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眷正濃 第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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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妃怎在此處?” 許答應裹在厚厚的披風中,臉頰露在外面,抵擋不住寒風,凍得發(fā)白,眉眼卻輕柔,在皇上面前,上了一分羞赧,“太醫(yī)說?嬪妾這一胎是?雙生龍鳳,囑咐嬪妾多去走走,屆時也容易生產(chǎn)?!?/br> 許答應腹中的雙胎在宮中早就傳得人盡皆知?,李玄胤聞言,并沒什么意外,捻著扳指,不動?聲色地打?量過她。 這條宮道往日鮮少有人,冰天雪地,她若是?遛彎兒,大可走不到這。至于?緣由,圣駕近日常去關雎宮,怕是?早有人得了信兒在這等著。 李玄胤斂起眼,拂袖下了鑾輿,握住女子刻意露在外面的手,啟唇道:“天冷,朕送你?回秋水榭?!?/br> 許答應手微微后縮了下,卻并未用力,依舊由男人握在掌中,她含羞帶怯地悄悄抬眼,又低下了眸子,“嬪妾方才聽見皇上要去金禧閣,嬪妾不敢與泠jiejie爭搶皇上的寵愛?!?/br> 她這聲泠jiejie叫得親熱,面上說?是?不敢爭寵,那只手卻留戀地任由李玄胤握著,只一雙眼抬了又落,欲語含羞,頗有順水推舟的意味。 李玄胤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微挑了下唇。后宮中,這種伎倆并不高明,他雖看?穿,卻并未挑明。 前朝的瑣事?已是?讓他勞心,這女子遠遠要比那人懂事?許多,他是?九五之?尊的帝王,受萬民朝拜,習慣了旁人的順從奉承,過了小半月,也不見那人找他,已是?忍受到了極點,總不能再巴巴地趕去哄著,縱著她的性?子。 順寧險些出事?,縱使不是?那女子有意安排,但她知?情不報便是?大錯,換作旁人,他定然不會輕易放過,小心思太多,他不計較也便罷了,竟然還敢這般恃寵而驕! 坐慣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李玄胤便沒那個耐性?,去費盡心力哄一個女子。 相較而言,此時眼前這人爭寵討好的伎倆便格外讓他舒心,也不介意,給她這份殊榮。 更何況,她有著身孕,他也不能將人丟在這冰天雪地里。 所以,他牽住了許答應的手,臉色和緩許多,“無?妨,朕改日再去?!?/br> 第60章 本是要去金禧閣的圣駕, 轉路去了秋水榭的消息,越傳越廣。翌日,秋水榭就受了賞, 珠寶首飾, 綾羅綢緞,流水似的進了殿。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冊封圣旨, 許答應一夕之間, 晉升到了貴人之位。 坤寧宮問安時,許貴人戴了滿頭的珍珠翡翠, 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受了寵。 許貴人的位子正坐到了應嬪之下, 兩人同懷了身孕,皇上對?應嬪雖也多有關照,卻不如許貴人這般大張旗鼓,又是送珠寶,又是升位份,榮寵可見一斑。 婉芙入殿時,差點被許貴人頭上的大紅寶石晃了眼睛。 許貴人瞧見婉芙, 盈盈起身,似是遺憾道:“昨日嬪妾正在外面遛彎,皇上大抵是憐惜嬪妾有了身孕,才送嬪妾回宮。