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萼落雪 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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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卞X嬤嬤不再多說。 蘇綰綰卻已經(jīng)思量起來。 很多外頭的事情,二兄都不曾對她細說。她只知道,崔仆射出自西南道的大族崔家,因為三次救駕有功,被圣人倚重。 但他手握重權(quán)之后,行事卻逐漸放肆。不知圣人是太信任他,還是顧忌崔家的兵馬,始終未曾發(fā)作。 那么,錢嬤嬤所說的“崔仆射出身不太好”,大約是他的生母地位卑微吧? 蘇瑩娘不知道蘇綰綰已經(jīng)隨隨便便猜到了真相,她嘆道:“還好郁翰林正巧有事,將崔仆射叫走,否則不知要糾纏到什么時候?!?/br> “也許不是真的有事相商。”蘇綰綰道,“應(yīng)該是郁四娘在幫我們?!?/br> “郁四娘?” “正是?!碧K綰綰道,“方才她看見我們了,沖我們笑,又讓我們不要過去。她之前搖著郁翰林的袖子,像是有事求他?!?/br> “原來如此。”蘇瑩娘對蘇綰綰的判斷全盤接受,“雖說如此,郁翰林也是熱心之人。扶枝,到家以后,你便遣人挑幾件適當(dāng)?shù)亩Y物,送去郁府吧?!?/br> 郁家的根基在河西道,但在閬都也有宅邸。 蘇綰綰應(yīng)好,在心中回憶著郁行安和郁四娘,最終決定送幾樣筆墨紙硯,再添幾個閬都時興的小玩意兒。 雨慢慢停了,天際綻出一道彩色的虹。一行人到了蘇家,蘇敬禾也已回來了。 蘇敬禾道:“真是奇了,大姊,你之前不是說,吳仁道想對你動手么?他今日又上門來訪,一副溫柔小意的模樣——我沒讓他進來?!?/br> 蘇瑩娘坐在聽竹軒的榻上,一邊幫蘇綰綰檢查是否淋到了雨,一邊道:“二弟,你做得很好。他下次再來,照舊將他趕出去。” 蘇敬禾應(yīng)好,猶豫片刻又說:“他多來幾次,父親大約會命你回吳家去?!?/br> 蘇瑩娘動了動唇,想說什么,卻最終什么也沒說。 她只是幫蘇綰綰又整了一下帔帛,笑道:“扶枝越長越美了,愛慕你的郎君這樣多?!?/br> 蘇綰綰道:“阿姊也很美。” 蘇瑩娘和蘇敬禾聽了皆是笑,蘇敬禾拿出兩卷算經(jīng)、一卷琴譜,遞給蘇綰綰。 “今日剛得來的,險些忘了給你?!碧K敬禾道。 蘇綰綰接過,將書抽出帙袋,一問才知,是宗政公得罪了崔仆射,被逼散盡家中萬卷藏書。蘇敬禾知道蘇綰綰總念叨這三卷書,就做主買下來,給了他三千兩。 蘇綰綰沉默,將三卷書收好,對蘇敬禾道:“多謝阿兄惦記著我,但——阿兄,這書我們不能買?!?/br> 蘇敬禾愣?。骸胺鲋?,你之前不是心心念念要這三卷書嗎?” “是?!碧K綰綰垂眸道,“阿兄,就當(dāng)宗政家只是把書寄存在我們這里,可好?” “自然是好?!碧K敬禾道,“扶枝,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三千兩我也不去找他要?!?/br> 蘇綰綰對蘇敬禾微笑。 蘇敬禾也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蘇綰綰讀了幾日書,蘇瑩娘讓人請來蘇敬禾,低聲道:“二弟,扶枝對那三卷書愛不釋手,可她怎么不去上課?” 