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青黛 第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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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文君方才那樣一陣鬧,自己也是喘不平了,歇一會兒,跪坐在床榻沿,用鄙夷的口氣接著道:“我才不會嫁那人呢!睡氈帳的人,哪個不是臭烘烘,一股子的膻味,身上還會長虱子!” 她嬌美的面龐上露出縷嫌棄的表情。 “我還聽說他和平康坊里的許多歌妓是相好,也不知道已經(jīng)收了她們多少的錦繡囊!” 說到這,她的表情已經(jīng)不止是嫌棄,幾乎變作了咬牙切齒的厭惡狀。 李婉婉哈哈大笑:“還說你沒看上他?你要是沒看上,怎么連這都知道了?” 盧文君氣得兩頰泛紅,惡狠狠地撲上去又要撓人癢。李婉婉慌忙跳下榻,躲到絮雨身后去。 “你先莫和我著急!他不是和裴郎君相識嗎?裴郎君又和那胡兒是好友!你要我叫他來,不就是為了問話嗎?他人都在了,艙中又無旁人,你還在裝甚?有話快些問就是了!我又不會笑話你!” 盧文君此前曾在家宴里見到承平的面,頗有好感,又聽聞他已向圣人求賜婚,李婉婉若是不愿嫁,十有八九那個人便是自己了,有心接近,不知為何,那人好像處處躲著她,這叫她氣惱之余,愈發(fā)好奇。此刻被李婉婉一語點破了心思,反倒鎮(zhèn)定下來,看著絮雨道:“你認識他嗎?他是不是真的身上臭烘烘的生虱蟲,還和平康坊的□□們往來?” 絮雨搖頭:“生虱是不會有的。至于和□□的往來……” 這一點她是真的不敢保證。出入青樓,與那里的女子們酬唱交往,在時下人的眼中,并非什么下流事,就看男子個人喜好,是否熱衷于此罷了。 她頓了一頓,含糊道:“此事我是真的不知。我和他也不熟?!?/br> 盧文君美目中掠過失望色。 此時李婉婉走了上去,攬住她肩哄道:“無妨無妨!此人若是不中用,你也換一個好了。我看今日的裴郎君就極是不錯!還有那個也是新近入了京的宇文家的兒子。長得全都很好看。你看中哪一個,自己要是不好說,我?guī)湍闳ズ凸冒⑵耪f去!” 盧文君被哄得笑了起來:“你還說我!先想想你自己吧!你看中了哪一個男人,一定告訴我,我就算再喜歡,也不會和你爭的!” 李婉婉渾不在意,揮了一下手。 “什么男人?全不是個好東西!哪怕不是趨炎附勢輩,對你好,瞧上的還不是你這塊rou!我哪個都不要!就恨老天為何生錯我,將我生作了女兒家!我若能和我阿弟換個身,阿弟好,我也好!如今做不成兒郎子,我就再混他個幾年,等年紀大了,我就去做女冠,樂得逍遙自在,豈不更好?” 盧文君扮鬼臉:“聽說京中那些越有名的女冠子,交往的男子反而越是多!你莫非將來也想這樣,無拘無束,隨心所欲,想和誰好,就和誰好!” 李婉婉撇了撇嘴,表示不屑,又走回到絮雨身畔,眼睛落向她正在作的畫,一下被吸引,看了一會兒,指著畫上那笑得燦爛的少女問:“這是我嗎?” 雖然只是初面,但直覺地,絮雨很是喜歡這兩個比她小幾歲的女孩兒。畫李婉婉,便著重表現(xiàn)她的英颯,點頭應(yīng)是。 “畫得真好!”李婉婉眉開眼笑,“我長得可真好看啊!” 絮雨差點笑出來,急忙忍住。 榻上的盧文君聽了,急忙也走來,探頭要看自己畫出來的模樣。忽然這時,腳下船體晃動,絮雨手中畫筆上的畫墨濺落,甩在紙上,留下一串墨點的印痕。 船已到湖心,風浪比之岸邊加劇,方才船體便一直有微微的晃動,但都是正常的搖擺。 這一次卻有些不同,晃得厲害,不但令絮雨甩出墨,正走來的盧文君也沒站穩(wěn),腳一滑,哎呦一聲,摔在了地上。 “怎么搞的!” 李婉婉生氣地頓了頓腳,轉(zhuǎn)頭開門,正要問究竟,這時李澤和馮四郎神色慌張地沖了過來,喊道:“不好,船漏水了!” 絮雨一驚,撂筆,從地上扶起盧文君,一起走出船艙。 她本以為是普通的漏水——雖然這聽起來已經(jīng)很離譜了,太子送來用作今日游玩的船,竟會漏水?但萬萬沒有想到,很快,得知的實情竟然比她以為的還要可怕。 