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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千山青黛在線閱讀 - 千山青黛 第96節(jié)

千山青黛 第96節(jié)

    裴冀遲疑了下:“年初之時,你可曾來過甘涼?”

    “我曾聽家侄提及一句,他外出時遇到一身份不明之人跟蹤?!闭f話間,他的目光望向李延面門上的那一道殘疤。

    李延道:“我正想和師公說。這些年我對師公極是想念。年初便特意去了甘涼,想去拜望。然而到了之后,思及我如今身份,又擔(dān)心貿(mào)然登門會給師公帶去麻煩,或叫師公不便,猶豫再三,終還是不敢打擾師公清凈,退了回來,正好看到裴二郎君,因?qū)λ矫丫茫愀松先?,本意是想結(jié)交一番,全怪我不好,因行事不妥,以致于引發(fā)裴二郎君誤會,想必叫師公擔(dān)心了。”

    裴冀當(dāng)時聽到裴蕭元描述那人的樣貌和舉止之時,心中便已隱隱猜測,或是李延。

    “是家侄太過魯莽!竟傷殿下至此地步!我代他向殿下賠罪!”裴冀立刻下拜。

    李延死阻,說是自己有過在先。裴冀只能作罷,道:“蒙殿下記掛,我極是感恩。今日得見殿下之面,我也算是放下了心。殿下少年時常來東都,此番再至,若是得空,何妨留下多住些天,我無事,正好可以陪伴殿下?!?/br>
    李延雖被列為朝廷秘密欽犯,但他走時還是少年,如今將近二十年過去,形貌早已大變,一般人即便當(dāng)面看見,也是認(rèn)不出來的,若他肯留下盤桓些天,問題不大。故裴冀此話,說得極是誠懇。

    李延微笑道:“我是朝廷欽犯,師公今夜肯來此見我一面,便已是冒極大的風(fēng)險了,我怎還敢奢望能夠如從前那樣朝暮聽取師公教誨?”他說完此話,凝視裴冀,將聲音降了下去,輕聲又道:“實不相瞞,我此行斗膽來此求見,除為拜望師公,也是另有一事,懇求師公為我指點迷津。”

    裴冀立刻拱手:“殿下有話請說,此言我是不敢擔(dān)的?!?/br>
    李延道:“當(dāng)年我父親以太子之尊,正統(tǒng)之身,受如今這位圣人迫害,失位喪命不說,竟還被冠上逼宮之名,從此淪為罪人,萬劫不復(fù)。而他何德何能,不過是仗著師公、神虎大將軍等人的功勞,借機延攬人心,鏟除異己,屠害無辜上位。論厚顏無恥,天下再無人能出其右!更不用說,他對神虎大將軍做下的滔天罪惡!為阻他回京保我父親,竟勾結(jié)外敵,借刀殺人,害死了大將軍和八百英烈!我每每想到大將軍與裴府大公子的冤屈,便為他們憤慨不平。天日昭昭,天日何在?”

    “延不才,在外茍活的這些年里,也僥幸得到一些志同道合的能人志士的同情與襄助,待時機成熟,共謀大事,若僥幸能夠?qū)崿F(xiàn)心愿,將朝廷帶回正統(tǒng)一脈,我做的第一件事,必是為大將軍昭雪復(fù)名!”

    “李延不敢自稱才干,但從小受師公以及諸多大儒的教導(dǎo),也知幾分帝君之道。我若能實現(xiàn)心愿,必將勵精圖治、任賢革新、省刑減賦、睦鄰安邊,叫天下大寧,百姓人人得以安居樂業(yè)!”

    他的面容顯露出極致隱忍的激動和凝重,說到這里,頓了一頓,閉目片刻,方又睜開,凝視著面前的裴冀,繼續(xù)道:“師公勿誤會。我今日來見師公,說方才那一番話,并無別意。我也知師公這些年在邊地飽經(jīng)磨難,如今終于難得有了幾分清凈,我怎敢打擾?我只懇求,待我事成之日,師公能攜賢侄回歸朝廷,盼師公能再做我太傅,成百官之首,助我成就千秋大業(yè)!”

    回答他的,是裴冀的一陣凝默。

    李延忽然再次跪在他的面前:“師公若認(rèn)為延之所言屬大逆不道,可立刻將我綁了,交給朝廷,延絕不敢有半分怨言!”

    裴冀緩步走到亭邊,背對著身后李延,望向山下那一片曾葬下無數(shù)君王豪杰古墳遍地、莽莽蒼蒼的野原,片刻后,道:“殿下請起。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這么做的。但是,恕我直言?!?/br>
    他回首,望向身后的李延。

    “即便有朝一日,殿下你當(dāng)真實現(xiàn)了心愿,入主長安,我恐怕也是無法從命?!?/br>
    李延定了片刻,慢慢地仰頭。

    冷銀色的一柱月光從殘亭的一處缺角里斜射而入,落在他仰起的面上。他的臉蒼白如紙。

    “師公,你不愿再做我的太傅,我也再不是你的皇太孫了,是嗎?”

