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眷正濃 第7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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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才人驚恐地睜大雙眼,脊背汗毛倒豎,生出一片寒意,“不要啊,皇上……”她哭得涕泗橫流,“皇上,嬪妾不想離開熙兒……” “嬪妾陪在皇上身邊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又因誕下熙兒傷了身子,皇上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李玄胤冷著臉對陳德海招了招手,陳德海會意,不一會兒,小太監(jiān)端了一個托碟過來,上面置著一瓶毒酒。 璟才人這才斷了希望,徹底醒悟。 “不要……” “不要!” 她顫抖著身子,連滾帶爬地往后退,抬手一把?將那托碟揮開。哭求著爬到李玄胤腳邊,嘴唇因害怕而泛出蒼白,眼中透漏著對君王無?上權(quán)勢的畏懼驚恐,她舔了舔干澀的唇,“求求皇上……嬪妾,嬪妾不想死……” “嬪妾愿意帶發(fā)修行,贖清身上的罪孽,為熙兒祈福……” “嬪妾求皇上,再讓嬪妾見熙兒……最后一面?!?/br> …… 璟才人梳好儀容,換上一身干凈的宮裝,入了寢殿。 溫修容正?坐在床榻邊,哄著順寧公主講靈怪故事?。女子聲音細細柔柔,時高時低,將一則年?獸靈怪講得娓娓道來,跌宕起伏。 床榻里,小小的團子緊裹著衾被,瞪大了雙眼,隨著溫修容的敘述時而緊張,時而歡快。 璟才人看?著這一幕,心緒復雜。 “熙兒。”她勉強提起唇角。 順寧公主見母親進來,眸子一亮,甜甜地叫了聲“阿娘”,掀起衾被就朝璟才人小跑了過去。 “溫修容正?給熙兒講故事?,阿娘也一起聽?!?/br> 璟才人抬眼,溫修容起了身,微微一笑。 …… 河東大旱,廣岳十二州兵變,順寧公主險些喪命,璟才人自請出宮,為大魏祈福,皇上感其慈心,賜號靜元。 不論?真正?緣由如何,史官所記,確實?如此。 璟才人出宮倉促,并未有多大的排場。璟才人離宮后,順寧公主整日哭鬧不止,為哄著小公主,圣駕夜夜留宿在關(guān)雎宮。溫修容地位一時間水漲船高,誰也沒到,當初那個唯唯諾諾,連龍嗣也保不住的陸常在,一夕之?間,有今日地位。 快到了年?關(guān),宮道掛了紅彩,天兒也一日比一日的寒。 婉芙從坤寧宮問安回來,就裹著衾被,懶懶地躺去了窄榻里看?話本子。 這些日子皇上雖不來金禧閣,內(nèi)務(wù)府卻也殷勤,這話本子倒沒斷過,夠她打?發(fā)時間。 自過了御花園那事?,婉芙就憊懶起來,甚至對爭寵也不上心?;噬现匾曧槍幑?,勢必會揪出幕后真兇,江晚吟,又能藏上多久呢? 廊廡下,秋池一路小跑進來,搓了搓手心,對著嘴哈了口氣,抬手掀開珠簾,進了內(nèi)殿。 “主子,昨夜御花園修繕亭臺的兩個宮人被押去了慎刑司,今兒一早,皇上下令杖斃,當下,圣駕已往咸福宮去了。” 聞言,婉芙眸色微閃,漫不經(jīng)心地掀去一頁,“繼續(xù)盯著?!?/br> 到入夜,婉芙才得信,皇上降了江晚吟地位份,將其打?入冷宮,永不得離開。婉芙勾了勾唇角,“聽雨是?jiejie的親信,主子犯錯,奴才理當受罰,跟慎刑司通個氣,押過去吧?!?/br> 潘水得了吩咐,正?要離開,婉芙又叫住他,輕抿了下唇,眸色微深,淡淡道:“春和手腳麻利,她若想去冷宮伺候江晚吟,便由著她去。” 婉芙眼底微涼,“jiejie倒底是?府上嫡女,身邊不能少了伺候的人?!?/br> …… 凌波殿 秋府往宮里送進了一盆珍貴曇花。這些日子,莊妃一直精心呵護著,等曇花夜開。 碧荷掀起珠簾入了里殿,屏退伺候的宮人,到莊妃身側(cè),低聲道:“娘娘,璟嬪已經(jīng)到隴月寺后山了?!?/br> 宮里頭,如今能稱靜元為璟嬪的,也就只有這凌波殿。 