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鶯時[[先婚后愛] 第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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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在做什么呢? 她長開幼小的雙臂,拼命地擋住站在窗臺上的柳韶,自己的大半個身體都被擠到窗外。 那天的窗框被太陽曬得很燙,在她腰上燙出兩條紅印,傷口滲出薄薄的血絲。 “mama,不要跳,不要丟下我?!?/br> “我會懂事,好好聽話,好好學習……我以后會賺很多很多錢,給你還債,帶你過好日子?!?/br> “求求你,不要再去賭玉了,好不好?” 比電視劇更爛俗的回憶戛然而止。柳拂嬿撥了撥腕上的手鏈,遮住底下那枚淺白的疤痕。 她自嘲地笑了一聲。 自那以后,柳韶又去了好幾次緬甸,賭了好幾次。 也因此,欠下了好幾次的巨額債款。 諷刺的是,賭玉是一種正當、合法的傳統(tǒng)交易行為。 由于翡翠原石從礦里開采出來時,外部包裹著風化皮殼,所以買賣雙方只能通過外皮,猜測里面的情況。 這就導致原石的賭性極大,賣相再差的石頭切開,也可能是價值連城的大王玉;賣相再好的石頭切開,也可能徒有其表,敗絮其中。 再加上,原石價格高昂,從幾十萬到幾千萬不等。因此那些參與賭玉的人,命運往往都大起大落。 有的一夜間富可敵國,有的一夜間傾家蕩產(chǎn)。 就像這一次。 從病床上醒來的柳韶,哭著告訴她,自己又欠了六百萬。 第3章 蘭亭序 劉護士長剛到病房門口,就看見蹲在門口的柳拂嬿:“小柳,怎么不進去?” 柳拂嬿如夢方醒抬起頭,用力揉揉眉心,接過護士長手里的餐盤:“我來吧,您去忙?!?/br> 病號餐很清淡,一盤瘦rou炒土豆絲,一盤番茄炒蛋,還有一盅看不見rou的排骨湯。 柳拂嬿總算走進病房,垂下頭不和柳韶對視,將她病床搖高,又取出床上小桌板,擺好碗筷。 “小嬿?!?/br> 柳韶已經(jīng)摘下氧療面罩,支支吾吾地開口:“我還以為,你不會再來看mama了。” 見她不應(yīng)聲,柳韶又指了指女兒右腕上的手鏈,討好地問:“你還戴著?。俊?/br> “這么多年了,看來是真喜歡?!?/br> 柳拂嬿蹙了蹙眉,沒說話,將右腕也從她視線里移開,順勢拿出褲兜里的銀行卡,啪地一聲拍在鐵質(zhì)的床頭柜上。 “我把房子賣了?!?/br> 話音冰冷,像個機械人偶。 “什么?”柳韶雙瞳一震,難以置信地看她。 “成交價五百三十萬,加上我手里的存款,差不多夠你說的那個數(shù)。你先拿去還,別讓那群土匪繼續(xù)滾利息。” “剩下的零頭,我抓緊時間賣兩幅畫,最遲下個月也能填上?!?/br> 柳拂嬿緩聲說著,沒有注意到,母親枯黃的面頰像干癟的泥胚,表情碎裂出一道道縫隙。 “柳韶,這是最后一次。” 柳拂嬿目光失焦,漠聲道:“再沾賭玉,就算你被人打死,或者是從江闌塔上跳下來,我都絕對不管你?!?/br> 柳韶卻沒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她痛楚地抬起頭:“房子……房子已經(jīng)沒有了?” 說著便有了哭腔:“你裝修那房子熬了大半年,連飄窗上的浮雕都是自己畫的,怎么一眨眼就賣掉了呢?!” 柳拂嬿覺得好笑,譏諷地抬起眉:“你借錢賭玉的時候,有這么關(guān)心我么?” 柳韶抓起卡就往她手里塞:“孩子,你聽話!別賣那個房子!mama的事情你別管了,你現(xiàn)在趕緊把錢退給人家,房子一定得要回來——” 聽著她近乎崩潰的訴說,連一旁的小護士都覺得可笑。 合同簽了,錢貨兩訖,人家買方明擺著占了大便宜,這房子怎么可能還要得回來?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回蕩著柳韶嘶啞的嗓音,氛圍滯悶到極點。 就在此時,一個絲毫不會看氣氛的人,忽然大步流星地走進來。 “嗨,聽說你家里人生病了,我過來看看。” 竟然是薄成許。 