圣駕本是要?去金禧閣的, 轉頭去了秋水榭,泠貴嬪不會怪嬪妾吧?!?/br> 許貴人的心思快寫到臉上,聽了她的話?, 婉芙?jīng)]有半分生氣,反而笑吟吟地扶她坐下, “許貴人有了身孕,自是一切以龍嗣為要??;噬峡粗卦S貴人,也看重許貴人肚子里的孩子,本宮為何要?生氣?” 婉芙笑得真?切,讓許貴人一時分不出,自己這番行徑,倒底有沒有氣到她。 “呀,許貴人這紅寶石珠釵可真?好看,本宮還從未見過這么大的紅寶石?!?/br> 婉芙驚訝出聲,引得旁人都往許貴人發(fā)鬢間投去了目光。 這顆大紅寶石世?間罕見,許貴人最為得意。她特?意撫了撫,嬌羞一笑,“皇上說這顆紅寶石最襯我,吩咐內(nèi)務府,務必要?嵌到珠釵上,送到秋水榭?!?/br> 婉芙不動聲色地看了眼一旁坐著?的應嬪,收回眼時,嘴邊浮出艷羨的笑,“皇上待許meimei果?真?是寵愛。”繼而嘆了口氣,“本宮侍奉皇上那?般久,都不見皇上將這么大的紅寶石送與本宮。” 聽她這般說,許貴人一面得意,一面又去安撫道:“可惜了嬪妾只有這么一個,聽聞去歲荊州進貢了水色好的墨綠翡翠,不如嬪妾去跟皇上說說,打造一個翡翠手鐲送給泠貴嬪?!?/br> 婉芙似是感激一笑,“那?本宮就多謝許meimei了?!?/br> …… 請安的事瞞不過皇后,梳柳將殿內(nèi)的一番對?話?一一說完。 皇后翻閱佛經(jīng)的手微微頓住,頗有興趣地瞧了梳柳一眼,“哦?那?泠貴嬪當真?這么說?” 梳柳點了點頭,皺眉道:“娘娘,這泠貴嬪是什么意思?許貴人搶了泠貴嬪的寵,泠貴嬪不僅不生氣,竟還和許貴人攀談,羨慕起許貴人了。誰不知皇上給泠貴嬪的賞賜最多,可笑許貴人竟然還接了泠貴嬪的話??!?/br> 那?款佛經(jīng)放到案上,皇后捻著?佛珠,勾了勾唇角,“泠貴嬪是有心計,許貴人那?個蠢貨,給旁人白白做了嫁衣還不自知。” “娘娘這是何意?奴婢愚笨,還是不懂?!笔崃氩煌?,泠貴嬪一沒讓許貴人在皇上那?為自己說好話?,二沒親自去求見皇上,見也見不到人,說也說不上話?,如何能得寵。 皇后望向槅窗外,昨夜又下了雪,已是這歲冬日的第三?場雪。 “皇上賞給許貴人那?些?身外之物,不過是做給旁人看的,至于做給誰看,皇上真?正寵著?的人是誰,很?快就知道了。” 她是皇上的發(fā)妻,王府時執(zhí)掌中?饋,到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之位,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那?位君王的心思。 …… 這日許貴人等了一晌午,最后乾坤宮一個小太監(jiān)過來通稟,皇上與朝臣在乾坤殿議事,今日不過來了。許貴人心底失望,卻也知道政務遠比后宮瑣事重要?。她就又多等了一日,到翌日晌午,終于盼來了圣駕。 因有了身孕,不能擦脂粉,只在唇瓣涂了一層薄薄的丹蔻。許貴人姿容并不嬌艷,在這后宮里卻也稱得上中?上之姿。唇瓣涂抹了紅,整個人瞧著?,比方才鮮亮了些?。 “嬪妾請皇上安?!?/br> 李玄胤近前,虛虛將人扶起,“愛妃有了身子,不必多禮。” 許貴人羞赧一笑,與皇上同進了內(nèi)殿。 暖閣布好了午膳,皇上體恤,許貴人懷著?身孕不必布菜,多置了一個圓凳,同席共餐。 許貴人吃了一勺粥,悄悄看一眼李玄胤,似是無意道:“嬪妾聽說,去歲荊州進貢了上好的墨綠翡翠?!?/br> 李玄胤未在乎這句話?,每年各州進宮,都會有不少的貴重之物入庫。