莊妃撥弄著曇花的枝葉,手腕戴嵌著大顆粉珍珠的金鎦子,鑲綠松石的指環(huán)在日光下盡顯奢華玲瓏。都說?趙妃華貴,可這宮里,最為闊綽的,還是?要數(shù)出身商賈的莊妃。 碧荷偷偷瞄了眼娘娘的神色,良久,才見娘娘在這事?上放了些心思,“順寧公主也是?可憐的?!?/br> “本宮記得私庫里頭放著一把?如意云頭長命鎖,給其順寧公主送過去吧?!?/br> 碧荷詫異,“娘娘要送給順寧公主?” “不然呢?”莊妃往曇花莖讓潑了水,云淡風輕道,“過去的事?就過了,冤冤相報何時了?!?/br> 碧荷汗顏,娘娘這性?子,這些年?就沒變過。宮里頭若都像娘娘這般隨心,哪還會有那么多事?端爭斗。大抵皇上也知?娘娘本性?如此,才讓娘娘安居在這儲秀宮里,這些年?,從沒有人敢來打?擾招惹。 …… 溫修容遷居,撫養(yǎng)順寧公主,各宮都送來了恭禮。溫修容拿著小虎頭逗順寧公主玩,如今過去了小半月,順寧公主晚上終于?不再哭著喊著找璟才人,即便偶爾能問一句,卻也不比之?前哭鬧了。 “溫阿娘,熙兒想聽昨晚那個小老虎的故事??!表槍帉⒒㈩^捉到懷里,咯咯一笑。 這聲溫阿娘,是?璟才人教的。璟才人雖蠢笨,也算是?做了一件精明的事?,知?道順寧的去向?無?法改變,只能祈求溫修容好好照顧。 案上呈了午膳,是?一碗清淡的白粥。最近順寧哭得太兇,哭壞了嗓子,只能以流食輔之?。 “阿娘答應給熙兒講小老虎的故事?,熙兒也要保證好好吃飯?!睖匦奕輫烂C地捏了捏順寧公主的小鼻子,“熙兒不好好吃午膳,今晚就聽不到新的故事?了。” 順寧公主眼睛眨了眨,看?了看?白粥,又看?了看?溫阿娘嚴肅的臉,頗有勉為其難的意思,“好吧。” “熙兒乖乖用午膳,溫阿娘要給熙兒講故事??!?/br> 溫修容這才展開溫柔的笑意,“熙兒真乖?!?/br> 珠簾撞出清脆的聲響,柳禾歡喜地入殿通稟,“主子,皇上過來了。” 聞聲,溫修容微頓了下,臉色淡下來。倒是?順寧公主,聽見父皇來了,立馬坐直了身,“溫阿娘,熙兒要見父皇!” 溫修容斂下眼,將剩下的小半碗粥放到案上,揉了揉順寧公主的發(fā)頂,柔聲道:“熙兒披好披風,阿娘帶熙兒出去接迎圣駕?!?/br> 順寧公主絲毫沒發(fā)現(xiàn)溫修容的異樣,跳下窄榻,乖乖地去拿小紅木架掛著的披風。 柳禾小心地瞄了眼主子,心里不禁為主子著急。眼下皇上寵愛順寧公主,主子何不借著這個時機重得圣寵,雖說?很難再有身孕,可有了這圣寵,在后宮里的日子便也好過些。 當初璟才人在宮里時,不是?想盡了法子拿順寧公主邀寵。主子倒好,每次皇上來,主子態(tài)度總是?淡淡的,不至于?失了禮數(shù),可也不親近。 出了殿門,順寧公主蹬著兩條小腿,撲到李玄胤懷中,“父皇今日怎么這時候才來,熙兒都想父皇了!” 許是?生母的離開,讓小小的順寧公主內(nèi)心不安,格外想與父親親近。這些日子李玄胤時常來關(guān)雎宮,更讓她習以為常,忘記了以前在明瑟殿時,小半月見不到父親也是?常有的事?。 李玄胤撫過女兒的發(fā)頂,墊了墊身量,確實?又重了不少。 “熙兒要懂事?,父皇朝政案牘,可不比熙兒整日習字輕松?!?/br> 想到習字,順寧公主小臉登時垮了下來,這番相比,她覺得父皇確實?辛苦了。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熙兒會乖,熙兒不給父皇添亂。” 入了內(nèi)殿,李玄胤注意到案上剩下的小半碗涼粥,“又沒好好用膳?” 當場被抓到,順寧公主害怕父皇的冷臉,小心翼翼地躲到溫修容身后,眉尖蹙得緊緊的,“熙兒不想吃粥?!?/br> 溫修容握住熙兒緊抓她衣袖的小手,溫聲回應,“皇上,太醫(yī)叮囑熙兒一月內(nèi)要清淡飲食,不可疏忽。嬪妾已吩咐御膳房,每日換幾道花樣去做。熙兒很乖,晌午已用了小半碗。” 順寧公主只聽到那句夸她的很乖,驕傲地點頭,肯定道:“父皇,溫阿娘都說?了,熙兒很乖?!?/br> 李玄胤轉(zhuǎn)了轉(zhuǎn)玉戒,清楚溫修容是?在為順寧遮掩,并未深究。 宮人進來添茶,順寧公主賴在溫修容懷里,玩著新裁的小老虎。溫修容攬著她的腰,以免摔下去。 “熙兒近日夜里得了安睡,嬪妾會照顧好公主?!