片刻之前,下層的一名船工發(fā)現(xiàn)艙底不斷地進水,下去察看,竟發(fā)現(xiàn)有片船底木經(jīng)不住湖心風浪的沖擊,破裂開來,豁出一道長有數(shù)尺,寬約數(shù)指的口子。 如此巨大的破口,涌水速度之快,可想而知。當那船工發(fā)現(xiàn)艙底進水,已是不能修補,只能眼睜睜看著水越漫越高,船體漸漸下沉。 倘若這趟是照著原定計劃進行的游玩,也不用太過害怕,出行不可能只這一條單船,周圍必有許多隨舸。 然而現(xiàn)在,船已到了湖中央,前后皆是水茫茫的一線遠岸。以此刻這條船正在下沉的速度來算,最多不過一炷香,根本支撐不到靠岸。 康王李澤、馮四郎和兩位郡主,平常錦衣玉食,進出前后奴仆駕扈,四人皆是不諳水性。 更不妙的是,因此行是私下出游,他們也沒有帶很多人手。船上此刻除了他們,只六七名隨衛(wèi)和宮監(jiān),外加五六個船工。 問過一遍,這些隨衛(wèi)宮監(jiān)多是北方人,當中只有兩人會游水,其余也都是旱鴨子。 天公若也作梗,早上原本晴朗的天氣,午后開始轉(zhuǎn)陰。此刻船停湖心,頭頂更是陰云密布,風起浪涌間,碧波失色,晦暗無邊,若將有一場夏雨即將到來。 整條船上的人都慌了神。馮四郎沖到船頭,朝著埠岸的方向嘶聲力竭地大吼,喊著救命,然而他的聲音才剛出腔,就被湖心的大風撕作碎片。他還是不停地喊,直到嘶聲力竭,最后無力跌坐在了甲板上,面色灰敗,牙齒打著戰(zhàn),人瑟瑟發(fā)抖:“大王!你快想想辦法!我們這是要淹死嗎?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明年我是能中進士的!” 李婉婉扶著艙門正六神無主,見馮四郎這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圓睜雙目,勉強穩(wěn)住身子,晃晃悠悠走到馮四郎的面前,抬靴一腳踹了過去,罵道:“你這不中用的膿包!要死你先死!可別帶上我們!” 馮四郎被她一腳踹翻倒在甲板上,嗚嗚哭了起來。 “大王,怎么辦?怎么辦?你快想想辦法!” 盧文君臉色慘白,一邊喊著李婉婉,讓她快回來,一邊轉(zhuǎn)向李澤顫聲求助。 李澤面容蒼白。 方才馮四郎哭喊的時候,他一言不發(fā),此時面上掠過一道冷厲之色,忽然下令,命那幾個不通水性的隨衛(wèi)宮監(jiān)自己跳下湖去。 那幾人反應(yīng)過來,知他是想借此來延緩船體下沉的速度,慌忙轉(zhuǎn)頭要逃。李澤一把拔出佩劍,刺入了離他最近的一名宮監(jiān)的胸膛,再一腳將這半死不死的人踢下水去,隨即扭頭,沖著剩余幾個還呆立著沒反應(yīng)過來的隨衛(wèi)喝道:“還等什么?不想死,就照我的吩咐辦!” 那幾人打了個冷戰(zhàn),反應(yīng)過來,咬牙追上去動手,一陣短暫的扭打廝殺過后,幾名不識水性的都被拋下了湖??粗麄冊谒锲疵鼟暝鷵]舞雙手,很快消失不見,盧文君嚇得也軟在了地上,抱著李婉婉失聲痛哭。 然而少掉這幾人的載重,又能有什么助力。 再沒片刻,艙腹應(yīng)當已是滿水,船體陡然又落下去一截,下沉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加快。 李澤也開始顯露焦躁,不停地在甲板上來回走動。 再片刻,水面已漫到距離船舷不過數(shù)寸的所在,隨著風浪涌動,不斷有湖水漫入,到處是濕漉漉的水。 方才癱軟在甲板上的馮四郎被一波涌上甲板的湖水拍中臉面,咳嗽著,爬起來沖進方才李婉婉她們的艙房,出來的時候,只見他拖著一張看起來足以支撐他體重的案幾,將案幾推下湖面。案幾漂在水上,沉沉浮浮,他不顧一切地趴上案面,雙手抓住案腿。 李婉婉和盧文君看呆。 絮雨感覺不妙,大聲喊道:“不行!快回來!” 這些家具質(zhì)地密硬,單獨拋水或還能浮住,但決計撐不住一個人的重量,哪怕是孩童,恐怕也不能支撐。 馮四郎充耳未聞,用力蹬腿,隨著案面在水上前滑,一下便令自己自己脫離開這條即將下沉的畫舫,頭也不回地去了。 漂出去數(shù)丈,他身下的案面緩緩下沉。 “救命!救命!” 他絕望地回頭,看著船上的人,希冀能有人再向他伸一把援救的手。 “救——” 他的最后一聲被一片涌來的湖水所吞沒,人迅速地沉了下去。 