他手里拿著一枚熒光綠的車鑰匙,衣著十分貴氣,發(fā)型也精心打理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柳韶,就扭頭問柳拂嬿:“這是你媽嗎?” “……” 短暫的驚訝后,柳拂嬿垂眸點了一下頭。 對一個稱不上認識的人,先偷聽人家的隱私談話,又唐突地來到對方家屬的病房,這舉動實在不能說是有分寸。 但想到他也是好意,柳拂嬿便道:“謝謝你過來一趟?!?/br> 兩人說話時,柳韶也沒閑著,壓根沒看清這人什么長相,第一眼便認出法拉利的車標。 小嬿那清高又冷淡的死脾氣,什么時候認識了這么有錢的男人? 柳韶有些錯愕,又去看他手上那塊表。居然是在勞力士全系里都稱得上頂級的迪通拿。 這男人是富二代,還是最頂尖的那一層。 柳韶死而復生一般,雙眼亮得迸出火彩,照亮了原本枯黃又渾濁的瞳仁。 “阿姨,我給你帶了點東西,早點康復啊。” 薄成許說完,管家將大小禮品盒都提進來,很快堆滿了病床邊。 “太謝謝了,這怎么好意思?!绷貟暝?,不小心壓到輸液的那只手,一小截血液被針頭倒吸回去。 “你慢一點?!绷鲖黪久既シ鏊⌒膶⒛侵惠斠旱氖滞衅饋?,重新固定針頭處的膠帶。 柳韶根本不看女兒,只顧拐彎抹角打聽這人的來頭。她常年關(guān)心富人圈家譜,聽到薄這個姓氏后,立刻心跳不已。 卻也不敢奢望這人是博鷺的嫡系,只盼能和他們稍微沾親帶故,就已經(jīng)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卻沒想到,薄成許直接自報家門。 “博鷺的創(chuàng)始人薄崇,就是我爺爺。” - 柳拂嬿坐在不舒服的折疊椅上,聽著耳畔一陣陣聒噪,待得快要窒息。 她最恨柳韶這樣,一見有錢人,骨頭就發(fā)軟。 明明已經(jīng)吃了那么多苦,還是一點都不長記性。 另一邊,柳韶也看不慣她這不冷不熱的樣子,根本不理她,只顧跟薄成許解釋:“我家小嬿哪都好,就是開竅晚。這個年齡了還沒談過男朋友,我真是愁的不行?!?/br> 果然一聽這話,薄成許看柳拂嬿的目光又熱切幾分。 “你呢成許?小伙子這么貴氣,肯定有不少女孩喜歡吧?” “我談過三個?!北〕稍S坦言相告,“在我們那個圈子里,三個挺少了。我重感情,不喜歡就不會隨便在一起?!?/br> “真是好孩子?!绷匦Φ脙裳蹚潖?,忽然被嗆到,“咳咳咳、咳咳……” “少說幾句?!绷鲖骼渲槗崴蟊?,“醫(yī)生說你得了輕度肺氣腫,情緒一激動就容易咳?!?/br> 柳韶不看她,只顧著從薄成許那套話:“成許啊,咳咳,要是阿姨沒看錯,你是不是想和我們小嬿交個朋友?” 被一語道破心聲,薄成許臉上有點掛不住:“嗯……挺想的?!?/br> 二十三歲的少年人,還沒學會胸懷城府,喜怒皆形于色。他撓了撓頭發(fā):“就怕你們嫌我年紀小?!?/br> 柳韶趁熱打鐵:“這么喜歡我們小嬿?。俊?/br> “喜歡”這個詞很微妙。年輕人都知道,它意味著心照不宣的表白??扇绻情L輩用這個詞,其中的意味就難猜了。 薄成許額角落下一滴汗,喉結(jié)上下滾動,慌亂得一塌糊涂。 他稍過片刻才下定決心,嘴唇緊抿著,深深地看了一眼柳拂嬿。 雖不敢明說,暗示意味卻十分明顯。 柳拂嬿烏墨般的長睫輕輕一顫,眸間流過一些情緒。 然而,此時此刻的這間病房,沒人能讀懂這份情緒。 是不忍心。 一陣寂靜之后,薄成許對柳韶苦笑:“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br> “怎么可能不愿意!小嬿能遇上你這么好的孩子,多難得啊。” 柳韶著急地說著,一把抓過女兒的手,就要往薄成許懷里塞。 “放開!” 柳拂嬿“啪”地一聲甩開柳韶的手,那聲音就像一只被充爆的氣球。 她驀然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窒息的地方。 醫(yī)院洗手間環(huán)境不好,消毒水氣味嗆鼻。 柳拂嬿把水龍頭擰到最大,掬起冰冷的水撲在臉頰上。 流水嘩嘩作響,她黯然看向窗外。 病房冷清又簡陋,窗外的防護欄年久失修,上面全是鐵銹。 柳拂嬿靜靜地看了一陣。 而后,她不顧受傷和骯臟,伸出手去,狠狠攥了一把尖銳的護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