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萼落雪 第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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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行安,怎么又是你?”崔宏舟問。 郁行安不答,他披著一身槐樹樹影,來到蘇綰綰跟前,下了馬,站在她的三步之外。 這是一個十分明顯的支持舉動,郁家護(hù)衛(wèi)連忙跟上,拱衛(wèi)在蘇綰綰周圍。 巷口有販夫走卒進(jìn)來,看見這對峙之勢,紛紛挑著扁擔(dān)離開。 蘇家的車夫頹然道:“小娘子,車輪被撞壞了?!?/br> 郁行安聽見這話,偏頭看了蘇綰綰一眼,忽而道:“辰時要到了,你要去肖家是么?” 蘇綰綰點點頭。 郁行安命人牽來自己的白馬,韁繩遞給她:“你騎我的馬去吧,此馬名為春雪,一日千里,極為溫馴?!?/br> 蘇綰綰望著他的手指,崔宏舟隔著護(hù)衛(wèi)們問:“郁行安,你非要插手此事不可嗎?此事與你有何關(guān)系?” 隨從烏辰看著郁行安和蘇綰綰交疊的影子,心里忍不住笑了一聲。 蘇綰綰讓侍女接過郁行安的韁繩,郁行安收回手,對崔宏舟道:“你向來跋扈,此事一出,你的黨羽還會擁護(hù)你么?你與其在此處為難蘇家小娘子,不如去看一看吳仁道做了什么?!?/br> 崔宏舟面色陡變。 吳仁道其人,最擅奉承,也最擅審時度勢,臨陣倒戈。 蘇綰綰牽著白馬韁繩,輕輕摩挲兩下。 郁行安瞥了她的手指一眼,隨即收回視線。 “莫要再做這樣的事。”郁行安對崔宏舟道,“接下來你會自顧不暇。” 崔宏舟倒是想唇槍舌劍反駁一番,但此時一個隨從神色惶然,從巷口進(jìn)來,附在他耳邊說話。, 他面色大變,倉促走了。 深巷一時之間變得更為寂靜,不知是誰家的高墻伸出一枝梔子花。潔白的梔子花瓣被風(fēng)吹動,緩慢飄落至蘇綰綰的發(fā)頂。 郁行安想幫她拿開,他動了下右手指尖,忍住了。 “去上課吧。”郁行安微笑道,“莫要遲了?!?/br> 蘇綰綰上了馬,回身看他:“郁翰林怎會在此?!?/br> “正巧路過?!彼鴹d子花瓣,緩聲道。 蘇綰綰騎得了快馬,還可以精準(zhǔn)避開每一個行人。 她堪堪在約定的時辰之前抵達(dá)肖家大門。 她將韁繩遞給自己的侍女,翻身下馬,從側(cè)門進(jìn)去,才走了幾步,就遇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襄王殿下?!碧K綰綰道,“你怎會在此?” “我剛從山北道回來,就聽見你拜了百里夫人為師。我想你這樣厲害,得來肖家瞧一瞧,所以特在此處等你?!?/br> 襄王司馬忭回答道。他是一個氣質(zhì)陰郁的人,身為圣人的第四個皇子,許多人曾奉承他是儀表不凡的郎君。但當(dāng)郁行安來到閬都之后,一些自恃誠實的人不愿再這樣說了。 倘若說郁行安像一捧圣山之雪,司馬忭便像一個化不開的黑夜。讀圣賢書長大的士人們,總是更欣賞前者的氣質(zhì)。 “哦?!