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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暗戀太子妃 第33節(jié)

    遲疑了一下,她嘆了口氣,轉(zhuǎn)回連珠帳內(nèi),拉下那床鴛鴦被,小心翼翼地蓋在他的身上,把被子角拉到下頜附近。微暖的燭光照在他的臉上,描畫著挺拔的側(cè)顏,他睡著時靜謐得像一尊神佛小像。

    姜葵盯了他一會兒,他闔著眼睛,一動不動,連睫羽都沒有顫一下。

    ……這個人睡熟的程度和祝子安有得一拼。

    姜葵褪下繁復(fù)的婚服,只穿一件白紗單衣,靜悄悄地鉆出帷幄,離開了東宮。

    月光下,守在殿門口的一名小太監(jiān)突地醒了。他瞇起眼睛,望著那個翻出宮墻的背影,不動聲色地拍了拍身邊同伴的肩頭,喊醒了他。

    兩人對視一眼,點了下頭,其中一人遠(yuǎn)遠(yuǎn)地跟了上去。

    -

    此時的東角樓書坊籠罩在清冷的月色里,說書先生柳清河正在夢中仙游,忽地一段敲門聲驚醒了他。他罵罵咧咧地起身,披了一件外袍,走到門口,望見門外站著白衣如雪的少女。

    “江少俠,這么晚了,可有急事?”柳清河打著呵欠問。

    “清河先生,可否讓我進(jìn)去坐坐?”姜葵朝他行過禮,“我知道這會兒蒲柳先生不在。夜深了,我沒地方去,想來這里發(fā)會兒呆?!?/br>
    “江少俠請隨意?!绷搴佑执蛄藗€呵欠,慢慢回里屋去了,邊走邊擺了擺手,“蒲柳先生在二樓,這會兒大約也沒睡?!?/br>
    姜葵怔了下:祝子安竟然在,而且也睡不著么?

    她飛快地上了樓,推開雅室的門。紫竹屏風(fēng)前的那個人坐在一張案幾前,正啜飲著一盞淡茶。月光自窗外灑落到他的肩頭,他穿了一身素白長衫,披著一件大氅,頭發(fā)懶懶地束起,分明作書生打扮,卻猶如一位白衣貴公子。

    微涼月光里,他抬起臉,望著她笑,聲音里含著一絲揶揄:“大半夜的,太子妃娘娘可是逃婚了?”

    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姜葵既高興又難過。她喜歡他聲音里的笑意,可是那一聲“太子妃娘娘”,意味著她已經(jīng)嫁做人婦,他們的關(guān)系將永遠(yuǎn)止步于朋友。

    “哼,我要是逃婚了你會很開心么?!彼谒麑γ娴钠褕F(tuán)上,低頭掩蓋著心里的情緒,“睡不著覺,來這里坐一會兒?!?/br>
    祝子安垂眸笑了一聲,為她沏了一盞茶,慢慢道:“昨夜我被你逼得醉了酒,一下子睡了大半日,此刻倒是很清醒,可以陪你閑聊幾句?!?/br>
    “你的酒量怎么會那么差?”姜葵飲了口茶,小聲嘀咕,“……不過酒品倒是很好,套不出什么實話?!?/br>
    她遲疑了一下,試探道:“你還記得你昨夜說過什么嗎?”

    祝子安抵著下巴想了一會兒,搖頭笑道:“真忘了。不小心說了你的壞話么?”

    “好啊祝子安,原來你私底下會說我的壞話?!苯吡寺?。

    兩人對坐飲茶,從近日之事漫談到過往舊事,三兩句正經(jīng)話里帶一句調(diào)笑。姜葵漸漸地困了,她垂著眼眸,打了個呵欠,聽見祝子安低聲問她:“你覺得……謝康,是個什么樣的人?”

    她倦倦地想,這是他第二次問這個問題。

    他似乎對這個問題有種奇怪的執(zhí)著,可是姜葵不知道他想聽怎樣的回答。她略帶困意地想了一想,答道:“嗯,他蠻乖的?!?/br>
    祝子安哼了一聲,姜葵看不出他的神情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那……”他似是猶豫了片刻,又問,“你覺得他相貌如何?”