荊州確實盛產(chǎn)翡翠,至于去歲進貢了何物,還需去查閱賬冊。 他多看了眼切好的藕片,陳德海會意,立馬夾了一筷到了托碟上。 “你若想要?,朕遣人去找到送來秋水榭?!?/br> 許貴人臉上一喜,皇上果?然是心疼她的。她淺笑著?說了緣由,“不是嬪妾想要??!?/br> “前兒嬪妾去坤寧宮問安,簪了皇上送給嬪妾的大紅寶石珠釵,被泠貴嬪瞧了去。泠貴嬪很?是喜歡,可惜嬪妾就這么一個。是皇上所?賜,嬪妾不敢輕易送人。泠貴嬪很?是失落,嬪妾為了安撫她,才記起那?塊翡翠來。” 李玄胤不動聲色地撥了下扳指,似是隨意問道:“她很?是失落?” 許貴人瞄著?皇上的臉色,假意好心替婉芙遮掩,“皇上別怪泠貴嬪,那?日皇上送嬪妾回秋水榭,泠貴嬪誤以為嬪妾截了她的寵,故而對?嬪妾的態(tài)度才如此冷淡。自嬪妾有孕以來,泠貴嬪就看嬪妾不順眼,嬪妾已經(jīng)習慣了,皇上可千萬不要?怪她。畢竟……泠貴嬪只是習慣了皇上的寵愛,一時失落嫉妒,也是人之常情?!?/br> 許貴人說著?,眼里流下淚來,捏著?帕子擦了擦眼角,心中?卻在想,泠貴嬪可千萬不要?怪她,畢竟她也幫她要?了翡翠不是。皇上最厭惡善妒的女子,日后待她誕下龍嗣,泠貴嬪若有眼色來巴結她,她也會看在往日的情分,為她從皇上這討些?好處。 然,許久,她眼淚都哭不出來了,也未見皇上說話?,也沒來關心她一句,好似皇上根本就沒聽她方才的話?。 許貴人繼續(xù)添油加醋道:“泠貴嬪只是生了醋意,并非有意刁難嬪妾,還請皇上不要?責怪她?!?/br> “心生醋意?”李玄胤掀起眼,臉上漫不經(jīng)心。 許貴人看不透圣意,以為皇上這是惱了,心中?得逞一笑,“是呀,皇上之前那?般寵愛泠貴嬪,如今冷待了她,她心中?哪里會好受。又瞧見嬪妾身上戴的皇上賞賜,自是心中?不平,起了醋意,才向嬪妾討要?翡翠。都是人之常情罷了,皇上可千萬不要?因泠貴嬪的一時任性生氣。” 一旁陳德海覷著?皇上的臉色,看破不說破。不禁感嘆這泠貴嬪真?是好手段,許貴人也是夠蠢的,自以為是在給泠貴嬪下套,實則是拉了人一把?。 皇上本就拉不下臉去見泠貴嬪,故而才對?許貴人這般好,又是升位份,又是送賞賜,目的就是為了讓泠貴嬪眼瞧著?吃醋。泠貴嬪見不著?皇上,就借由許貴人的嘴,將這些?話?都說了出來。 許貴人被人擺了一道都不知道。皇上那?臉色千變?nèi)f化的哪里是動怒,心里頭指不定是龍心大悅呢。 偏許貴人還在那?頭添油加醋地說泠貴嬪在請安時,待她臉色有多不好,就是嫉妒她懷了龍嗣,還得圣心。 陳德海鵪鶉似的裝死,許貴人受不受寵與他無關,倒是泠貴嬪可不能小覷。泠貴嬪不在皇上身邊的這些?日子,皇上喜怒無常,他可受了好大的苦楚委屈,巴不得泠貴嬪趕快復寵。 午膳沒用多久,李玄胤站起了身。 許貴人微怔,撤了圓凳,跟著?站起來,“皇上……” 李玄胤卻看也沒看她,擺了擺手,只留下一句,“朕還有折子要?批,改日再?來看你。”便拂袖往殿外走去。 陳德海福了禮,小跑似的跟上皇上。 這回,皇上總該與泠貴嬪和好了吧。 陳德海心中?想著?,結果?皇上出了秋水榭,還真?的回了乾坤宮。他直接看傻了眼,又該死地多嘴,“皇上不去金禧閣看看泠主子?奴才想泠主子現(xiàn)?在也知道錯了?!?/br> 李玄胤冷睨他,指骨叩了叩椅背,“你想換主子,朕不攔你。” 陳德海被嚇得一哆嗦,抬手扇了自己一嘴巴,“奴才多言!奴才該死!” …… 乾坤宮 御案上新送進來的折子堆積了一大摞。