗漱完就又在沙發(fā)上睡過去的衛(wèi)致，被猛地驚醒。

    江晚月把自己“悲慘”的遭遇和盤托出，衛(wèi)致睡眼惺忪的坐在沙發(fā)上挨罵。

    衛(wèi)致謅了個理由，說兩個mama拖他買很多江南特產(chǎn)，要去很多不同的地方，需要時間，“萬般無奈”的只好買下周一的票，理所應當?shù)馁囋诮碓逻@。

    ……

    衛(wèi)致來得突然，江晚月的鈍感力強，但她很清楚，對衛(wèi)致的膈應依然存在。她一邊畫畫，一邊想著和衛(wèi)致有關的一切。

    江晚月并沒有選擇去忽略自己的不舒服，她正視了自己的感受。兩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江南水鄉(xiāng)的清凈和師祖的疼愛，以及自己穩(wěn)步提升的專業(yè)技巧，讓她把那些不舒服都拋掉了。

    江晚月是不會和自己過不去的。林灣和陳曉曉，她都記著，諾諾打電話來和她說了她們遭的報應，她也看了學校罵他們的帖子。說不爽那是假的。她總會回A市，回到樂美去面對她們，再回去，她就不會這么輕易的讓她們好過。

    至于衛(wèi)建業(yè)，不管多看不起她這個底層上來的瘋丫頭，她也不會因為他的成見而放棄做自己，他不過就是一個虛偽的長輩，大不了就是不再去衛(wèi)家又何妨？她家又不是見不得人！讓姐妹們?nèi)ニ彝婢秃昧恕?/br>
    不管怎樣，衛(wèi)建業(yè)是衛(wèi)建業(yè)，和其他人無關。小莊阿姨對她的好不是假的，衛(wèi)果和她的革命友誼不是假的。

    住在上下樓，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見面打個招呼就好了。這是她母親給她的家教，這才是真的家教。他定義的那套狗屁“家教”，算個jiba毛。她打從心底看不起那個虛偽的披著行政夾克的婊子，和那樣下作的人比，她江晚月才是真“高貴”。

    師祖說，她是最有靈性的孩子，將來一定大有所為。找對了方向之后的江晚月很堅定，她一定會在藝術之路上種滿一路鮮花，至于旁的，關她屁事。她如果因為衛(wèi)建業(yè)的那些話，她就真的迷失自己，才是永遠都擺脫不了俗氣的庸人！

    師祖說：“藝術家就要有藝術家的樣子?！彼蔀樗囆g家，又豈會和這些銅臭味滿滿，又臟又臭的婊子官員為伍？尤豈會把這些俗人的標準綁架到自己身上？他們看不上她瘋，她還看不起他們俗呢！

    從一開始受傷害時，江晚月急于向人證明，她不丑，她其實很優(yōu)秀……到現(xiàn)在走出來，想明白“老子是藝術家，老子無所畏懼”。江晚月只用了兩個月。

    她唯獨沒有想衛(wèi)致，她將和衛(wèi)致有關的一切，都忘得干干凈凈?；蛟S對她而言，衛(wèi)致是比數(shù)學題更難的存在，可她也從來沒有怕過數(shù)學啊！他們優(yōu)等生有優(yōu)等生的好解題方法，而她這差生，也有自己的解題方法。

    這題不會，好辦！簡單粗暴，不做就行。做不了就跑，無所謂！反正對她來講也沒有損失。

    她是差生她光榮，主打的就是一個“一無所有的人無所畏懼！”

    當他渾身是傷的站在自己面前，當她毫無防備的在他懷里睡覺，當他坐在她身邊陪她寫作業(yè)……

    她又亂了。

    她除了可以肯定自己真的很討厭衛(wèi)致之外，其它莫名其妙的復雜情緒，全都選擇，忽略，遺忘。她把自己對衛(wèi)致的收留全都合理化為“扛不住母親的壓力”以及“看在他是小莊阿姨的兒子的面子上”這兩個她不能拒絕的理由之上。

    一旦和自己和解，就可以輕松的面對衛(wèi)致。她對衛(wèi)致絕不算禮貌，但該為小莊阿姨做的都做了。

    衛(wèi)致，不過是……

    最疼她的鄰居阿姨生下的她最討厭的人。

    至于他和林灣，祝渣男賤女一輩子鎖死，生十胎都不關她的屁事?。?！

    至于衛(wèi)致為什么要抱她，她為什么縱容了……

    不管了，不想了，下次不給了！??！最后一次！她會劃清界限的！

    她就是太累了，都怪他媽的文化課太難了，把腦子難懵了！她又一次完成了和自己的和解。

    ……

    那一周，江晚月的作業(yè)都是衛(wèi)致輔導的。他以點帶面的把許多基礎知識都給她教了一遍，這為她后來在輔導機構的學習打了一定基礎，她跟上了基礎學習之后，高考數(shù)學竟然考了出人意料的八十七分，沒有太拖總分后腿，讓她安全的進了美院。

    她在背單詞的時候，無力的倒在沙發(fā)上：“我一個畫國畫的。為什么要學英語呢？”

    “學日語也好?。∑鸫a有點用！”她蓋上書。

    “想去日本？”

    “屁！去毛日本！我和鬼子不共戴天！”

    “那為什么對日語感興趣？”

    “能為什么？網(wǎng)上看新出的A片的時候不怕沒翻譯??！”

    “……”