    他凄然而笑,顫巍巍地發(fā)問。

    “師公還有裴家之人,你們是我父親最為倚重信任的人。在我父親去后,師公你可以為朝廷大計,忍辱負(fù)重,奉如今的皇帝為主,甚至,為令侄求娶了公主,然而,你終究對我是失望了,也和我見外了,往后不愿再教導(dǎo)我了,是嗎?”

    裴冀緩緩轉(zhuǎn)身。

    “殿下,我相信你若得償所愿,你定會竭盡所能,去做一個你能達(dá)成的最好的君王。然而,除非是當(dāng)今圣人愿意將皇位交還給你,朝堂平穩(wěn)過度,否則,你想回長安,必是少不了一場腥風(fēng)血雨,甚至大動干戈。但是殿下,當(dāng)今圣人他怎么可能這么做?他也絕非你能輕易扳倒之人。故你若得償所愿,則這將近二十年來好不容易再次成形的朝堂秩序,必將再次崩壞,甚至比從前還要徹底?!?/br>
    “殿下,若沒有從前的景升之變,你是可以成為一個治世之君的,但也僅此而已?!?/br>
    “一旦你用流血的方式奪回長安,哪怕只是流一滴血,天下那許多蟄伏著的野心家們便會聞著血的氣味跳出來,繼而效仿。到時,你是掌控不住局面的。而圣朝,真的已是經(jīng)不起再一次如景升末那樣的變亂了!”

    李延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裴冀則繼續(xù)說道:

    “殿下你方才的質(zhì)問沒錯。景升太子對我裴家恩遇深厚,裴家人本該知恩圖報,以太子一脈為正統(tǒng),奉殿下為君上,然而我當(dāng)年肯做定王之臣,今日竟敢拒殿下美意,不肯再效力于你了。為何?”

    “當(dāng)年變亂,非定王之禍。是他統(tǒng)領(lǐng)兵馬歸攏人心,繼而平下了那一場叛亂。固然后來他的種種所為,叫人齒冷,然而就此事而言,他非罪魁?!?/br>
    “如今卻不一樣。天下算是平定,四方也得安寧。殿下你身負(fù)仇恨,執(zhí)念不放,也是人之常情,我不能阻止殿下想做什么,但殿下所為,只是出于一家之私而已。我裴家一向效忠的,卻非一人一君,是朝廷,是天下?!?/br>
    “百姓以己身脂膏乃至血rou,供奉著天潢貴胄和滿朝紆金佩紫的臣官們,為何?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罷了!他們期盼能夠得到朝廷的仁政。何為仁政?如孟圣言,先天下之憂,后天下之樂,以百姓之樂而樂。如此而已。”

    裴冀望著面前這臉色慘白立得如同一根凝柱的青年,向著他恭敬下拜,莊正叩首。

    “時也,勢也。”

    “殿下,老臣斗膽懇請殿下,三思而行。”

    良久,李延抬袖,拭去面上的一道殘淚,朝地上仍跪拜自己的裴冀還了一禮,面露淡淡笑意,恭敬地說:“有擾師公。李延受教了。”

    他說完,邁步下亭離去,身影入了林。

    李猛從暗處走了出來,緊緊跟隨。

    李延起初只不停地朝前而行,步伐急促。他一直走,月光也透過時疏時密的樹冠落在他的臉上,映出他唇邊那一抹時明時暗,卻始終不曾消失的淡笑,直到走出了林子,將那殘亭遠(yuǎn)遠(yuǎn)地拋在了身后,他猝然停步,立在了一片斑駁的夜影里,此時,他的雙唇緊緊閉攏,那一抹笑意才終于完全淡去不見。

    他仰了面,閉目。

    “誅之?!?/br>
    片刻之后,他睜眸,平靜地吩咐。

    時令轉(zhuǎn)眼入十月。

    初七日的傍晚時分,裴蕭元騎馬出城,來到城北的渭水之畔,沿河尋到一處無人的野岸,下馬。

    跟隨他來的青頭趕忙也跳下馬背,取了帶來的香火、酒水等物,抱著左右張望一番,尋了個最靠近水邊的陂地,下去,放好東西,隨即退到一旁。

    裴固當(dāng)年犧牲后,經(jīng)朝廷多次與西蕃交涉,幾經(jīng)輾轉(zhuǎn),遺體終于得以歸鄉(xiāng)安葬。崔娘子后也與丈夫合葬。

    渭水東去,匯入大河,也流過那一片河?xùn)|的故地。

    明日大婚,裴蕭元不可能歸鄉(xiāng),此刻便來渭水之畔祭親告事。

    他在水邊洗手畢,用一塊素巾拭凈雙手,取清香點燃,雙手執(zhí)香,朝著河?xùn)|方向,在水邊下跪,默默祝禱過后,行叩拜之禮,完畢,將清香插入香爐,隨即靜待,等到香火燃盡,他將香灰悉數(shù)撒入渭水,又酌酒三杯,倒入水中,望著白灰漸漸消散在緩緩涌蕩東去的淥波之中,許久過去,依舊立在水邊,背影一動不動。