碧K綰綰點點頭,往內(nèi)室走,“還有半刻鐘就到辰時了,我要去聽老師教導(dǎo),我們改日再敘。” 司馬忭追上去,先遞出一個小匣子:“這是我在山北道為你尋的禮物?!?/br> 蘇綰綰未接,她說道:“多謝殿下,殿下留著自己用吧?!?/br> 司馬忭瞅了一眼蘇綰綰的侍女——她正牽著白馬去馬廄。 “那是郁翰林的馬么?”司馬忭問。 “是?!?/br> “你沒有收我府上的馬,卻收了他的?!?/br> 蘇綰綰腳步一頓,下一刻又恢復(fù)如常:“只是事急從權(quán),借來一用,改日便要還給他了?!?/br> “你總跟他見面,金鳥寺、上巳節(jié)……” “你派人跟蹤我?”蘇綰綰側(cè)頭瞥他一眼。 司馬忭對上她目光,卻避而不答:“扶枝,大了以后,你再也不收我的禮物,卻情愿借郁翰林的物事。你可知曉,這郁翰林雖得眾人稱贊,卻也并非如表面上那般光明磊落?!?/br> 蘇綰綰腳步未停,她過了垂花門,穿過逶迤廊廡。肖家侍女們見是襄王進(jìn)了二門,猶豫片刻,到底沒有攔。 司馬忭跟在她身邊道:“那郁翰林披著君子皮囊,對外向來溫文優(yōu)雅,不知多少小娘子受過他善待,對他芳心暗許。有許多人家探問他的親事,他父母雙亡,郁家家主是他大伯父,他大伯父屬意蜜州藍(lán)家的小娘子——就是那個藍(lán)六娘。據(jù)聞已在議親了?!?/br> 蘇綰綰在廂房的門簾之外停下腳步。 司馬忭以為她遲疑,立即道:“我何曾騙過你?!?/br> 蘇綰綰深吸一口氣,平靜道:“襄王殿下?!?/br> “嗯?” “我要去讀書了,你莫要擾我。” 下了幾場雨,眨眼就到郁四娘生辰。 她命廚役做了一桌上等席面,請?zhí)K綰綰過府去吃。 蘇綰綰備好禮物,去了郁家。 這是她第一次去郁家。郁家位于城東,他家嫡系只郁行安一人在閬都為官,卻仍然在這寸土寸金之地,坐擁一處精致宏偉的宅邸。 入了門,郁家侍女引她換乘軟轎,蘇綰綰一路望去,只見花木扶疏,飛檐反宇,又有庭院重重,曲徑幽深,堪稱一步一景。 郁四娘已在垂花門下等她,看見她來,笑著攜了她的手,請她往花廳里坐。 “往年我在河西道,可不曾這樣過生辰。皆因我上回見你們玩得那樣熱鬧,也學(xué)學(xué)閬都小娘子的做派?!庇羲哪镄唪龅?,“不過我只請了你一人?!?/br> 蘇綰綰一笑,示意侍女拿出備好的生辰禮:“我們兩人也可以玩得熱熱鬧鬧?!?/br> 兩人吃了席面,席間郁四娘提起崔宏舟的事:“這事鬧得太大了,阿兄為我請來的老師都屢次提起此事。據(jù)聞是吳尚書忽然反咬崔仆射一口,供出他諸多不敬圣人、貪污受賄之事來。證據(jù)確鑿,圣人驚怒,還不知要如何處置他呢——我聽聞他不知逼死了多少百姓,上回上巳節(jié)擋路那老嫗,近日被人提出來,竟只剩一口氣!這樣一個人,若是被秋后問斬,我才會拍手稱快!” 蘇綰綰心下知道,西南道崔節(jié)度使和崔仆射互為兄弟,唇亡齒寒,圣人投鼠忌器,一時半會兒怕是不會下定決心處罰。只是崔宏舟失了圣心和黨羽,卻已是板上釘釘?shù)摹?/br> 兩人聊了一會兒,用完膳,郁四娘道:“我?guī)闳ノ壹覉@子看看!” 兩人帶著侍女,一路分花拂柳而去。逛了半日,到一處高亭時,郁四娘坐下,說道:“好累,我們且歇歇吧!” 