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景城之劫
翌日,幽篁園迎來兩位熟面孔。 “殿下,文姑娘和周管家求見?!?/br> “請進來?!?/br> 蕭鸞玉對于這兩位的到來并不意外。 她不敢說自己有多了解文耀此人的真實性格,但是利益擺在前頭,只要他不是個傻的,就該知道怎么做。 西營軍固然聲名遠揚,可全州何嘗沒有駐軍? 文耀給蘇亭山面子,一來是因為全州兵力分散,西營軍確實是一把靈活的尖刀,二來是默認蘇亭山與蕭鸞玉合作無間,時政要事經由蘇亭山加以批注再遞送幽篁園,算是盡了輔政大臣的職責。 倘若蕭鸞玉不敢硬剛蘇亭山也就罷了,但是她不僅挑明了她和蘇亭山的矛盾,還借機試探文耀的抉擇。 同時她也做好準備迎接最壞的結果,那就是文耀對她的反抗敷衍了之,那么她縱有萬般怒火,只能任由蘇亭山繼續(xù)對她陽奉陰違。 這是一場毫無籌碼的賭局,蕭鸞玉只有太子的身份和滿腹的算計。 當她看到周管家手中提著的木奩時,她知道自己賭贏了。 “殿下,這是本月由太守府處理的急件。”文鳶給周墉遞了個眼神,后者意會,將木奩遞給旁邊的萬夢年,看這樣式還以為他們拎的是一盒甜點來串串門。 “有勞詩霄了?!笔掻[玉只是笑笑,并未主動提起話頭。 文鳶看她這副笑容,想笑卻笑不出來。 她昨天可是親眼見識了蕭鸞玉暈倒后的場面,虧她還急急忙忙派管家和大夫過來診療,沒想到都是她算計好的,只是為了誘使她爹做出選擇罷了。 太子殿下確實長得俊秀儒雅,可她畢竟是皇家人,肚子里的彎彎繞繞與皇宮外的世家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文鳶更加真實地意識到這一點時,她對蕭鸞玉的悸動涼了六七分。 “殿下心中關切之事,家父已經知曉,先前考慮不周,詩霄在此請您寬恕?!?/br> 絲毫不提蕭鸞玉給蘇亭山下套,倒是傳達了文耀的意思——他選擇站在太子這邊。 “文大人賢能有才,忠君愛國,我自是清楚?!笔掻[玉說了些客套話,權當將此事揭過。 送走文鳶和周墉后,恰是午膳的時間,蕭鸞玉讓膳房晚會做菜,自己先把這些文書看過一遍。 “殿下,蘇將軍派人送來了文書?!?/br> 蕭鸞玉瞧了一眼萬夢年手里的稿紙,“把昨日有關景城的急件拿出來。” 萬夢年照做,找出來的文書與文府送來的對比,竟然少了兩行批注。 “好像蘇將軍對殿下仍是不上心?!?/br> “送信的人在哪?” “送來文書就走了。” “明天他們再來送文書的時候,就說以后不必再送了。蘇亭山聽懂這句話,就讓他后悔去?!笔掻[玉哼了哼,繼續(xù)琢磨這多出來的兩行字,“他倒是自覺派遣兵將前去剿匪,讓文耀舒坦不少。” “昨日蘇公子突然被劉永叫走,或許正是這個原因?!?/br> “你看到劉永來了?” “我當時正好乘坐馬車經過正門?!比f夢年回答。 他們與西營軍同吃同住了兩個多月,對于幾位職責重要的將領皆有印象。 其中,劉永時常伴隨在蘇鳴淵左右教導他。 蕭鸞玉還記得,西營軍離開京城之后,蘇亭山讓蘇鳴淵自己招兵練兵,辦了一個騎射營,劉永依舊在騎射營中當任副將。 倘若昨天是劉永把蘇鳴淵叫走,那么蘇亭山派去剿匪的十有八九就是騎射營。 