    秋日的夕陽沉墜在了西山之下,暮鼓之聲隱隱傳來,幾只被驚動的水鳥飛渡過顏色轉(zhuǎn)為濃沉的河面,掠入了對岸那一片暗茫茫的荒野深處。

    青頭沖著水流方向撲跪下去,也虔誠地拜了幾拜,隨即爬了起來,叫一聲郎君。

    “流水能傳信!大將軍和崔娘子很快就能知道這個喜訊了,一定會替郎君感到歡喜的!天也快黑了,郎君還是回吧。白天被他們鬧了這么久,好不容易脫身,郎君應(yīng)也乏了,趕緊回去早些休息,養(yǎng)好精神!準(zhǔn)備明日去宮中迎親!這可是頭等的大事,萬萬不能耽誤!”

    一早起,承平和許多來自京中各衛(wèi)的子弟們便以慶賀的由頭,將裴蕭元困在酒樓里,輪番上酒,死活不許他走??此麄兊囊馑迹故且眠@千載難逢的機會將他徹底灌醉,最好是醉得連明日的迎親都給誤掉,反正看熱鬧不怕事大。是青頭見狀不妙,怕主人萬一真的醉死誤了娶親,跑去叫來了韓克讓,這才將已半醉的人從酒樓里撈了出來。他胡亂瞇了下眼,醒來,便來了這里。

    青頭勸完,見主人果然聽他的,收目,轉(zhuǎn)身上了岸,心里歡喜,忙去河邊收拾香爐等物。

    此時天色愈發(fā)暗蒙,城外的風(fēng)也大了起來,河邊附近草灘上的亂林里枝動葉涌,發(fā)出陣陣嘩嘩的風(fēng)過樹梢之聲。

    裴蕭元沿著河岸,率先向停在前方的金烏騅走去。忽然他遲疑了下,停了步,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伴著突如其來的異常尖銳的異樣之聲,三支短箭突然從對面的亂林里同時激射而出,嗖嗖朝他激射而來。

    裴蕭元那手此時抬起,剎那便拔出了他懸在蹀躞帶上的從不離身的腰刀,砍斷第一支最先射來的弩箭。接著以極快的速度閃身,避開在后緊跟而至的兩支小箭。

    弩箭落空,相繼射在河邊的巖石上,箭頭在石面擊出了兩只淺坑,飛旋著落地??梢娂齽莺蔚攘鑵?。

    “郎君!等等我——”

    青頭此時才剛捧著香爐等物上岸,渾然不覺,完全不知方才發(fā)生了什么,抬腳興沖沖地朝裴蕭元沖來。

    第一撥那三支連弩小箭才過去,緊跟著,第二波短箭又呼嘯著,從林中的同一位置射出。

    “趴下!”裴蕭元轉(zhuǎn)面朝青頭大喝一聲。

    然而遲了,這小廝已沖到近前,突然看到正朝此方向射來的弩箭,驚呆,手一抖,香爐砸在了地上,人卻定在原地,一時失去反應(yīng)。

    眼看當(dāng)中一支弩箭正在射向他的所在,裴蕭元在擋開另兩支后,朝他猛撲過去,將他撲在身下。

    他一頓,再抬頭,目光射向?qū)γ?,握刀便從地上一躍而起,再不給對方以任何機會,閃電般疾奔縱身入林,一刀劈向一片茂密的灌木叢。

    伴著枝木斷裂之聲,灌木堆后躥出一名蒙面人,手正握著一支可一次發(fā)三箭的連弩。

    那人沒有想到接連六支短箭皆是射空。眼見藏身之處又被識破,不禁心生驚駭,倉促間只能抽刀應(yīng)對。

    裴蕭元猛旋刀刃,直接便朝蒙面人的頭臉削去。

    那人知他是要看自己的面目,寒刃壓頂,殺意撲來,不顧一切往后閃避,胸被刀刃劃過,拉出一道尺余長的刀口,鮮血頓時狂涌。

    他人翻倒在地,又見裴蕭元再次撲來,知方才的刺殺未能得手,此刻憑自己一人,絕不是他對手,又胡亂放出了方才裝好還來不及發(fā)射的三支短弩,趁這搏來的最后的短暫機會,忍痛從地上起身,捂著傷胸,朝對面渭水狂奔而去。

