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偏殿守著的侍女織素見薛棠出了寢殿，連忙上前施禮，“公主？您怎么出來了？”

    薛棠展顏一笑，“無事，出來透透氣。”

    織素疑惑，“那駙馬……”

    “夜已深，公主小心著涼?！狈赏蝗怀霈F(xiàn)打斷她的話，并拿來一件披風(fēng)為她披上。

    薛棠和顏道：“你們歇息吧，我自己轉(zhuǎn)轉(zhuǎn)。”

    織素狐疑地望著那抹離去的背影，真是捉摸不透公主和駙馬的關(guān)系，若說親密，可兩人的疏離顯而易見，可若說是生分，兩人又天天睡在一起，顛鸞倒鳳，春色撩人，那歡好的聲兒聽得人臉紅耳赤。她到現(xiàn)在還記得一次房事過后，公主腿軟了一天。

    唯一能看出來的就是駙馬的心思，落花有意，情有獨(dú)鐘。

    正當(dāng)她出神時，額頭突然痛了一下，“哎呀！”

    符采慢悠悠地收回了手，諄諄告誡道：“咱們身為公主的侍女，公主說什么，咱們就做什么，不要過問公主和駙馬的私事，更不要妄自猜測。好奇心是仆役的大忌，輕則遭人數(shù)落，重則性命不保?！?/br>
    有這么嚴(yán)重嗎？

    織素努嘴揉著額頭，長“哦”了一聲，旋即嘿嘿一笑，“符采jiejie不愧是公主看重的人，心思敏銳，聰慧過人，不像我笨頭笨腦的，日后要多跟jiejie學(xué)習(xí)，免得哪里做得不好，惹得公主不開心，還望jiejie不吝賜教，多多提攜?！?/br>
    她說了這么多話，符采只聽到了兩個字“提攜”。

    符采無奈地笑了笑，“公主人好，只要你謹(jǐn)守本分，就不會有無妄之災(zāi)。待時間久了，等級自然有所提升，屆時我也會為你美言幾句的?！?/br>
    織素聞言歡喜，朝她欠身，調(diào)皮地眨眨眼，“那多謝jiejie了?！?/br>
    她侍奉公主不過兩年，最大的感慨就是在公主手下當(dāng)差真是件幸事，薛棠對待下人向來和善，沒有一點(diǎn)頤指氣使的公主架子，不過到底是天之驕女，氣質(zhì)卓群，不容多看，言行舉止盡透著難以親近的疏離，尤其不笑的時候，那不怒自威的模樣令人望而生畏。

    “公主確實(shí)是待人溫和，不過……我有點(diǎn)怕。”織素附耳悄聲道。

    符采沉吟道：“公主畢竟是皇上的女兒，身份尊貴，與常人不同，感到畏懼是正常的?！?/br>
    織素暗自思忖，從未見過符采有懼怕之態(tài)，或許是與她侍奉的時間長有關(guān)，也有可能是她并不表露出來。

    “我見公主待jiejie親如姐妹，jiejie也會怕公主嗎？”織素問道。

    符采默言。

    她一開始也有些怕，不過侍奉薛棠多年，長年累月相處下來，兩人的感情已經(jīng)遠(yuǎn)超過主仆。

    薛棠生母早逝，一直由先皇后代為撫養(yǎng)。薛棠十歲時，先皇后病重，當(dāng)今圣上破例將公主帶在身邊親自撫養(yǎng)。

    也是這一年，她被薛棠看中，賜名符采，入宮服侍，一進(jìn)宮便是高等宮女，甚至可以隨著薛棠自由出入皇帝的寢宮，那對于貧寒鄉(xiāng)野出身的她來說，是連做夢都不敢想的畫面。從小寄人籬下懂得察言觀色的她，在宮中行事更是謹(jǐn)小慎微，生怕因?yàn)橐粋€無心之舉而失去了這大好的機(jī)會，也怕喪命于此。

    她親眼看到大皇子薛桓芳因一時動怒，將脾氣都發(fā)泄到了下人身上，肆意打罵，導(dǎo)致一個太監(jiān)被活生生地打死了。那時的她膽戰(zhàn)心驚，更加慶幸自己是公主的人。不過她也察覺到了她那隱藏在端莊外表下的叛逆，并隨著相處時間的增長，越發(fā)明顯。

    在薛棠十三歲那年，一日深夜，她服侍薛棠入睡，薛棠神秘兮兮地跟她說，“符采，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要跟任何人說?！?/br>
    她猶豫片刻，見她傾訴欲旺盛，頷首應(yīng)道：“我入眠夢游時，什么都記不得?！?/br>
    說著，她盤腿坐在地上，裝模作樣地掐指念法，渾身一個哆嗦，壓低了聲音道：“我現(xiàn)在是夢游的狀態(tài)，公主可以說了?！?/br>
    薛棠撲哧一笑，笑眼盈盈，那是對親近之人才透露出來的柔意與嬌俏。

    她從床榻下的暗格里拿出來一本冊子，意味深長地遞給了她。

    符采打開一看，臉騰地紅了起來，這是一本春宮圖。

    她臊得立刻合上了，耳熱心跳。

    即使已過桃李年華，可在這種赤裸裸的畫面面前，她還是忸怩害羞。

    相較于年長的她，還處于稚嫩年紀(jì)的薛棠顯得格外淡定，坦然自若，就像是看普通的書，沒有一絲羞怯，落落大方。

    薛棠從她手中打開冊子，移到她眼前，滿臉期待道：“這沒什么的，你看看，這和我要說的秘密有關(guān)。”

    符采只好硬著頭皮去看，這春宮畫講的是一女子神游入夢與神仙交媾，采陽補(bǔ)陰，翻云覆雨。那畫面十分精致，栩栩如生，若是當(dāng)作尋常畫作賞閱，可謂精品，尤其是那男神仙十分好看，鶴骨松姿，玉樹臨風(fēng)。

    她雖尚不能完全適應(yīng)，但也可以接受了。

    正當(dāng)她看得迷離時，薛棠的一句話讓她猛地清醒。

    “我好像入畫了……”

    符采訝異地看去，只見她低首含笑，眸光瀲滟，一副少女懷春的羞澀模樣。

    夜色婉約，淡淡的花香繾綣在空氣中，醉人心扉。

    不知不覺，已經(jīng)來到了朝景園，薛棠停下腳步，這里滿是桃樹，春日盛開時，花團(tuán)錦簇，嬌艷動人，甚是好看。她很喜歡這里，不過并非因?yàn)樘一?，而是另有緣故——她初嘗云雨，第一次經(jīng)歷男女之歡便是在此地。

    沉宗知問她人生第一個男人是誰時，她沒有回答，一方面是不在意世俗的貞潔束縛，而另一方面則是直到現(xiàn)在，她都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

    只覺那是位神仙，溫柔似水，清逸絕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