萬夢年站在旁邊整理著亂糟糟的文書,不緊不慢地說,“蘇公子武藝高強,也精通騎射之術,此行必能鏟除山匪。” “聽起來你對他的評價很高?!笔掻[玉涼颼颼地瞥了他,低頭繼續(xù)翻看信件,“只是目前來看,景城的事可能沒有蘇亭山和文耀所想的那么簡單。” “怎么說?” “山匪提前一天潛入城中,趁著凌晨打砸店鋪,布匹、珠寶、糧店均有損失,除此之外,城衛(wèi)所的馬匹也丟了不少?!?/br> 萬夢年略加思索,提出不同的想法,“政局動亂后,各州邊城加緊盤查,凡駕馬者必須搜查全身、登記在冊。山匪劫掠財物后,想要快速逃離,直接從城衛(wèi)所搶走馬匹是最好的選擇?!?/br> “奇怪的是這個選擇太好了,偏偏掐著城衛(wèi)所輪值換崗的時間。換下來的守衛(wèi)困頓不堪、倒頭就睡,準備上崗的守衛(wèi)睡眼惺忪、魂不守舍,誰也沒想到他們剛出了城衛(wèi)所,后腳就有人溜進去牽走馬匹?!?/br> 蕭鸞玉的話讓萬夢年無可反駁。 “景城之東就是熙州,是明威大將軍宋昭仁的新地盤。全州山匪并不少,文耀倒是司空見慣,我可不能掉以輕心。”她合上文書,微微頷首,“備馬,我要去太守府走一趟?!?/br> 萬夢年皺了皺眉,“殿下,您還沒有用午膳?!?/br> “不必了?!?/br> —————— 再日,騎射營的士兵們披堅執(zhí)銳,從崇山峻嶺間呼嘯而過。 “吁——等會?!碧K鳴淵拉緊韁繩,調頭來到不遠處的樹蔭下,此時正有一名老伯伯靠在柴堆上歇息。 “請問此處距離景城還有幾里遠?” 老伯從睡夢中被驚醒,掀開眼皮瞅了瞅他,“我老漢沒出過這片山嶺,哪里知道景城有多遠?!?/br> 蘇鳴淵又問,“那么老人家可知此處歸哪一座城池管轄?” “歸天王老子管?!?/br> “你這老爺子真會說笑。”劉永也過來瞧了瞧,眼見這位樵夫像是六七十的模樣,多半不是個腦子靈活的,“公子,馳道一路向東,總不會走錯的,后天絕對可以趕到?!?/br> “說的也是?!碧K鳴淵沒有糾結老伯的話,繼續(xù)揚鞭駕馬,向景城前進。 劉永在半路問了他突然調頭詢問樵夫的事情,他答道,“馳道常有驛站車馬往來,塵揚馬鳴,容易擾人清夢,但是樵夫選擇在此閉目歇息,實在奇怪?!?/br> “興許老人家剛好是腿腳累了,懶得挑個好地方?!?/br> “但愿如此?!?/br> 隔日,騎射營如期抵達景城范圍。 蘇鳴淵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這里山嶺連綿,確實是天然的庇護所。 只是他還沒進城,便在郊外遇到了景城縣令蔡明康。 “來者何人?速速下馬接受盤查?!眱申犑勘鴶r在道路前,將縣令和幾位富貴模樣的百姓保護在后頭。 不是說山匪橫行,怎么還跑出來郊游? 劉永心中感到奇怪,而蘇鳴淵已經亮出太守府的令牌。 “我們乃是蘇亭山將軍麾下西營軍騎射營,此次受文太守之命,前來景城剿匪?!?/br> “總算把你們盼來了?!辈堂骺颠B忙讓守衛(wèi)開路,親自把蘇鳴淵接下馬,“這些山匪就跟耗子似的,怎么逮也逮不完。