蘇敬禾一邊喝聽竹軒的茶,一邊笑道:“老師說已教盡了腹中學(xué)識,再也教不了扶枝,愧領(lǐng)束脩,已辭去了。我看扶枝閑坐無趣,特意找了父親,父親這才命她協(xié)理家事。大姊,你有所不知,扶枝理家理得可好了,才兩個多月,不知去了多少弊病——鄒管事就是她發(fā)落的?!?/br> 蘇瑩娘坐在榻上蹙眉,良久方道:“扶枝已經(jīng)及笄,按照阿娘當(dāng)年的打算,是要送她去宮中讀女學(xué)的?!?/br> 蘇敬禾道:“還不是沖著百里夫人去的——當(dāng)年百里夫人每旬都去女學(xué)授課。如今宮中女學(xué)教的都是什么玩意兒?開蒙的東西罷了!不去也罷。” 蘇瑩娘沉默半日方道:“二弟,過不了幾日,我便要回吳家了,扶枝的事,我鞭長莫及。但她的天賦,你也是知道的——你只讓她用這份天賦來理家嗎?” 蘇敬禾亦是靜默,許久后問:“大姊有何想法?” 蘇瑩娘說:“我想讓你送她去百里夫人處?!?/br> 蘇敬禾睜大眼睛:“百里夫人已經(jīng)閉門謝客多年,如何肯見她?” “她會見的。”蘇瑩娘道,“她如今老了,圣人不再忌憚她。我上一回路過肖家,聽見她在庭院嘆息:‘我已有了春秋,滿腹才華卻如同這落花,碾做一地,無人繼承?!?/br> 蘇敬禾遲疑了。 蘇瑩娘說:“二弟,送扶枝去百里夫人那里讀書,是阿娘生前的心愿。” “好。”蘇敬禾最終低聲應(yīng)道。 過了幾日,蘇瑩娘被父親勒令回吳家。蘇綰綰起身,侍女一邊服侍她洗漱,一邊笑道:“小娘子,二郎一大早就來了,說今日不必理家,他要帶小娘子出門?!?/br> “去何處?”蘇綰綰問。 “去肖家,拜訪百里夫人?!笔膛卮鸬?,“二郎說,小娘子若有什么得意之作,可一并帶去?!?/br> 蘇綰綰一愣。 她收拾妥當(dāng),上了馬車,蘇敬禾仍舊騎著一匹棗紅色大馬,隨行在馬車左右。 “二兄。”蘇綰綰掀開車簾,“百里夫人閉門多年,竟愿意見客了?” 蘇敬禾騎著馬,笑道:“百里夫人雖閉門謝客,但她的夫君肖公可是偶爾會外出交際的。我尋了肖大郎說項,又給肖家遞了拜帖,言明要攜妹拜訪,肖家應(yīng)了?!?/br> 蘇綰綰心跳略微加速,說了一聲“多謝二兄”,又端坐在車廂內(nèi),拿出自己的文章。 她太明白蘇敬禾的意思了。天下最有名的兩個大儒,一是百里夫人,另一個就是白鷺書院的山長。 白鷺書院山長一生都沒有出仕,收下郁行安之后,就不再收弟子。 而百里夫人,曾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是高宗最為倚重的女官,曾被民間稱為“女相”。 她的算學(xué)極為出眾,主持過幾項重要的水利工程,還曾掌管高宗詔令的施行。 蘇綰綰拿著自己的紙卷,心想,二兄為自己如此費心,可自己寫下的這些東西,能夠打動百里夫人嗎? “扶枝,到了?!碧K敬禾道。 蘇綰綰下了馬車,肖家的門房迎出來,笑著請他們?nèi)雰?nèi)。 很快,兩人便見到了百里夫人的夫君——肖公。 肖公已近古稀之年,神色和藹,讓侍女煎茶。 蘇敬禾和他寒暄半日,拿出蘇綰綰的紙卷,委婉地表達想攜妹拜訪百里夫人的意思。 肖公接過蘇敬禾遞來的紙卷,笑瞇瞇的,沒有應(yīng)好,也沒有應(yīng)不好。 又聊了半日,他讓兒子肖大郎過來接待,自己找借口離開。 