蘇綰綰應(yīng)好,侍女們上茶點和琴簫等物。 郁四娘一時興起,問道:“扶枝,你會彈奏樂器么?” 蘇綰綰說自己略通一二,郁四娘懇求她彈琴,她應(yīng)了,凈手焚香,坐于琴前,又試了試音,開始彈奏一曲《綠萼驚雪》。 這曲子說的是有一年冬日落雪,兩人相逢,互相引為知音。瑞雪落在綠萼梅上,驚飛過冬的麻雀,那兩人一見如故,在雪中破廟相談一夜,竟忘了冷。 郁行安走出自己的院落時,聽見了隱約的琴聲。 他知道今日是郁四娘的生辰,也知道她唯獨(dú)請了蘇綰綰。 只是他今日有政務(wù)要忙,在院中忙活至此時,本應(yīng)去用膳,聽見這琴聲,他的腳步不由頓住,遙遙地望向那處高亭。 今日天色昏暗,天上云層又厚又重。園中繁花似錦,飛花如美夢一般飄落,他只見到她的背影,被清風(fēng)鼓起帔帛,宛若曲中的綠萼初綻。 侍女從郁行安身后過來,見到他,連忙行了一禮:“郎君。” “你去何處?”郁行安看向她手中的食盒。 侍女笑道:“四娘說蘇家小娘子愛食玉錦糕,吩咐廚下去做。此時才做好,婢子給她們送過去?!?/br> “給我吧?!庇粜邪驳馈?/br> 侍女愣住,將食盒遞給郁行安。 郁四娘在亭中拍手道:“好聽!這是什么曲子?我未曾聽過?!?/br> “這叫《綠萼驚雪》,是有些生僻,聽的人少一些。” “原來如此,難怪我聽完覺得這曲子一時歡快,一時又清冷。這曲子有何意?” 蘇綰綰笑道:“這說的是兩個知音的故事。還有一首曲子,喚作《雪吻綠萼》,這兩曲加起來喚作《綠萼落雪》?!?/br> 郁四娘的臉紅撲撲的:“扶枝,你的意思是,你我互為知音么?” 蘇綰綰輕輕一點頭:“很好的朋友?!?/br> 郁四娘耳根飛紅。 郁行安走進(jìn)亭中,郁四娘眼尖瞧見,站起身,受寵若驚道:“阿兄,你怎么給我們送食盒?是玉錦糕么?” 郁行安頷首,將食盒置于案上:“偶然遇見的,就順手帶來。四妹,我給你備了生辰禮?!?/br> 他拿出錦盒,郁四娘接過,見是一套真珠首飾,十分驚喜。她道:“對了,阿兄,扶枝的琴聲與你不相上下呢,我方才聽她彈奏一曲,十分好聽?!?/br> 郁行安看她,又望向蘇綰綰。 郁四娘回憶著老師近些時日教的內(nèi)容,說道:“余音繞梁,不絕如縷?!?/br> 她用眼神暗示蘇綰綰,要不要再來一曲。 蘇綰綰收回視線,起身道:“四娘,我坐得累了,想再去逛一逛?!?/br> 郁四娘一聽,也跟著起身,對郁行安道:“阿兄,那我們再去逛逛?” “去吧?!庇粜邪矞睾偷?。 兩人帶著侍女離開,郁行安望著蘇綰綰的背影入神,直至她的最后一絲裙擺也被樹影吞沒,他才收回視線。 他在亭中坐了片刻,看見案上未曾被嘗過的玉錦糕。 他敲了敲桌案,望向蘇綰綰撫過的那張琴。 亭中還留有兩個侍女伺候,見郁行安看琴,侍女忙問道:“要下雨了,婢子們可要將這張琴收好?” “不必了?!庇粜邪驳?。 他坐在蘇綰綰方才的位置上,指尖搭在琴弦上,似乎還有她的余溫。 他閉上眼睛,手指撥動琴弦。 蘇綰綰隔著樹影和花陰,聽見清雅的琴聲。 “這是何曲?是阿兄在彈琴嗎?”郁四娘往那里探頭探腦,“真好聽,不過和扶枝方才彈奏的不是一個風(fēng)格呢?!?/br> 琴聲縹緲如在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