料想今兒晌午皇上是又不會歇了,有眼色地上前沏了盞茶?;噬蠎T愛飲顧渚紫筍,茶水須得七分燙,陳德海試了溫度,才敢呈上去。 李玄胤撂下奏折,飲了一口,似是無意道:“把?去歲荊州進貢的翡翠找出來?!?/br> “皇上是要?給泠貴嬪送去?”陳德海沒長記性,又自然而然地提到了泠貴嬪。畢竟這翡翠手鐲,是許貴人為替泠貴嬪討要?提起的?;噬线@時候說,還不是為了泠貴嬪。 李玄胤聽見他又提起那?人,臉上終于生了不耐,擰眉睇向陳德海,“她給了你什么好處,整日在朕耳邊念叨?!?/br> “皇上恕罪,是皇上這時候提到荊州翡翠,奴才才想到泠貴嬪,奴才效忠皇上,絕無二心!”陳德海撲通跪下來,恨不得抽死自己這張嘴,今兒是怎么了,三?句話?離不開泠貴嬪。 李玄胤壓了壓眉心,眼目微闔,“將去歲荊州進貢的那?些?翡翠送去秋水榭。就說朕賞賜給許貴人的,不可送與旁人?!?/br> 陳德海覷了眼皇上的臉色,得,皇上心里頭這是還氣著?。泠貴嬪這一招用得雖好,奈何皇上根本不上她的套?;噬鲜鞘裁慈?,怎會看不出泠貴嬪的小把?戲。這是鐵了心和泠貴嬪較勁兒,泠貴嬪一日不跟皇上認錯,皇上就一日不搭理?她。 皇上好歹是一國之君,以前哪這般小心眼兒過,跟一個女子置氣。他只巴望著?泠貴嬪趕緊醒悟過來,識抬舉地主動到皇上跟前認錯。不然皇上見不著?泠貴嬪整日發(fā)火,他這日子是沒法子過了。 …… 金禧閣 婉芙懶在床榻里,興致勃勃地看著?手中?話?本,時不時捏一塊酸甜的瓔珞糕塞入口中?。未施粉黛,烏黑的青絲隨意地垂散在肩頭,眉黛青顰,唇若丹霞,舉手投足間皆是動人心魄。 看到興頭上,婉芙便要?感嘆幾句,“這張生可真?不是東西,柳娘為他照顧家中?老小,一朝飛黃騰達,卻將妻兒拋去了。” 秋池撥著?炭火,看一眼主子懶散隨意的姿態(tài),心中?憤憤不平,“主子還管著?這話?本子,那?秋水榭都欺負到咱們頭上來了!” 起因要?從秋池去拿早膳說起,婉芙習慣了早上飲羊乳,哪成想偏偏撞見了秋水榭來的人,理?直氣壯地說許貴人有孕在身,為養(yǎng)著?姿容,要?用羊乳擦身。秋池不想給主子惹麻煩,就忍下了。 結果?到晌午,秋水榭來了人到金禧閣,光明正大地拿走了皇上賞賜的白玉瓶,還極為輕蔑地看了婉芙一眼,面含得意地道,許貴人在皇上跟前提了荊州翡翠,只可惜皇上將若有的荊州翡翠都賞給了秋水榭,不準許貴人隨意將御賜之物送與旁人。 那?來金禧閣傳話?的奴才沒半點尊敬,瞧著?婉芙,像瞧著?一個失了寵的廢嬪一般可憐。這可氣壞了秋池。 婉芙逗了秋池兩句,“你昨日不還跟著?我唾罵張生的無情無義?,怎的今日就將那?事忘得一干二凈了?” 秋池被主子一逗弄,更生氣了,“話?本子是話?本子,主子瞧瞧那?秋水榭多囂張,主子是貴嬪,她卻半點不把?主子放在眼里?!?/br> 婉芙輕輕一笑,“這后宮啊,可不是看位份的高低,還不是誰得寵誰就有囂張的資本。” “主子就不著?急么?”秋池疑惑,主子與她以前在宮里見過的主子實在不一樣,她有時甚至懷疑,主子是不是根本不想要?圣寵。很?快她揮退了這個想法。后宮里的嬪妃,有誰不想得圣寵的,在這后宮里,本就是有皇上的寵愛才能活著?。 婉芙指尖繞了一縷青絲,目光從展開的話?本子上移開,不緊不慢地問道:“冷宮如何了?” 江晚吟自從入了冷宮,受不了里面發(fā)霉的床板,嗖掉的飯食,大吵大鬧一場,可冷宮那?偏僻的地兒,沒了圣寵,誰還會理?她?有春和在,又怎會讓江晚吟好過。 秋池一一回完,婉芙輕笑,她養(yǎng)尊處優(yōu)的jiejie,還真?是吃不得半分苦。