肖大郎已經(jīng)定了親,他跪坐在蘇敬禾對面,給兩人倒茶。偶然抬頭看見蘇綰綰,只覺眼前一亮。 他連忙低下頭,在心中不停默念未過門的妻子的名字,不敢再看。 肖公拿著紙卷去了自己的書房,看見郁行安,笑道:“還沒走么?” 郁行安站起身,溫和道:“老師命我每日過來拜訪,肖公有事暫離,我不敢貿(mào)然告辭?!?/br> 郁行安的老師,曾是肖公和百里夫人的至交好友。 肖公搖頭,明白昔日好友為何要派這個弟子過來了。 這樣一個溫和出眾的后生,一連來了一個多月,他時隔多年的火氣,早已漸漸消了。 他請郁行安坐下,說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人想造訪拙荊。你也知道,拙荊多年不見客,我總要替她把把關(guān)?!?/br> 肖公一邊說,一邊將蘇綰綰的紙卷從帙袋中抽出來。他眼睛有些花了,將那紙卷湊到直欞窗下,細細看著。 郁行安始終耐心地等待。 他離開白鷺書院之前,老師說:“老師一身學(xué)問,已盡數(shù)教給了你,唯有一事,我當(dāng)年確實做得不好……閬都的肖家,你有空便去坐坐。肖公是赤誠之人,你坐上一個月,他看見你,便會慢慢消氣。再過二十個月,他便會待你如同親子侄了。” 雖然據(jù)郁行安聽見的傳聞,似乎是肖公對不起老師。 但他并沒有探問老師的秘辛,只是依照囑托,每日過來坐坐,喝茶談天。 上回去金鳥寺,也是肖公提起想要一枚主持開光的平安符。 他便將郁四娘也帶去,向金鳥寺主持求了兩枚,一枚贈肖公,另一枚戴在郁四娘身上。 肖公看完紙卷,轉(zhuǎn)頭看見郁行安仍跽坐在榻上,果然非常高興。 肖公道:“如今有耐心的郎君不多了,各個都想著踢蹴鞠、打馬球,不肯好好讀書,更不肯費心去求什么平安符。 “禮和,人人都說你文章做得好,你來看看,這篇做得如何?” 他將蘇綰綰的紙卷遞給郁行安。 這紙卷是黃色的,沒有署名。郁行安慢慢往左展開,一列列墨跡出現(xiàn)在他眼前。 很工整的字,雅致細密,又有筋骨。 他并沒有猜測這是誰的作品,只是慢而細致地看著,看完又讀了一遍。 之后,郁行安卷起它,思索片刻,客觀評價:“結(jié)構(gòu)分明,算學(xué)造詣很深,來日必成大器?!?/br> 肖公笑道:“能得你這樣一句點評,可見此人才學(xué)確實出眾?!?/br> 他將紙卷放回帙袋里,喚來一個侍女,吩咐道:“將此物拿給夫人,問問她是否要見?!?/br> 侍女應(yīng)好,轉(zhuǎn)身去辦。 肖公似乎起了談性,見茶水顏色淡了,又重新煎一釜茶,倒入郁行安的青瓷茶碗中。 郁行安端起茶碗,才啜了幾口,便見到窗外春深花濃,蘇綰綰被肖家的侍女引著,裙擺逶迤,一路往內(nèi)室而去。 第7章 淵河 郁行安視線定住。 今日風(fēng)和日麗,春深似海。蘇綰綰梳著雙鬟,上著夾纈窄袖衫,下穿細條間裙,身披天青色畫帛。 肖家庭院中種了牡丹和芍藥,芍藥未開,牡丹卻已經(jīng)盛綻。 她走過庭院時,身上的帔帛緩慢拂過花陰。 日光從直欞窗外射進來,將繁花的影子投在郁行安指尖。 花影隨著她的走姿顫動,郁行安指尖的光影也跟著移動。 他望了片刻,垂下眼眸,呷了兩口茶,對肖公贊道:“這茶水甚好。” “是么?”肖公笑道,“既喜歡,以后便多過來喝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