    【后來已經(jīng)結婚的衛(wèi)致和花芏理約著吃晚飯，花芏理一直不理解衛(wèi)致為什么上大學的時候選修語言會選從未接觸過的日語。好奇的隨口問了嘴：“整個學生生涯都在學英語，怎么突然對日語感興趣了？”

    他的回答讓花芏理的表情，與當年聽到江晚月對日語興趣回答時的衛(wèi)致一樣——無語。

    他是這么說的。

    “以后和她一起看AV沒字幕的話，我能翻譯?！?/br>
    “……”】

    ……

    一周過得很快，衛(wèi)致一點要走的緊迫感都沒有。周六從師祖處回到小公寓的江晚月，收到了蕭諾的信息。她說，衛(wèi)致離家出走了，林灣一直問衛(wèi)果衛(wèi)致的行蹤。她每天都要看到林灣纏著衛(wèi)果，快煩死了。

    江晚月沒回信息。心里古怪的煩躁。

    看衛(wèi)致拿著本書安靜地看，忍不住問道：“你還不去買我媽和小莊阿姨吩咐的特產(chǎn)嗎？”

    “不急。”

    “我急！”江晚月陰陽怪氣道：“你再不回去，你女朋友該要創(chuàng)死全世界的雌性動物了吧？”

    衛(wèi)致的臉色驟然變寒，冷聲問：“我哪來的女朋友？”

    “倒也不必這么裝。你這裝孫子的勁頭和你女朋友的茶味兒真是絕配?！?/br>
    “江晚月，我只說一遍，我和林灣，只是同學，我不喜歡她?！彼麌烂C道。

    “哦。那你同學真牛逼，為了你來把我惡心成這樣。我可沒見過這么奇葩的同學關系?！苯碓轮苯討坏?。

    衛(wèi)致沉默了。

    江晚月從來沒有想過，林灣為什么會這樣針對她？或許直觀點說，她從來沒有想過衛(wèi)致有喜歡她的可能性。只要她愿意往正常的方向想，反推林灣所言，她一個這么“丑”，這么“土”，又出自底層的“瘋丫頭”，有什么值得她那位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校花。如此這般對待呢？

    “快回去，看到你就煩。你趕緊抱著你的林灣膩歪，別在這膈應我。”江晚月坐在地上，一臉躁意。想到林灣就煩。

    衛(wèi)致難得有些急躁：“你是笨蛋嗎？”

    “對！我笨蛋，你聰明！誰有你聰明呢！聰明的人別污染了我這笨蛋的地界，你滾回你高貴的圈子里，少在我這惡心人?！?/br>
    好好的，吵起來了。衛(wèi)致對她陰晴不定的情緒和捉摸不透的心思很無力。他永遠都不知道下一秒的江晚月會想什么做什么。

    衛(wèi)致試圖壓制自己的氣怒，好好的和她溝通：“我不喜歡林灣，她永遠都不會是我女朋友?！?/br>
    “關我屁事。你愛喜歡誰喜歡誰。你到底什么時候走？”江晚月完全不屑。

    衛(wèi)致到嘴邊壓抑不住的告白，被江晚月的話止住。

    “衛(wèi)致，我這幾天想了很久，我們倆作為鄰居和隔屆同學，不該是這樣的。我討厭你，很討厭。我受夠了被我媽裹挾著必須對你禮貌，也受夠了和你這樣的人維持表面關系。我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從來不屑踏足你的世界，更不想你闖進我的世界里影響我的生活。感恩你全家，讓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當官的人和有錢人。我不管你喜不喜歡林灣，和她是什么關系，我只知道，你和她是一路貨色，我想和你保持距離?！?/br>
    “諾諾給我發(fā)信息說她滿世界的在找你，我一想到和她一路貨色的你現(xiàn)在在我家，我他媽就像吃了屎一樣惡心。我不管你對她是個什么態(tài)度，但對我而言，和她有關的東西，都惡心，包括你，懂嗎？”

    “還有，關于第一次擦槍走火和你zuoai這件事，我自己也知道理虧。我會忘掉，麻煩你也忘掉。我很爽，你也爽了，我們扯平了，我們都不虧。感謝你讓我知道好色是要付出代價的，這樣，夠了嗎？”

    衛(wèi)致的驕傲在這一次爭吵里碎了一地。

    他引以為傲的一切，在江晚月眼里一文不值。林灣這件事，給他們本就脆弱沒有任何情感根基的關系里，平添了一道無法彌補的鴻溝。不管他怎么解釋，都于事無補。更何況，驕傲的他，又怎會在此情此景下有解釋的欲望呢？

    被喜歡的人一遍遍提醒自己多被討厭的感覺有多難受，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話，每一個字都擊潰了他的自尊。

    他沒有被人這樣傷害過，或許準確的來說，除了江晚月，他沒有給過任何人這樣傷害他的機會。

    愛一個人，難道是把真心送出去被傷害的嗎？衛(wèi)致發(fā)現(xiàn)自己也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就像此刻，他左右不了江晚月對自己的討厭，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碎的痛感，更憎惡這痛感凌遲下依舊泛濫的愛意。

    他只能用一貫的驕傲和禮節(jié)，維系自己最后的體面。

    衛(wèi)致依舊還是“云端之上”的衛(wèi)致，即使此刻，他還能有禮疏遠的說：“夠了。謝謝你的招待?！?/br>
    他消失了。

    江晚月松了口氣，眼角卻不知怎么，濕了。

    衛(wèi)致或許擁有世人的“成功標準”法則里所艷羨的一切，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老天爺很公平，給了他世人想要的一切，卻沒讓他得到他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