俄而,那一張方才不見了的案幾又緩緩地翹浮在了水面上,晃晃悠悠地隨著波浪離去。 馮四郎徹底沒頂,消失不見。 李婉婉此時也終于繃不住了,流出眼淚。 “大王!怎么辦!船馬上就要沉了!” 一名隨衛(wèi)焦急地問著李澤。 李澤雙眼發(fā)紅狀若困獸,環(huán)顧四周,突然看見一物,大吼:“砍倒!快砍倒!” 他所指的,是船頭用來揚旗的一根木桿。 桿子是普通的楊木,不過女子手臂粗細,但應(yīng)是此刻能得到的唯一可以用來支撐浮水的物件了。 隨衛(wèi)拔刀,迅速砍下,放在了湖面上。李澤命一個隨衛(wèi)下水試用。那人抱住木桿,稍稍下沉了些,但卻能夠支撐住一個人的體重,不至于像方才馮四郎那樣完全沒頂。 “快!你們下去!”他指著隨衛(wèi),還有那些此刻都跪在一旁的船工。 “還有你們,全部下去!” “推它助我上岸!等我回去,你們?nèi)恐刂赜匈p!” 李澤大吼。所有人立刻全都跳下水,扶住木桿。 李澤快步走到船舷邊,正待下水,此時在他身后,盧文君哭著喊:“大王!你不管我們了嗎?” 李澤停步,回頭看了眼哭得梨花帶雨的盧文君和睜大眼睛看著他的李婉婉,咬牙道:“郡主,阿妹,你們堅持??!等我上岸,我立刻就帶人回來救你們!” 話音落下,他轉(zhuǎn)頭不再看,下水緊緊抱住木桿,下令離開。 很快,在那七八人的推動下,木桿載著他沉沉浮浮地遠去,風中也聽不到二少女的哭泣之聲了。 第43章 此時,伴著下層艙內(nèi)發(fā)出的一陣沉悶的有如物件在水下碰撞艙壁所發(fā)的轟隆隆的恐怖異響,船體陡然一陣抖動,開始向著一面傾斜。 李婉婉和盧文君二人,平常再如何驕縱和刁蠻,終不過是終日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天家貴女,今日出游竟會落入如此的絕境,這是做夢也想不到的厄運。方才李澤在時,總還算是有幾分希望在,此刻連這個平常最為親近的人也棄下她們頭也不回地去了,徹底絕望。二人抱在一起,瑟縮在還沒漫到水的艙門角落里,流淚閉目等死了。 絮雨是會游水的,不但會,水性還算不錯。小時是時常跟著阿公露宿山野,保不齊會遇溪漲,阿公教會她游水,以防萬一被困,不至于立刻沒頂。過去的這三年,隱居在廬州山中,住地附近有一水潭,夏日她也常去沐浴。 但這里是湖心,岸埠看去只剩一條遠遠的模糊黑線。她的水性再好,也很難憑自己體力游靠到岸。 此時若說不慌亂,自是不可能的。她必須也有可以助她漂浮的物件。更不用說,面前還有這兩個不通水性的少女。 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她便不想放棄她們。 她沖入方才待過的艙房,盼望可以找到能夠支撐三人的漂浮物。 然而這間造價不菲堪稱奢侈到了極點的艙室,此時成了一口殺人棺。門、窗、案、幾……入目所見之物,沉木,盡皆沉木! 在她焦急環(huán)顧四周之時,腳下又發(fā)出一陣沉悶的輕微響動,這一下提醒她。她再沖出來,問下方是否船工活動的地方。 李婉婉抬起一張布滿淚痕的慘白面顏,茫然看著她,顯是不知她這問話的意思。 盧文君此刻更是哭得抽氣,完全沒有反應(yīng)。 “別哭了!” 絮雨厲聲吼了一句。 二女齊齊打了個哆嗦。盧文君睜大一雙美眸,呆呆地看著她。 絮雨吩咐二人抓緊門框,千萬不要滑落下水,隨后便在她們吃驚的注目中撿起落在甲板上的一把刀,走下那道此刻滿水如若井口的舷梯前,呼足了一口氣,潛了下去。 這畫舫的上層是用昂貴的香木打造的,但位于甲板下的這一層艙房,應(yīng)當不會如此。一定能夠找到適合的漂浮物。方才事發(fā)突然,面臨生死,情狀太過焦急,場面混亂至極,包括她在內(nèi),所有人竟都忘了還有這下層的艙室。 艙腹內(nèi)早已滿水,光線極其昏暗,只在梯口的附近能依稀看到些東西,再看過去,里面漆黑一片。 她極力睜眸,看見混濁的走廊水體里漂浮著幾只船槳和一些工具。 但這些漂浮物件太小,撐不住三個人的體重。 船快徹底下沉了。一旦傾覆,莫說李婉婉和盧文君,她若不快些出去,必也將被葬送在此地。 此時她找到了艙門。門半開著,看去像被什么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