    裴蕭元將那三支短弩擊落,轉(zhuǎn)身疾追,追到水邊,然而終究還是慢了一步,蒙面人已縱身入河,激出一片水花,隨即便被水流吞沒,連同水面上那一團暗紅的血一道,消失不見。

    青頭方才反應(yīng)過來后,連滾帶爬地躲到了近旁的一塊石頭后面,探著腦袋緊張地看著,見那蒙面人被郎君所傷,狼狽跳水逃走,只剩郎君一個人提刀立在水邊,長長地松了一口氣,趕忙從石頭后跳了出來,再次奔去。

    “郎君英明神武!把那刺客打跑了!”他興高采烈地沖到裴蕭元身旁,“方才若不是郎君救我,我怕是已經(jīng)沒了!多謝郎君!”說完,朝那蒙面人剛跳水逃走的水面呸一聲,吐了口唾沫。

    “郎君知是誰嗎?竟敢對郎君下手!我看他是老壽星上吊自己嫌命長——”

    忽然他的話戛然而止,眼睛盯著裴蕭元左臂。

    一股細(xì)細(xì)的血柱,正沿著他臂,慢慢地往下流,滴落在地。

    “郎君你中箭了!”

    他終于看清,一支短箭就插在郎君的左后肩上,不禁驚叫起來。

    此時裴蕭元已收刀,抬起右臂,繞肩,手攥住那短箭的箭桿,猛發(fā)力,一下將箭簇從自己左后肩的位置拔了出來。

    只見箭簇上嵌著一團被絞出來的血rou,傷處更是在不斷地往外涌血,情狀極是嚇人。

    “郎君!”青頭看得雙眼發(fā)直,失聲嚷了起來?!澳阍踝约簭娦邪纬鰜砹?!”

    “箭頭上可能有毒。還有酒嗎,替我取來!”

    裴蕭元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而出,咬著牙,低聲吩咐了一句。

    青頭驚跳了起來,狂奔到馬前,取來酒袋,照裴蕭元的吩咐,哆哆嗦嗦地用酒液幫他沖洗傷口,用完酒,裴蕭元從中衣上撕下一片衣襟,叫青頭再替他緊緊扎住傷口,暫時胡亂止了下血,隨即趕回城中。

    他并未回永寧宅,悄然去了衙署。很快,何晉匆匆趕到。

    他早年在軍中曾做過軍醫(yī),見多識廣,拿起裴蕭元帶回來的一桿箭,嗅了嗅箭簇,又舔了一口,臉色頓時變了。

    “郎君,這箭簇確實有毒,淬過龍血毒,便是一種蛇毒。雖然提取不易,十分珍貴,不可能大量使用,但我從前在軍中也是見到過的。箭簇若由新鮮蛇毒淬制,中箭之人,恐怕會有性命之憂。不過,只要超過兩個時辰,毒性便會慢慢消解。時間越長,毒便越弱。萬幸,郎君自己及時拔了出來,看這箭簇頭的氣和味,也應(yīng)是那刺客久久沒能找到機會下手,等到方才終于能用時,所淬的毒,已是消了很多。不過,應(yīng)當(dāng)還是有殘余在的。郎君一定不能疏忽!”

    青頭回來后,從起初的巨大驚嚇里回過神,便一直蹲在角落里抱頭抹眼淚,心里自責(zé)萬分,聽到這話,才終于稍稍放心了些心,哭道:“我這就去告訴公主!叫太醫(yī)來!都怪我!要不是我,郎君也不會中箭!”說完拔腿就要朝外跑去。

    “站住!”裴蕭元喝住他。

    何晉遲疑了下,也勸:“我看青頭說得有道理。還有,郎君你此次傷得不輕,明日迎親拜堂,禮節(jié)繁瑣,不是輕松事,我怕郎君你堅持不住。我看公主也是通情達(dá)理之人,不如和公主商議一下,看可否推遲……”

    “我受傷的事,一定不要叫公主知道!至于婚事,一切都已備好,怎可能因這點小傷推遲?”

    “郎君!”何晉實在感到不放心。

    “就這樣罷!此事無須再多說了?!?/br>
    裴蕭元目光掃過何晉和青頭,說道。

    他此刻的臉容蒼白,語氣也十分平緩,但話下那斬釘截鐵的意味,卻是十分明顯。

    第94章

    銀涼的月光從寢殿幾扇半開的綿綺窗里漫入,照出殿內(nèi)模糊的一簾帳影。在榻深處的帳隅里,絮雨忽然自夢中轉(zhuǎn)醒,只覺耳邊那一聲聲隨風(fēng)送至的“勿歸”叮嚀猶在,縈繞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