最近又是邊防戒嚴之時,我們這緊缺人手……” 蘇鳴淵瞧了瞧那些富商好像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但是景城守衛(wèi)的身形擋住了視線,看不太清楚。 “蔡大人,請問你們這是在城郊準備做什么?” “嗐,還不是那伙匪徒惹的禍?!辈堂骺祿]揮手,讓守衛(wèi)散開,“您瞧瞧,這些布匹、米糧都是山匪扔在山上的。” 蘇鳴淵看到景城富商紛紛拿出賬簿和算盤,爭論這些撿回來的財物到底是誰家的東西。 “既然已經搶走,何必再扔掉?” “多半是東西太重,騎馬不夠快。”蔡明康解釋說,“我們在山上發(fā)現之后,再把這些東西搬到山腳下,本想搬回城里再讓店家清點,誰知道他們聽到消息個個跑出來算賬了。” “扔掉布匹還能理解,扔了糧食,沒有扔珠寶?!碧K鳴淵摸了摸下巴,又問,“糧店損失了多少糧食?” “差不多一石。” “那現在找到多少?” 蔡明康面露糾結地說,“好像也是一石?!?/br> 蘇鳴淵面色微沉,“山匪搶了一石,又扔了一石,那他何必去搶?你們竟然沒有絲毫的察覺?” “小將軍,您這話說的不對。我們這附近群山環(huán)繞,又缺少人手,也是今天才追查到這一片山嶺,發(fā)現了這些財物?!辈堂骺荡е?,顯得很是無辜,“之前也有匪徒搶了東西又扔掉,多半是嫌麻煩?!?/br> 他說的不無道理,糧食還可以去周邊鄉(xiāng)野搶,而珠寶更加便攜,也容易轉手。 只是蘇鳴淵仍然察覺到不能解釋的疑點——這伙山匪能夠準時趁著守衛(wèi)換崗的時間進行劫掠,想必事前已有預謀,怎會做出這種搶了又嫌麻煩的隨意行徑? 再者,蔡明康也說了,附近山嶺環(huán)繞,搜查起來需要好幾天的時間。從山匪的角度而言,他們完全有時間歇腳,再轉移到手的糧食和布匹。 蘇鳴淵邊走邊想,再抬眼時,他們已經走到景城西城門之下。 此時城門大開,一條寬敞的街道直通向前,能夠看到不少工匠在街邊修繕店鋪,也能看到遠處矗立的東城門。 “我再問你,他們是不是沿著這條主干道從東市搶到西市,再搶了西城衛(wèi)所的馬匹大搖大擺地跑了?” 蔡明康語調上揚,感到十分疑惑,“你怎么如此清楚?” 蘇鳴淵眉心直跳,“真是讓我白跑一趟?!?/br> “小將軍何出此言?”蔡明康感到不解,“即使山匪已經遠離景城,多半也是隱藏在山林深處伺機而動,待你我商量一番,大可集結兵力,蕩平賊窩?!?/br> “只怕這伙人過一城,劫一城,壓根沒有窩點?!碧K鳴淵越想越覺得就是這么一回事,直接把劉永招呼過來,“你和兩隊弟兄留在景城配合調遣,我?guī)渌苏鄯档较乱蛔浅??!?/br> 蔡明康沒想到他連城門都沒進,說走還真要走。 “等等,留在景城的這些人手恐怕還不夠……” “既然人手不夠,就暫且加強守衛(wèi),不要貿然深入山嶺?!碧K鳴淵跨上馬背,意味不明地看向遠方,“只希望那伙劫匪不識路,走的是官道,而不是馳道。” 劉永聽明白了,也感到一陣不安,“公子,您說那位樵夫……會不會就是放哨的?” “希望事情沒有那么復雜?!碧K鳴淵向蔡明康點頭示意,“蔡大人,蘇某先行一步?!?/br> —————— 廖某人:終于輪到我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