    “哼,”姜葵白了他一眼,“反正比你好看?!?/br>
    祝子安垂下眼眸,低笑了一聲,他似乎莫名的有點高興。

    “你困了么?”他說,“我去樓下抱床被子給你?!?/br>
    天邊微朦地起了一層白邊,姜葵靠在窗邊睡著了。她睡著的樣子很不聽話,歪歪斜斜的,像一只十分不乖的貓。

    祝子安從樓下抱了一床被褥上來,推開門的時候,恰好望見朦朧的天光打在她的臉頰邊,浮塵在她的眼瞼前躍動,像一粒一粒漂浮的碎金。

    有一種如夢似幻的縹緲感。

    那個瞬間,祝子安怔住了,手中的東西掉落在地上。他靜立在浮光里,長久地凝望著她。

    寂靜之中,他很慢地閉了下眼睛。

    ……許是想要記住,又許是想要遺忘。

    而后,他提起那床被褥,在竹席地板上鋪成一個柔軟的床。他走向前,彎身抱起她,扶著她躺平在床上,再為她蓋上被子,一點點地掖好被子角。

    他的動作很輕,可是她很不安分,在睡夢中歪著頭,動來動去的。

    最后,他終于安頓好了她,起身離開,她卻驀地伸出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祝子安愣了下。她仍閉著眼睛,似乎只是在做夢。

    他嘆了口氣,俯身下去,想松開她的手指??墒撬氖忠慌龅剿闹讣?,她就動了動手指,捉住了他的手。

    那樣白皙漂亮的指尖,緊緊地扣在他的指縫里。隔著纏滿手指的白麻布,他感覺不到她的體溫,她也感覺不到他的。

    可是他低聲問:“……你不怕冷么。”

    他慢慢地彎下身子,坐在她的身邊,一直到月落西山、東方既白。

    -

    翌日,皇太子與太子妃從御幄中出來時,都顯得臉色有些蒼白。

    兩人前往太極宮行過禮,回到東宮時,已是日上三竿。一名小太監(jiān)趁著太子妃去更衣的間隙,經(jīng)過太子詹事的批準(zhǔn),來到皇太子面前,長長跪拜又深深低頭,終于小心翼翼地說:“奴才有一要事稟報?!?/br>
    皇太子正在殿前沃盥,任流水沖洗過他的手指,再取了一方白帕擦拭。聞言,他抬眸看了小太監(jiān)一眼,示意他繼續(xù)往下說。

    于是小太監(jiān)噼里啪啦像倒豆子一樣,稟報說太子妃半夜里翻出宮墻,在東角樓下的書坊里私會某人。

    出乎意料的是,在小太監(jiān)離開后,皇太子只是擺了擺手,低頭笑了一聲。

    此事就這樣作罷了。

    作者有話說:

    小謝:……我綠我自己。

    第34章 很兇

    ◎她很兇嗎?◎

    大婚次日, 清晨時分,天光自鏤花格窗灑進(jìn)來,落在窗下少女的臉上。

    “江少俠, 可起來了?”

    說書先生柳清明在門外喊醒了姜葵。

    姜葵睜開眼睛的時候, 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暖和的被窩里, 被子角掖得整整齊齊。她身邊放著一疊糕點和一盞香茶,都是溫?zé)岬摹2璞K一旁還擱著一個小竹筒。

    祝子安已經(jīng)不在了。

    姜葵打開那個竹筒,里面的桑皮紙上筆跡潦草地寫著:“晨安,落跑新娘?!?/br>
    她簡直能讀出那個人戲謔的語氣。

    姜葵飛快地吃掉了那些糕點, 一口氣喝完香茶, 一路飛檐走壁, 從東角樓溜回東宮,躡手躡腳地鉆進(jìn)帳內(nèi)。

    新婚帳內(nèi)一切未動,還是她離開時的模樣。那對同心燭早已燃盡,托在下方的翡翠燭臺在熹微的晨光里華彩流轉(zhuǎn)。

    她躺回床上的時候, 偏頭望了一眼謝無恙。他還是背對著她睡在帳邊, 身上披著她為他蓋上的那床鴛鴦被, 安安靜靜的, 似乎并沒有醒來過。

    于是姜葵放心地入眠了。

    仿佛才沾枕,就有宮人在帳外喚新婚夫妻起來更衣。姜葵起身的時候,謝無恙已經(jīng)醒了。他披了一件緋衣, 倚在門邊, 抬眸看她,溫聲道:“夫人,晨安?!?/br>
    陽光堆疊在他的肩上, 襯得他的氣質(zhì)溫潤而儒雅。

    姜葵“嗯”了一聲, 實在說不出口“夫君”兩個字, 低著頭不說話。謝無恙也不再說話,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盡管并未同枕而眠,兩人畢竟也同室而居,這對年輕夫妻之間的氣氛奇異,既生疏而拘謹(jǐn),又旖旎而曖昧。