睖匦奕萋曇魷睾停籼綄とタ?,眼底有藏在深處,抗拒的疏離。 李玄胤臉色淡淡,點了點頭,“熙兒性?子活潑,辛苦你?了?!?/br> “皇上這些日子都在關(guān)雎宮,不知?可去看?過泠jiejie?”溫修容臉上溢出一分擔憂,“嬪妾照顧著熙兒,分身乏術(shù),許久沒去坤寧宮問安。天愈發(fā)得冷,金禧閣又沒有地龍,不知?泠jiejie身子可好?有沒有染上風寒?!?/br> 她說?著,又無?奈一笑,“泠jiejie一向?貪涼,最不會照顧自己,以往有嬪妾提醒也就罷了,如今嬪妾照顧熙兒,沒那個心力去看?顧泠jiejie,也不知?泠jiejie這些日子過的如何?!?/br> 話音剛落,李玄胤便冷嗤一聲,“那也是?她自找的,身子不好,還不知?道照顧自己?!?/br> 溫修容眼眸微抬,看?了皇上一眼,輕抿了下唇。 “想必,皇上許久未去金禧閣,泠jiejie嘴上不說?,心中也是?思念皇上?!?/br> 李玄胤漫不經(jīng)心地捻著扳指,耷拉著眼皮,仿似并未聽見這句話。 …… 圣駕并未在關(guān)雎宮停留多久,很快離開。順寧公主依依不舍地送走父皇,心情低落。 “父皇很忙,熙兒不是?說?了要乖乖的嗎?”溫修容拿著帕子,擦掉順寧眼角的淚水,忽地,小順寧撲到她懷中嗚咽地哭出聲,“溫阿娘不要離開熙兒了,熙兒聽話,溫阿娘別走……” 溫修容眼眸慢慢低下來,心頭方才,填滿了一絲柔軟。她溫柔地撫了撫順寧小小的肩膀,“溫阿娘不走,溫阿娘永遠都不會離開熙兒?!?/br> …… 陳德海是?御前伺候的人,對皇上心思有幾分揣摩。 原本皇上今兒處理完政務(wù),是?要在關(guān)雎宮陪陪順寧公主。偏偏,溫修容提起了泠貴嬪。 他心中暗嘆,這溫修容真的是?半點要爭圣寵的心思都沒有了?;噬闲“朐铝羲揸P(guān)雎宮,這小半月,溫修容都是?睡在偏殿,與順寧公主一處。旁人以為溫修容借著撫養(yǎng)順寧公主的由頭,得了圣寵,風光無?限,實?則,溫修容對皇上冷淡的態(tài)度,堪稱第二個良婉儀。 說?起泠貴嬪,皇上這些日子,白日忙朝政公文?,晚上哄順寧公主安睡,真真是?分身乏術(shù)。這也便罷了,皇上抽不開身,若是?個懂事?的,總得去午膳獻獻殷勤,就說?這小半月,趙妃娘娘不知?跑了多少趟,應嬪也過來幾回,就是?還有幾月臨盆的許答應,都挺個大肚子在皇上跟前晃悠,生怕皇上把?她忘了。偏生泠貴嬪,跟消失似的,不見蹤影。 多少回御前送的羹湯,他端進殿,可沒少看?皇上睨過來的眼神,待他說?是?旁人送的,皇上臉色明顯就冷了下來。幾次之?后,陳德海只巴望著主子們千萬別送了,要送也得是?泠貴嬪過來,不然他得被皇上的眼刀子活剮了! 皇上這么快從關(guān)雎宮出來,大抵是?被溫修容的三兩句話說?動?,尤其是?那句,泠貴嬪也想皇上了。他在旁邊瞧著,皇上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分明就頓了下。 他心領(lǐng)神會地湊過去,“皇上可是?要去金禧閣?” 稍許,李玄胤掀起眼皮睨他,眉宇微擰,仿似在說?,你?怎的這般多嘴。大冷的天,陳德海沁出薄汗,他訕笑,“奴才多嘴,奴才該死,皇上恕罪!” 心中又不禁哀怨,皇上這么快從關(guān)雎宮出來,不是?為了去見泠貴嬪,還能是?為了什么?無?非是?當初皇上懷疑了泠貴嬪,泠貴嬪當即給皇上甩臉子,至今也沒說?道個歉,皇上有心想去,卻拉不下那臉面罷了。 陳德海正?腹誹,忽聽皇上冷聲開口,“罷了,既然生了病,朕不過去看?上一眼,又該鬧得讓朕頭疼。” “去金禧閣?!?/br> 陳德海心底嘖嘖,皇上這口是?心非,想見泠貴嬪偏要給自己找個由頭,溫修容可從未說?過泠貴嬪病了,皇上自己想去,何不直說?。 自然,陳德海面上恭敬如初,吩咐道:“擺駕金禧閣!” 圣駕沒走多久,遠遠地走來一女子,腹部隆起,每一步都走得極慢。 陳德海瞧清那人,不敢大意,稟道:“皇上,是?許答應。” 許答應到了近前,手臂扶住肚子,費力地屈膝福身,“嬪妾請皇上安?!?/br> 李玄胤看?去一眼,淡淡道了句“免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