    姜葵緩緩開了口:“謝無恙,我還有話要問你?!?/br>
    謝無恙轉(zhuǎn)身即走:“夫人,晨膳時再見?!?/br>
    “喂!”姜葵喊他,只望見一抹緋色在帳邊一轉(zhuǎn),消失不見了。

    ……他是在犯慫么。

    想到昨夜她才拿長劍抵過他的喉嚨,此人有些怕她問話也是正常。

    此外……姜葵隱隱察覺他似乎總在避開她的目光。

    姜葵在宮人的侍奉下洗漱完畢,前往正殿與謝無恙共用早膳。每當(dāng)姜葵想開口問幾句話,謝無恙就咳嗽起來。

    他咳得那么厲害,面色蒼白,半張臉埋進(jìn)手掌里,肩頭微微顫抖……讓她一時間分不清他是真的還是裝的。

    有多年裝病經(jīng)驗的將軍府小姐,此時竟被她的夫君弄迷糊了。

    用過早膳,皇太子與太子妃前往承天門行禮,又在太極宮面見天子,此后前往宗祠祭祖,再逐一見過宮里一應(yīng)嬪妃。兩人忙碌了一整日,姜葵仍沒有尋到機(jī)會向他問話。

    等回了東宮,姜葵在內(nèi)殿更衣后,剛踏出殿門,就聽見太子詹事來報,稱皇太子身體不適,正在西廂殿補眠,晚膳不一起用了。

    姜葵挑眉:“本宮這就去看望他?!?/br>
    她在一眾宮人半是簇?fù)戆胧亲钄r的陪伴下前往了西廂殿,一把推開漆金的梨花木門。黃昏的光從門外斜照進(jìn)去,落在昏黃的殿內(nèi),一盞琉璃燈擱在門邊,燭火黯淡。

    殿里一片寂靜。雕花木床前,深紅的帷幔垂落,半遮住床上躺著的人。

    走近了,姜葵看見她的夫君側(cè)躺在床上,闔著眼瞼,呼吸很輕,時不時低咳一聲。一點微光落在他的眉眼上,透出一團(tuán)暖黃色的光暈,襯得他的睡顏沉靜。

    姜葵盯了他許久,他面不改色,分毫不動,只偶爾咳嗽一陣。

    猶疑著,姜葵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額頭。

    他的皮膚冰涼,甚至冰得有些嚇人。她的指腹按在他的臉上,冷和暖的溫度相抵,兩個人都輕輕顫了一下。謝無恙低低咳了一聲,仍舊閉著眼睛,神色又蒼白了一分。

    ……他似乎是真的睡著了,而且確實身體不適。

    姜葵心軟了一下,暫且放過了他。

    她轉(zhuǎn)身出門,坐在正殿上,艷麗的指甲輕扣鎏金扶手,喚太子詹事進(jìn)來:“顧詹事,本宮要見東宮的全部宮人。此外,把一應(yīng)文簿賬冊都呈上來?!?/br>
    太子詹事姓顧名懷,是一位清秀的青年。他應(yīng)過聲,低眉順目地退下。

    姜葵啜飲著一盞花茶,慢悠悠地等著。

    棠貴妃提過,東宮勢弱,皇太子多年抱病不出,直到近日外放的太子太師凌聃和溫親王謝珩回京后,太子黨才隱隱有起勢之意。太子黨在當(dāng)今圣上的默許與支持下,開始成為與岐王黨相抗衡的勢力。

    然而東宮疲敝多年,皇太子也不大管事。據(jù)宮城里傳聞,東宮上下一團(tuán)混亂,宮人常有好吃懶做者,呈往內(nèi)官宮的賬目往往一塌糊涂。出嫁前,棠貴妃叮囑,入主東宮后,姜葵務(wù)必逐一核查文簿賬目,徹底整肅東宮。

    片刻后,兩名宮人抬上來一張?zhí)茨咀腊?,放在姜葵面前。又有?shù)名宮人抱著大小紙卷與成堆的文書,一摞一摞地放在桌案上。

    緊接著,東宮諸宮人一一到了。太子詹事顧懷在前,隨后是少詹事一人、丞二人、主簿一人、錄事二人、令史九人……烏泱泱上百人齊聚在殿外,恭敬地行禮,等候太子妃發(fā)落。

    殿內(nèi)外一片死寂,只有殿前刻漏的聲音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